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希腊王朝的绝灭以及欧洲的悲伤和恐惧(1453—1481年)(1 / 1)

希腊帝国在欧洲和亚洲剩余的领土,全部交给土耳其军队处置,两个王朝都曾经在君士坦丁堡进行统治,其最后的灭亡也就标志东罗马帝国的终结。摩里亚的藩王德米特里乌斯和托马斯是巴列奥略皇族硕果仅存的两个兄弟,对于君士坦丁皇帝的死和君主国的毁灭深感震惊。他们知道毫无抗拒的希望,就准备与出身高贵和命运相同的希腊人一起远离奥斯曼的魔掌,要到意大利去寻找栖身之地。胜利的苏丹满足于1.2万个达克特金币的贡金,才使他们最初的恐惧得以消除。当穆罕默德二世将野心放在欧洲大陆和一些岛屿继续搜寻猎物时,他放任摩里亚获得了7年太平岁月,但这段缓刑期却在哀伤、争执和痛苦中度过:地峡的防壁不断修复又遭摧毁,它不可能长期由300名意大利弓箭手来守备;通往科林斯的钥匙也掌握在土耳其人手里,他们从夏季的寇边行动中归来,带回大批俘虏和战利品,受到伤害的希腊人发出怨言,但没人理会,有人听到后还表示厌恶,四处漫游的阿尔巴尼亚部族靠着放牧和抢劫为生,使得这个广大的半岛充满掠夺和谋杀。

两位藩王向邻近的土耳其将领乞求危险而又羞辱的救援,等到这外来的军队平定动乱,教训和斥责就成为他们尔后行动的准据。无论是血缘关系还是在圣餐礼和圣坛前反复发出的誓言,甚至是基于需要的更强烈的压力都无法平息或暂停内部的争执。土耳其人用火和剑**对方的世袭产业,来自西方的救济和援助耗费在国内的敌对行动上,他们的力量仅被用于野蛮和任性的处决。弱势的对手出于悲痛和报复,求助拥有最高统治权的主子。等到作物成熟的复仇季节,穆罕默德二世宣称自己是德米特里乌斯的友人,率领一支无敌的军队进军摩里亚,当他据有斯巴达以后,苏丹说道:“你的实力过于衰弱,无法控制这个多事的行省,我准备娶你的女儿,好让你在安全和光荣中度过余生。”德米特里乌斯在叹息之余只有听命,献出自己的女儿和城堡(1460年),跟随他的国君和女婿前往哈德良堡,得到色雷斯地区一座城市和附近的因布罗斯岛、林诺斯岛和萨摩斯拉斯岛,用来维持自己和随从人员的生活。

第二年,德米特里乌斯有了一个命运乖戾的伙伴,他是科穆宁家族最后的成员,想当年君士坦丁堡被拉丁人攻占,他曾经在黑海之滨建立一个新帝国;在穆罕默德二世征服安纳托利亚的过程中,曾经派出一支舰队和军队包围大卫的都城,这位僭主竟敢自称是特拉布宗的皇帝。谈判中苏丹只提出一个简短而专横的问题:“你是愿意交出王国用来保住生命和财产,还是宁愿同时丧失你的王国、财产和生命?”软弱的科穆宁被恐惧和穆斯林邻邦的榜样所征服:锡诺普的君王接受类似的招降,拱手送出防卫森严的城市,有400门大炮和1.2万名士兵把守。特拉布宗的投降按照条款忠实履行(1461年),君王及其家人搬迁到罗马尼亚的一座城堡,但是有人怀疑大卫与波斯国王暗中通信,大卫和其整个科穆宁家族全部成为征服者猜忌和贪婪的牺牲品。岳父的身份也无法长久保护不幸的德米特里乌斯免于流放和籍没的惩处,他的卑躬屈节的模样获得苏丹的同情和藐视,其下属人员全都迁居君士坦丁堡,他获得5万阿斯珀年金以纾解穷困的生活,多年后他穿着僧侣的服装过世,巴列奥略终于从尘世君主的控制下得到了解脱。

提起德米特里乌斯的奴役生活和他的兄弟托马斯的浪迹天涯,究竟哪种更令人感到羞辱实在很难说得清楚。藩王在摩里亚被敌人占领的时候,带着一些身无长物的拥护者逃到科孚,然后再转往意大利。他的头衔身份和所受的苦难,还有将使徒圣安德鲁的头颅作为奉献物,使他获得梵蒂冈的礼遇,然而他也只能从教皇和红衣主教的手中领取6000达克特金币的年金,过着永无止境的悲惨生活。他的两个儿子安德鲁和曼纽尔在意大利接受教育,长子被敌人极其轻视,被朋友视为累赘,生活格调的低落以及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为人不齿,唯一能够继承的权利是头衔,后来被他陆续卖给法兰西和阿拉贡的国王。查理八世(法国国王)在短暂的权势高峰时期,曾激起雄心壮志想要将东部帝国与那不勒斯王国合并,他举行盛大的典礼,穿上紫袍封自己是奥古斯都。看到法兰西骑士的接近,希腊人真是欣喜若狂,奥斯曼帝国则感到胆战心惊。托马斯的次子曼努埃尔啯巴列奥略想要重游故国,他的回归不会带来危险,土耳其政府当然表示欢迎。他在君士坦丁堡过着安全而舒适的生活,最后由基督徒和穆斯林相当体面的行列为他送葬。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一种高贵的动物,处于豢养的状况便拒绝繁殖后代,那么皇家的末代王孙应该可以归于格调更为低贱的品类。他接受慷慨的苏丹赠送的两名美女,死后留下一个儿子,无论穿着还是宗教信仰都像是土耳其人的奴才,逐渐被人遗忘。

君士坦丁堡在失陷后,其重要性才会被察觉并加以夸大。当时教皇尼古拉五世的统治正处于和平与繁荣的盛世,但东部帝国的灭亡仍然带给他无法推卸的难堪,拉丁人的悲伤和恐惧重新唤起昔日十字军东征的昔日狂热。欧洲西部最遥远的一个国家,勃艮第的菲利普公爵在佛兰德斯的利斯勒,举行了盛大的宴会来接待国内的贵族,华丽的场面经过巧妙的安排,让大家的品位和习性得到满足。饮宴进行之际,一个体型高大的萨拉森人牵着一头装扮的大象进入了大厅,象背上面安放一座城堡。一名穿着丧服的妇女代表宗教的象征从城堡里出来,她为自己处处受到抑制感叹不已,同时责怪她的捍卫者行动何其缓慢。佩戴金羊毛勋章的首席使者进来,手里拿着一只活生生的雉鸡,按照骑士的礼仪献给公爵。菲利普是一位英明而年迈的诸侯,接受极具特色的召唤,要把自己的身体和力量奉献给对抗土耳其人的战争。参加宴会的贵族和骑士纷纷效法他的榜样,他们向着上帝、圣母、在场的女士和被奉献的雉鸡发出誓言,响起热烈的呼声,也获得普遍的赞同。

但要采取实际行动还要视未来和国外可能发生的事件而定,因而勃艮第公爵直到临终,有12年时间一直处于整装待发的状态,看来他不仅审慎而且也可能极为认真。若每个人的心中都热血沸腾,若基督徒不仅团结而且英勇,若从瑞典到那不勒斯,每个国家能提供一定比例的骑兵步兵以及人力钱财,那么君士坦丁堡就一定可以得到光复,土耳其人也会被赶过赫勒斯滂海峡甚至幼发拉底河。皇帝的秘书埃涅阿斯啯西尔维乌斯是位政治家和演说家,负责草拟皇帝的书信,也参加所有的会议,根据他本人的经验,描述了基督教世界极其可厌的状态和风气。他说道:“那是一个没有脑袋的躯体,一个缺少法律和地方官的共和国。教皇和皇帝凭着崇高的头衔和华丽的画像显得光彩夺目,只是他们毫无指挥的能力,也没有人愿意服从命令,每个城邦都有各行其是的君主,每个君主只关心本身的利益。对于如此众多彼此不和与相互敌视的力量,要靠怎样的辩才方能将他们团结在一面旗帜之下?即使他们能全副武装集结起来,谁又能担任主将的职位?如何维持他们的秩序?军队的纪律又怎么办?谁能喂饱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谁能懂得那么多不同的言语,或是应对这么多奇特而对立的习俗?凭一个凡夫俗子,谁能有办法使英格兰人与法兰西人、热那亚人与阿拉贡人、日耳曼人与匈牙利和波希米亚的土著和睦相处?大家要知道,如果献身圣战的人数过少,会被异教徒围歼;要是人数过多,本身的力量和混乱的状况会使他们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埃涅阿斯后来以庇护二世的称号荣任罗马教皇,付出了毕生的精力从事对抗土耳其人的战争。他在曼图亚的大公会议上激起宗教热情的火花,但过程不仅虚假而且成效极其微弱。等到教皇出现在安科纳亲自领兵登船时,原来的承诺被各种借口所废止,决定的日期尽量拖延,最后变成无限期的推迟。已经编成的军队包括日耳曼的一些朝圣客,他只有运用安抚和救济的方式将他们遣散。他的继承人和意大利政客根本不理会未来的局势,只顾眼前和本国的利益,进行各种充满野心的图谋和计划。一切事物从他们的眼光来看,完全依照距离的远近决定外形的大小。他们的利益图像经过放大后,应该会教导他们对一个共同的敌人要维持防御性的海上战争形态,应该对斯坎德培和勇敢的阿尔巴尼亚人给予支援,避免那不勒斯王国受到入侵的威胁。

土耳其人对奥特朗托的围攻和洗劫引起了普遍的恐慌,西克斯图斯教皇准备逃过阿尔卑斯山,但这场风暴却因穆罕默德二世的亡故而烟消云散(1481年5月3日或7月2日)。享年51岁的苏丹凭着雄才大略渴望征服意大利,他拥有一座坚强的城市和宽广的海港,本来可以同时用新罗马和古罗马来装点他辉煌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