“那么这个母鬣狗养的或者在米图或都林戈追杀你,或者这个可怜的傻蛋和他的队伍根据诸神在姆韦卢屙出来的天晓得什么东西,找到了他在找的东西。追踪者,孔谷尔没有国王的任何人马——没有皇家车队,没有军队。我们抵达的那天,城市传报员宣布称国王离开了。”
“你忘了那个男孩?”我问。
“这场对话里的天气变得倒是很快。”
“你想继续听白科学家如何切开和缝合我们的孩子?”
“不想。”
“所以弗米利不和我们走?”
“他敢去别的地方吗?”
“我们应该另选一条路。”我说。
“你和邦什一样多疑。”
“我和邦什不一样。”
“咱们别聊她了。我想知道都林戈发生了什么。还有这个迷住了你的眼睛的治安官。”
“你想知道我和这个治安官有什么关系。”
“‘关系’?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这个男人打掉了你身上所有的粗鄙。好得惊世骇俗的床伴——还是说他还不止这些?”
“谈这个只会让你高兴,黑豹,而不是我。”
“操他妈的诸神,追踪者。‘谈这个只会让你高兴。’我谈起男人进出我的屁眼时你也相当高兴。我告诉了你一切,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这个治安官,我得盯着他。他占据了你心里的好大一块空间。我不说,你自己都没看到。”
“别说这个了,否则我转身就走。”
“现在咱们只需要给奥格找个女人,她不会看一眼他的那什么就哭——”
“黑豹,你等着看我的背影吧。”
“聊这些是不是让你不那么担心孩子们了?你说实话。”
“我不理你了。”
“追踪者,别有负罪感。”
“现在你开始指责我了。”
“不,我是在坦白。我也感觉到了。请记住,他们首先是我的孩子,然后才闻到你的气味。你还不知道你是库族人的时候,我就在树丛里拯救他们了。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
“操他妈所有活着和死去的诸神,什么东西?”
“那个男孩。”
黑豹领着我走向加隆科贝/马特约贝区的尽头,住宅和酒馆渐渐稀疏,最终变得寥寥无几。我们经过奴隶的窝棚和自由人的住所,来到另一种技艺的操持者的聚居之处。没人会来这段街道,除非为了送东西去埋葬秘密的坟墓,或者购买只有在马兰吉卡才能买到的东西。我告诉黑豹,我在这条街上闻到亡灵法术的气味。我们拐上一条半截沉入水下的街道。这些豪宅曾经属于贵族,后来被洪水淹没,而贵族向北迁去塔罗贝区。大多数房屋早被掠夺一空,有些塌陷进了烂泥塘。但有一幢房屋依然矗立,它三分之一泡在水里,屋顶上的塔楼已经断裂,窗框被挖走的窗户黑洞洞的,一面侧墙向内塌陷,四周的树木全都枯死。正门已被卸掉,像是在恳求劫掠,但黑豹说这正是他们的意图。若是有哪个愚蠢的乞丐见到洞开的大门,进去寻求一个遮风挡雨之处,就会从人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站在一百步外的几棵死树背后。一个黑乎乎的窗洞里,蓝色亮光一闪而逝。“这就是咱们的目标。”黑豹说。
“不过,先给我说说都林戈。”
第二天的夜晚来得很快,风在河面上吹起和缓的涟漪。我琢磨黑豹给我的这种黑色油脂究竟是什么,泡在水里都洗不掉。没有月亮,没有篝火,几百步外的住宅点着灯。我背后是宽阔的河流,我前方是那幢屋子。我泡进水里,在黑暗中摸索。我的手插进后墙,后墙早已泡酥,我用手能挖出大块的泥土。我继续向下摸索,直到双手穿过被河水掏空的地方,那个洞口与我展开双臂等宽。只有诸神才知道这座建筑物为什么还能矗立。底下的水更冷,因为有东西腐烂而变得更难闻和更黏稠,我很高兴我看不见,我将双手伸在面前,因为与其让可怕的东西碰到我的脸,还不如交给我的双手。来到室内,我停止踏水,慢慢升向水面,刚开始只露出额头,然后鼻梁。木板从我身旁漂过,还有些东西我凭气味就知道应该闭紧嘴唇。它径直朝我而来,几乎撞在我面颊上,我这才看清那是一个男孩的尸体,但腰部以下全都没了。我改变方向,水下有什么东西蹭过我的右大腿。我猛地咬紧牙关,险些咬掉舌头。屋子里的寂静异常稠密。茅草屋顶,我知道它在头顶上,但眼睛看不见。我右侧的楼梯通往楼上,但楼梯是用河泥和黏土砌的,台阶已被冲走。蓝色光芒在上方闪烁。伊鹏都鲁。蓝光照亮了三扇位于屋子半高处的窗户,两扇很小,一扇足以让人进出。此刻我脚下是坚实的地面,我能站起来,但我还是蹲着,只有脖子以上露出水面。离我不远处的墙边,一个男人的双腿和臀部在水里浮浮沉沉。树上的那些尸体浮现在我眼前,还有它们的腐臭气味。萨萨邦撒没吃完的尸体漂浮在我前方的水里。他本来就是吸血的,而不是吃肉的。我反胃,连忙捂住嘴。黑豹在外面,从屋顶向下爬,他会从中间那扇窗户跳进室内。我听着他的动静,但他确实是一只大猫。
有人在窗口呜咽。我立刻钻回水里。她再次呜咽,走进水里,手持火把,光线照亮了水和墙壁,但没投下多少阴影。门口的水位不像房间其他各处那么高,门洞歪斜,像是即将滑进河里。我猜屋主是商人,这里很可能是餐室,它比我居住过的任何一个房间都宽敞。萨萨邦撒的气味飘过我的鼻子,还有伊鹏都鲁,但男孩的气味消失了。翅膀在我上方扇动了一次,位置靠近天花板。伊鹏都鲁再次照亮房间,我看见了萨萨邦撒,他宽阔的翅膀减缓他下落的速度,他伸出双腿去抓那个女人,假如钩爪深深地插进去,她多半会当场毙命。他再次拍打翅膀,女人转向房门,像是听见了声音,但以为也许来自外面。她举起火把,但没有向上看。我看着他再次扇动翅膀,笨拙地降低高度,以为他的行动足够鬼祟。
他拍打着翅膀降落,背对窗户,而黑豹用脚腕夹紧从墙上突出来的角塔,从上面**下来,直到他和他的弓箭来到窗框之内。他射出第一支箭,立刻拔出第二支,射出第二支箭,又拔出第三支,射出第三支箭,三支箭齐刷刷地落在萨萨邦撒的背上。他像乌鸦似的嘎嘎叫,拍打翅膀,撞在墙上,然后掉进水里。他跳起来,我同时起身,抡起一把短斧砍进他后背。他敏捷地转个身,不像是受了伤,不像感到疼痛,只是很生气。那个女人,也就是恩萨卡·奈·瓦姆皮,她拿起火把凑到嘴边,吐出一条火龙,火龙蹿上萨萨邦撒的头发。萨萨邦撒怪叫、尖啸,张开他的双翅,右翅撞掉了一段阶梯,左翅撞裂墙壁。黑豹跳进窗户,朝水里射箭,我险些大喊我在底下。他脚趾着地落在台阶最顶上,立刻起跳,撞进萨萨邦撒拍打的翅膀,撞得他摔成一团,发出的声音仿佛枯枝折断。我游到楼梯底下,跳上一级台阶,它在我脚下塌陷。我再次起跳,恩萨卡游向我。萨萨邦撒企图拔出背上的箭,他抓住她的头发,拖着她甩过水面。恩萨卡·奈·瓦姆皮双手各持一把匕首,捅进他的右大腿,但他抓住她的左手向后拉,打算拧断这条胳膊。她尖叫。我拔出我的第二把短斧,打算从楼梯上跳向他,这时萨多格冲进来,一拳砸在萨萨邦撒的太阳穴上。他向后倒下,松开了恩萨卡·奈·瓦姆皮。萨萨邦撒号叫,躲开了萨多格的第二拳。他兄弟更狡猾,而他更能打。他企图挥动巨大的翅膀拍开萨多格,但萨杜克一拳在他翅膀上打出一个洞,顺势撕开一大片。萨萨邦撒尖叫。他似乎要向后倒下,却忽然起跳,双脚踹在萨多格的胸口上。萨多格旋转后退,踉跄几步,摔在水里。萨萨邦撒扑向他。莫西天晓得从哪儿跳进室内,在水里斜着竖起长矛,等待萨萨邦撒撞上来,长矛戳进他的侧腹部。萨多格跳起来,对着水里就是一通猛捶。
“男孩!”莫西叫道。
他蹚水跑到楼梯旁,我把他拽上去。恩萨卡·奈·瓦姆皮从我身旁跑过,但我知道她不是去救男孩的。莫西拔出双剑,跟着我。楼梯顶上有两个房间。恩萨卡·奈·瓦姆皮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掂量着手里的匕首,直到蓝光在右侧亮起。我首先跑到门口。伊鹏都鲁躺在地上,身体焦黑,半个身子变成人形,但手臂只剩下两截残桩,那是他被烧剩下的翅膀。他看见我,跳起来,张开手臂,男孩就靠在他胸口。他重重地推开男孩,男孩踉跄跑开,蜷缩在墙角里。恩萨卡·奈·瓦姆皮和莫西同时从我身旁跑过。他们望着伊鹏都鲁,恩萨卡大喊她要宰了他,因为他把邪魔疫病传染给了尼卡。莫西伸出双剑,但望向背后,听着萨多格与萨萨邦撒搏斗,国王姐姐的手下已经赶到,也加入了战局。我望向男孩。我敢向任何一个神祇发誓,伊鹏都鲁推开他之前,男孩在吸吮闪电鸟的**,就像他在喝母乳。也许这个孩子与母亲分开得太早,现在依然渴求**,也许伊鹏都鲁在对男孩做什么下流的勾当,也许我的眼睛在黑暗中欺骗了我。
伊鹏都鲁躺在地上,嘴里吐出**,胡言乱语,呻吟,身体颤抖,就像在发烧**。我看着他,看着莫西和恩萨卡·奈·瓦姆皮逼近他,我感觉到了某种情绪。不是怜悯,而是其他什么东西。外面传来萨萨邦撒的尖叫声,我们全都扭头去看。伊鹏都鲁跳起来跑向窗户。他一瘸一拐,但依然比我想象中强壮。莫西还没转身追上去,恩萨卡·奈·瓦姆皮的第一把匕首就插进了伊鹏都鲁的后脖颈。他跪倒在地,但没躺下去。莫西跑过去,挥动利剑,砍掉他的脑袋。
男孩在角落里哭喊。我走过去,思考该对他说什么暖心的话,比方说年轻人,你的苦难结束了,或者看哪,我们要带你去找你母亲了,或者来吧,你还很小,但我会给你dolo,你好好睡一觉,在你的短暂人生中,你会第一次在自己的**醒来。但我什么都没说。他在哭,轻轻啜泣,盯着伊鹏都鲁先前睡觉的毯子。这就是我见到的。从他嘴里吐出了孩童的悲伤,哭声变成咳嗽又变成哭声。他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他面颊和眉头上什么都没有。连他的嘴唇也仅仅在微微翕动。他用同样空洞的表情看着我。恩萨卡·奈·瓦姆皮从他腋下搂住他,把他抱起来。她把男孩抱在肩膀上,走出房间。
莫西过来问我怎么样,但我没有回答他。我毫无反应,直到他抓住我的肩膀说,咱们走吧。
萨多格和萨萨邦撒还在搏斗。我跑下台阶,呼喊黑豹,把我的短斧扔给他。萨萨邦撒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认识这个气味。”他说。
黑豹抓住萨多格的腰带,爬上他的后背,翻身踏上他的肩膀,跳向怪物的头部。萨萨邦撒转向我,黑豹直奔他的脑袋而去,挥动短斧,砍中他的面颊,横向劈开他的脸部,鲜血和唾液喷上半空。萨萨邦撒惨叫,捂住脸。萨多格把他踹倒在水里,在他抵抗前抓住他的左脚,把他甩起来摔在墙上。萨萨邦撒破墙而出,飞了出去。在他掉进河水之前,弗米利射出的两支箭落在了他腿上。他完好的那一侧翅膀拍起河水,如洪流般撞倒弗米利。萨萨邦撒转身想爬起来,迎面而来的却是水牛,水牛用双角挑起他,把他扔出去一百步远。他掉进河里,待在水下,假装被淹死或者被激流冲走了。萨萨邦撒从水里一跃而起,拍打翅膀,朝受伤的翅膀怪叫,将身体从水里提起来。他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翅膀,每下都惨叫一声,但越飞越远,他下坠一次,掉进河里一次,他飞得很低,但总算是飞走了。我们蹑手蹑脚地离开屋子,还好它没有倒塌。男孩的气味再次消失,但我望向恩萨卡·奈·瓦姆皮的肩膀,他依然在。
回到贵族家里,我们爬楼梯来到六楼,莫西和抱着孩子的恩萨卡·奈·瓦姆皮走在前面,黑豹问我索戈隆的事情。
“我对她没有好话可说。”我说。我还没走进房间,却有人说:“好话就留给我说吧。”
六楼房间的中央,国王姐姐挣扎着想起身,就仿佛有人一次又一次把她踢倒在地。邦什双眼紧闭,一把惨绿色几乎发光的匕首抵着她脖子,另一条胳膊横过她胸口,压着她贴在一个男人身上。
阿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