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强大的海上和陆地作战力量已经集结起来,使年轻的阿历克塞重新恢复希望,在威尼斯和扎拉一直恳求十字军出兵,帮助自己复位以及拯救他的父亲。这位皇家青年得到了士瓦本公爵菲利普的推荐,亲自到场苦苦哀求的神态在营地激起了大家的同情,蒙费拉侯爵和威尼斯元首支持他复国的大业,愿意为他薄尽绵力。双重的联姻和恺撒的尊严,使得卜尼法斯的两位兄长能与皇家建立联系。卜尼法斯的打算是借着这次重大的行动建立自己的王国;丹多洛想要实现更大的野心,确保威尼斯能获得日益增多的贸易和领土,从而得到难以估计的利益。他们发挥影响力,阿历克塞的使臣获得了友善的接待。如果他提出的重大事项会引起外界的猜疑,那么就动机和报酬而言也能向大家说明,献身于解救耶路撒冷的军队,能够暂时延后和改变任务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阿历克塞用他自己和父亲的名义提出保证:只要他能登上君士坦丁堡的宝座,就立即结束希腊人在宗教方面的长期分裂,无论是他本人还是所有的人民,全都归顺罗马教会的最高合法权力;他答应奖赏十字军的辛劳和功勋,立即支付20万银马克;事成以后他要亲身陪同大家前往埃及;如果大家认为有这个必要,他在一年之内将拨交1万人马,同时在他有生之年始终维持500名骑士,专门用来保护圣地。威尼斯共和国接受了这富有**力的条件,元首和侯爵鼓动如簧之舌说服佛兰德斯、布卢瓦和圣波尔的伯爵,以及八位法兰西的贵族,共同参加这极其光荣的复国大业。
他们立下誓言加盖印玺,签订了一纸攻守同盟条约。每个人依据各自不同的处境和性格,为公众或私人利益所左右:一是协助流亡国君复辟的荣誉;再则有人提出很诚挚的意见,认为他们在巴勒斯坦的努力将会毫无成果,完全是徒劳无益之事,要先行获得君士坦丁堡的支持,才能完成光复圣地所必须的准备工作。不过他们都是一支勇敢队伍的首领或同僚,全部以自由人和志愿者的身分组成,任何言行都可以自作主张。士兵和教士分开,不相隶属。即使大多数人员签署支持联盟条约,那些持异议者的数量和论点也不可轻视,应予尊重。
但得知君士坦丁堡拥有强大战力的水师以及固若金汤的城池,即使是最勇敢的战士也会感到心慌意乱,基于宗教和职责更为重要的考量,他们不仅对世人也要对自己隐瞒所要面对的恐惧。他们一直强调誓言的神圣,不得不离开亲人和家园前来解救圣墓。即使运用阴暗的诈欺伎俩,也不能劝使他们背离所要追求的目标,因为这都操持在全能上帝的手里。首先发生的过错是对扎拉的攻击,良心的谴责和教皇的非难已使他们受到严厉的惩处,不能再让自己的双手沾染基督教同胞的鲜血了。罗马的使徒已经公开宣布,对于希腊的分裂活动和拜占庭王国可疑的篡夺,他们没有擅自运用刀剑施展报复的权利。很多在勇敢和虔诚方面极为卓越的朝圣者,基于这样的原则或借口纷纷离开营地,但这还是比不上一群心怀不满的人士公开或暗中的所造成的危害。他们随时在找机会使得军队分裂,要让攻击君士坦丁堡的计划胎死腹中。
尽管出现这样的问题,威尼斯人还是积极敦促舰队和军队立即出发,虽然他们充满热情要为年轻王子效劳,内心却隐藏着对他的家庭和民族的憎恨。比萨一直是威尼斯贸易的竞争对手,最近受到君士坦丁堡的优先照应,使得威尼斯人备感苦恼,何况他们与拜占庭宫廷有笔长期拖欠的债务和损失需要清算。丹多洛也不会为市井的流言辟谣,说他的眼睛是被背信弃义的皇帝曼努埃尔剜掉的,这残酷的行为践踏一国使臣神圣不可侵犯的特权。亚得里亚海已经多少世代没有出现过这样强大的舰队,共有120艘载运马匹的平底船,240艘装满士兵和武器的运输船,70艘运送粮食和给养的供应船,以及50艘坚固的战船,随时准备与敌军接战。在风向顺利、天气晴朗和波平浪静的时候,每一双眼睛都带着惊喜的神色,欣赏海面布满船只和军容盛大的壮观景象。盾牌是骑士和扈从的防护用具,现在当作装饰品挂在船只的两边;代表各民族和皇家的旗帜在船尾迎风飘扬,现代的火炮用300架抛掷石块和标枪的投射器具所取代,劳累的海上行程使军乐吹奏的声音更为悦耳。这些赶赴东方的冒险家相互鼓舞,激起高昂的士气,认为4万名笃信基督教的英雄可以征服世界。
舰队从威尼斯及扎拉启程航行,船只由经验丰富、技术纯熟的威尼斯舵手驾驶,平稳前进,联军在都拉斯首次登上希腊帝国的领土,科孚岛为他们提供了补给和休息的地点。他们没有遭遇任何意外事件,然后绕过伯罗奔尼撒或摩里最南端浪涛险恶的玛利亚角;接着向内格罗邦特和安德罗斯两个小岛发起突击;抵达赫勒斯滂海峡亚洲的一侧,在阿比杜斯下锚停泊(1203年4月7日—6月24日)。这场征战的序幕进行得十分顺利,无人伤亡。行省的希腊人既不爱国也缺乏勇气,面对势不可挡的军队,还未接战就已冰消瓦解。合法继承人的现身或许可以使他们的归顺成为正当的行为,所获得的奖励是拉丁人待之以礼和保证纪律严明。他们穿过曲折的赫勒斯滂海峡,庞大的水师挤进狭窄的水道,海面布满黑压压数不清的船帆,驶入普罗蓬提斯内海后再度展开,越过水波不兴的海面,直接抵达圣斯蒂芬修道院附近的欧洲海岸,位于君士坦丁堡西边3英里的地点。谨慎的元首向大家提出要求,不能在人口众多和充满敌意的环境下分散兵力。他们储存的给养逐渐减少,遂决定在收获作物的季节,到达普罗蓬提斯海几个富饶的岛屿,补充所需的粮食。
他们按照计划发航,但突然刮起的一阵强风加上船只的操控过于莽撞,使其偏离航向接着朝东行驶,从海岸和城市旁边很近的地方擦过,船只和城墙上相互投射如雨的石块和标枪。就在他们沿着岸边通过之际,大家用赞赏不已的目光注视着这座东部的都城,也可以说是世界的首府,它座落在7座山丘上,雄伟矗立,像是在俯瞰欧洲和亚洲大陆。500座皇宫和教堂的圆形拱顶和高耸的塔楼在艳阳下闪闪发光,倒映在水面上,城墙上面挤满士兵和观众,可以看得清面孔,只是不知道他们抱着什么想法。有史以来还没有先例,要以如此微弱的兵力来完成如此繁重的使命,想起来真是不寒而栗,短暂的忧虑立刻为希望和勇气驱除得一干二净。香槟的元帅事后说道,每个人都禁不住要多看几眼那即将在光荣的搏斗中使用的刀剑和长矛。拉丁人在卡尔西顿下方的海面锚泊,只有水手留在船上,士兵、马匹和武器全都安全上岸,在附近一座豪华的皇室宫殿里,高阶的贵族首先尝到胜利的果实。舰队和军队在第3天向斯库塔里移动,这里是君士坦丁堡在亚洲方面的郊区,80名法兰西骑士突袭一支500人的希腊骑兵分遣队,以寡击众将对方打败。经过9天的整顿和休息,营地补充了足够的草料和粮食。
我在叙述西方联军对伟大帝国的入侵行动时,竟然没有提君士坦丁堡方面的抵抗力量,看起来让人感到奇怪。事实上,希腊人并不是黩武好战的民族,他们富有、勤劳,以及对于独裁者唯命是从,姑且不论身为独裁者有点风声便感到惊慌不已,还是大敌当前仍旧无所畏惧。篡夺者阿历克塞三世一开始听到传闻,说他的侄子与法兰西和威尼斯结盟,他还摆出不屑一顾的态度。谄媚的臣工只会说奉承话,让他相信只有藐视敌人,才能展现英勇和真诚。每天晚上宴会结束的时候,他再三表示为西部敌军的遭遇感到难过。可怜的蛮族听到君士坦丁堡水师的战力一定会紧张万分,君士坦丁堡的1600艘渔船可以改装成一支舰队,将对手击沉在亚得里亚海,或是拒止他们在赫勒斯滂海峡的入口。
然而君主的疏忽和大臣的贪污可以使所有力量化为乌有,大公爵或水师提督的行为极为可耻,他们公然拍卖所有的船帆、桅杆和缆索。皇家森林被保存下来不能砍伐,作为最重要的狩猎活动之用,尼西塔斯提到,那里高耸的树木就像宗教的神圣丛林一样,受到宦官的严密保护。扎拉的围攻作战和拉丁人的迅速进军,使阿历克塞三世从傲慢的睡梦中惊醒,看到危险成真,且确实无可避免,他的自负和狂妄消失无踪,只剩下极为羞辱的懊恼和绝望。可恨的蛮族在皇宫能够看得见的地点扎起帐幕,使他心如刀割却无计可施,只能若无其事地派出一个求和使节团,勉强用来掩饰其内心的恐惧。
使者奉命传话,罗马帝国的统治者看到一群外乡人突然犯境,心中感到十分诧异。如果这些朝圣者遵守誓言去解救耶路撒冷,他会高声赞许他们虔诚的行动,并要用金钱给予大力的资助;但假若他们胆敢侵犯神圣的都城,即使人数再多十倍,正义的怒火也不会让他们全身而退。元首和贵族的答复非常简单而且正气凛然。他们说道:“我们的到来是为了重视荣誉和主持正义,对于希腊篡位者的恫吓言词和所提条件,感到非常的厌恶和可耻。我们的友谊和对皇室的忠诚都归于合法的继承人,就是坐在我们中间的储君以及他的父亲艾萨克皇帝,然而这位统治者的权杖、自由和眼珠,竟然被罪恶滔天和忘恩负义的兄弟所夺去。篡位的兄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恳求国法的饶恕,我们就会为他说项讲情,允许他在富裕和安全的环境中度过余生。他不得再用其他的借口胡言乱语,否则我们唯一的答复就是用武力打进君士坦丁堡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