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宁-贾克武怒视我们每一张脸。他或她用脚尖把一名倒毙卫兵的佩剑挑到手里,他或她攥紧剑柄,似乎很喜欢这个感觉,对我们微微一笑。
“我是男人!”他说,“我叫——”
“贾克武。我知道你叫什么。我知道你肯定是个非凡的战士,有一身惊人的技艺。帮我们救出男孩,挣到的钱也有你一份。”我说。
“钱能帮我长出一个阴茎来?”
“阴茎,一个严重过誉的器官。”莫西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尝试活跃气氛。索戈隆心口上方的胸部红通通的。伊鹏都鲁切开她的胸膛,企图扯出心脏,但她宁可让我们看着她倒在地上,也不会开口承认此事。
“看看你的心吧。”我对她说。
“我的心好得很。”她说。
“都快从你胸口掉出来了。”
“伤口并不深。”
“看着不像。”莫西说。
水牛和两匹马在树底下等待。我想用嘴巴问的问题全写在了眼睛里,因为水牛点点头,喷鼻息,指了指那两匹马。贾克武骑上第一匹马。
“带上索戈隆。”我说。
“我不带任何人。”他说,策马跑开。
莫西走到我背后。“他会走多远?”他说。
“然后意识到他不认识路?用不了多远。”
“索戈隆。”
“她可以坐在牛背上。”
“如你所愿。”莫西说。
我抓起莫西的罩衣,擦拭他的面部。血已经不流了。
“小小的抓伤而已。”他说。
“抓伤你的是铁爪怪物。”
“你叫了它的名字。”
“给我用一下。”我说着拿过他的一把剑。我割开他的罩衣边缘,撕下一长条布。我用这块布给他包扎头部,在后脑勺打结。
“萨萨邦撒。”
“我在老人家里好像没听见过这个名字。”
“是的。萨萨邦撒和他兄弟住在一起。他们从树上高处杀害过路人。他兄弟吃肉,他喝血。”
“这世上倒是不缺少树。他为什么和这伙人待在一起?”
“我杀了他兄弟。”我说。
两个细节。萨萨邦撒的翅膀挨了一剑。他带着男孩和伊鹏都鲁,伊鹏都鲁至少和他一样重。
在地面上看,两棵燃烧的巨树似乎远隔几百又几百步,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我们正要离开,女王的一群卫兵——十九名,甚至更多,全都徒步,挡在我们面前——命令我们停下。
“尊贵的陛下说她没有允许任何人离开。”
“尊贵的陛下有更严重的问题要操心,而不是考虑谁要离开她尊贵的屁股。”莫西说,策马从他们中间穿过。水牛用前蹄轻轻刨地,他们连忙跳开。
“可惜非走不可。这场叛乱我看得津津有味。”莫西说。
“直到奴隶发现他们宁可要熟悉的镣铐,而不是陌生的自由。”我说。
“提醒我有空再和你吵这个。”他说。
我们彻夜驰骋。我们经过老人曾经的住所,但他的屋子现在只剩下了气味。什么都没留下,包括开裂泥墙和粉碎砖块的瓦砾堆。说真的,我不由得怀疑根本不存在什么老人和屋子,而只存在两者的一个梦。然而只有我注意到了,我没告诉其他人,我们像一阵风似的经过那片虚无。贾克武尝试在最前面跟着我们,但三次勒马退到后面。然而我对路线毫无记忆,与莫西不同,他策马穿过黑夜。我只是紧随他的左右。索戈隆尽量挺直身体坐在牛背上,水牛奔跑得几乎和马一样快,她两次险些掉下去。我们穿过玛瓦娜女巫出没之处,但只有一个怪物爬出地面来看我们,她见到是我们,连忙一低头钻回土里,就好像那是大海。
就在太阳赶走黑夜之前,男孩离开了我的鼻子。我跳起来。萨萨邦撒一口气飞到门口,穿了进去。我知道。莫西说什么我的额头在敲他的后脖颈,于是我向后坐直。我们来到土路上,他放慢速度。门还没完全关上,在搅动周围的空气,发出某种嗡嗡声,但门缝正变得越来越响。我能看见黄色阳光下通往孔谷尔的道路。
“等他们来——”
“门不会自己打开,索戈隆。他们已经穿过去了。我们来迟一步。”我说。
索戈隆跳下牛背,摔倒在地。她想尖叫,但只发出嘶哑的咳声。
“都怪你,”她指着我说,“你从来就不够格,根本没做好准备,面对他们什么都不是。你们没人在乎。你们没人看到整个世界将失去什么。两年来第一次追上他们,你们却放他们逃掉了。”
“我们做了什么,老女人?”莫西说,“被卖给奴隶主?那是你干的好事。我们可以掀翻整个都林戈,拯救那个男孩。我们却浪费时间去救你。平安无事个屁。你把你伟大使命的整个命运压在一个女王身上,但她更在乎和我**,而不是听你说话。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门缝越来越小,现在还够一个人进去,但奥格和水牛都不行。
“去孔谷尔需要好几天时间。”她说。
“那你就削根拐棍准备走着去吧,”莫西说,“我们就送你到这儿了。”
“奴隶主会加倍给钱的,我保证。”
“是奴隶主还是国王的姐姐?还是被你伪装成女神的河流精怪?”我问。
“只有那个男孩最重要。你们这些傻瓜还不明白吗?都是为了那个男孩。”
“女巫,我怎么觉得都是为了你呢?你总说我们毫无用处,却一次又一次地利用我们。至于那个女孩,可怜的维宁,你把她踢出她自己的躯体,因为这个贾克武的用处更大。失败的责任完全在你身上。”莫西说。
贾克武跳下马,走向那道门。我不认为他曾经见过这种东西。
“透过这个窟窿,我看见的是什么?”
“去米图的路。”萨多格说。
“我走这条路。”
“你未必能安全通过,”我说,“贾克武从没见过十九道门,但维宁见过。”
“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尽管你的灵魂是新的,但你的身体也许会被焚毁。”莫西说。
“我走这条路。”贾克武说。
索戈隆一直在盯着门看。她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想她已经活了三百一十五年,也许曾经遭遇过更可怕的困境,另外,没有一个活人能证明古老传说是否真实,谁有时间在乎那些呢?
“嗯,你们似乎都有诸神的微笑加持,但这儿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留下,”贾克武说,“也许我该去北方,请坎帕拉的变态给我做一个木**。”
“愿好运降临在你身上。”莫西说,贾克武点点头。
他走向那道门。索戈隆让开。
莫西抓住我的肩膀说:“现在去哪儿?”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或者怎么告诉他只要能和他作伴,无论去哪儿都行。
“我不在乎这个男孩,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说。
“哪怕是孔谷尔?”
“嗯,我这人喜欢找乐子。”
“人们企图杀你也算乐子?”
“我在更倒霉的事情前也曾放声大笑。”
我转向萨多格。“伟大的奥格,你打算去哪儿?”
“谁在乎一个被诅咒的巨人?”索戈隆说,“你们哀怨得就像一群小婊子,因为这个老女人的智力胜过你们。你们生下来就不该这样对吧?一样东西只要闻不到、摸不到、尝不到、睡不到,对你们来说就等于不存在。没有任何东西比你们自己更重要。”
“索戈隆,死亡属于凡人,而你永远也不会得到,你就继续哀叹下去吧。”我说。
“我告诉你们所有人。无论你们要多少钱都行。与你们等重的银币。等男孩在法西西登上王位,你们甚至可以把金粉赏赐给奴仆。你说过你为的是男孩,而不是我。为了让一个男孩重新见到母亲。你喜欢看一个女人跪倒在地吗?你希望我胸口贴地向你恳求吗?”
“女人,别羞辱你自己。”
“我早就超越了荣誉和羞辱。言辞仅仅是言辞。男孩意味着一切。整个王国的未来就是……那个男孩,他将——”
门已经缩小得只有我一半高,悬浮在半空中。贾克武的手从门里伸出来,手上火焰熊熊,他抓住索戈隆衣服的颈部,把她拽了进去。贾克武还没把她完全拽进门里,她的脚就爆发出了火焰,火焰蔓延得快极了,神都来不及眨一下眼睛。莫西和我冲向那道门,但开口已经比我们的脑袋还要小了。索戈隆在从此到彼的路途中惨叫,我们只能想象是何等恐怖之事让她如此惨叫,直到洞口彻底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