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波吉乌斯在15世纪描述罗马的残破(1430年)(1 / 1)

教皇尤金四世去世前不久,他的两位伺候文字的仆从,学识渊博的波吉乌斯和一位朋友,登上卡皮托山,徘徊在石柱和庙宇的废墟之中,从这个独特的制高点俯瞰面积宽广和式样各异的荒凉景象。这个地点和题目可以提供无尽的素材,用来感叹命运的沧桑和世事的变迁,时间即使对历史最显赫的人物抑或人类最骄傲的工程全无恻隐之心,还要把帝国和城市全都埋葬在同一座坟墓里。

大家都会同意昔日的罗马是何等伟大,相较之下,它的灭亡让人感到更为惊怖和悲愤:“罗马在遥远古代的原始面貌,就在埃万德款待特洛伊陌生来客的时候,维吉尔曾经凭着想象加以描述。当年塔普拉亚的山岩还是大片蛮荒和孤独的树丛,在诗人的时代,这里还有一座盖着金瓦的神庙。曾几何时,庙宇已被摧毁,黄金都被抢走,命运的巨轮完成了一次循环,神圣的地面再度荆棘丛生,不胜凄凉。我们站在卡皮托山丘上面,这里原本是罗马帝国的神经中枢,举世无双的坚固城池,多少国王在此魂断黄泉,它也以举行过无数次盛大的凯旋式而知名于世,因获得无数民族的战利品和贡金而富甲天下,世界最伟大的奇观,如今竟然衰败得一蹶不振,非但江山已改,而且面目全非。凯旋大道湮灭在枯藤蔓草之中,元老的座席埋没在污土粪壤之下。试请举目观看帕拉丁山,可以从巨大的断壁残垣中找出大理石的剧院、方形尖碑、巨大的雕像以及尼禄皇宫的柱廊。再看一看这个城市其他的山丘,空旷的地面断断续续仅有几处残址和菜园。罗马人民引为自豪的广场,他们过去曾在这里集会,制定法律和选出官员,现在被围起来种植蔬菜或是敞开任由猪牛觅食。修建时以为可以永垂不朽的公家和私人的大厦,如同巨人残废的四肢趴伏在地,在这些历经时间和命运的磨难仍旧庞大的遗迹间,随处可见都是成堆的残砖破瓦。”

西部罗马帝国甚或意大利的哥特王国衰亡900多年后,方始有人描绘出这幅悲惨的图画。经历长期苦难和混乱的局面,帝国、技艺和财富全都迁离台伯河畔,再不会用来恢复或装修这座老朽的城市。何况人类的处境必然是不进则退,每个后续时代都加速了对古代的文物加速摧毁,要想测出整体的衰败过程,确定各个时期每幢建筑的状况,这项工作将永无止境而且意义不大。在这里我只提出两点看法,有助于对事物的因果关系进行简单的研究。

其一,波吉乌斯用雄辩的言辞表达个人对之前200年的感慨,有位不知名的作家写出一篇描述罗马的文章,他用一些奇特而怪异的名字来称呼同一事物,显示出对这方面文物的无知,然而这位蛮族出身的地志学家耳聪目明,看见那些残留的遗迹,也听到古老的传说,能够清楚列举7所剧院、11个浴场、12座凯旋门和18处宫殿,其中大多数到波吉乌斯的时代已经消失无踪。显而易见的是,很多富丽堂皇的建筑物能够幸存到较晚时期,而且13世纪和14世纪出现的破坏因素,发挥与日俱增的力量和更为强大的作用。

其二,同样的观察也适用于最后3个时期。塞维鲁建造的七节楼,受到彼特拉克和16世纪古文物学家的赞美,现在我们再也无法见到。每当罗马的建筑物处于完整无缺的状态时,即使前几次的打击是如此的沉重和猛烈,但也凭着坚固的实体和均衡的架构依然可以抵抗外力而不致毁灭;但是等到它们已经摇摇欲坠,拱门和石柱只要轻轻碰触,就会倒塌成为一堆碎片。

只要展开辛勤的工作进行深入的探讨,就会发现罗马的毁灭出于4个主要因素,在1000多年的时间里持续产生破坏作用,那便分别是时间和自然界力量造成的损毁、蛮族和基督徒敌意的攻击行动、建材的使用与滥用、罗马人内部派系的纷争和倾轧。对于一般状况的观察,可以单独运用在提图斯圆形竞技场,它之所以得到“大竞技场”的称呼是因为其本身的庞大无比或是尼禄的巨型雕像。这座建筑物要是任凭时间和自然的侵蚀而不是人为的破坏,几乎可以巍然矗立,万古长存。

圆形竞技场作为比赛的场地只限于罕见或特别的节庆,然而建材的需求每天不断,市民不加限制地从这里获取。14世纪时,曾通过一项极其可耻的妥协法案,使得斗争的两派获得同样的特权,即可以无偿地从大竞技场这个采石场任意搬运所需的材料,而大部分石块都被愚蠢的罗马人烧成石灰,更是使得波吉乌斯为之痛心疾首。尤金四世为了阻止这种过分滥采的状况,防范有人趁着黑夜到这个宽阔而阴暗的地方从事犯罪活动,特别建造了一道围墙把大竞技场圈在里面,同时办理时效长久的特许状,将整块用地和附属的建筑物捐给了邻近的修道院。等到他去世以后,那道围墙有次在暴动中被民众推倒,要是他们真对祖先最高贵的纪念物存有尊敬之心,那么坚决不让整个区域沦为私人的产业倒是非常正确的做法。

大竞技场的核心部分已经损毁,到16世纪中叶,正是重视鉴赏和提倡学术的时代,其外围部分尚有1612英尺仍旧完好无缺,80座三层拱门高达108英尺。保罗三世的几个侄子是造成目前所见破坏的罪魁祸首,每个旅客只要看到法尔尼斯宫,就会诅咒这群成为暴发户的王侯,他们犯下亵渎神圣和奢侈贪婪的恶行。大众对于巴贝里尼家族也有类似的谴责,而之后恐怕每一代的统治者都一再对大竞技场造成损害,直到最明理的本尼狄克十四世将它置于宗教的保护之下,迫害和传说使这个神圣的地点沾染了无数基督教殉难者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