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势衰弱而且政出多门的罗马当局毫无独立自主的能力,竟公然出现要与敌国保持密切联系的现象,阿拉里克若能参与拉文纳的国务会议,也会像霍诺留的大臣一样,劝他尽快处死斯提利科。这个哥特国王尽管不屑于阴谋诡计,但还是想要摧毁心目中的强敌,这个可恨的死对头在意大利和希腊,曾两次想用武力将他歼灭。宫廷大臣基于深仇大恨和利害关系,处心积虑要让伟大的斯提利科受辱败亡。作战英勇的萨鲁斯凭着在军队的名声,以及无论基于个人行为或父辈承传而获得的威望,都能对蛮族联盟产生重大的影响,但也只限于那些看不起作风卑鄙的皮利奥、瓦拉尼斯和维吉兰提乌斯的人中,因为这三位将领从以往表现来看根本不配被称为军人,现在也因为宠幸,分别晋升为指挥步兵、骑兵和内廷军队的主将。奥林庇乌斯为头脑简单又信仰虔诚的皇帝所拟定的诏书,哥特国王一定会欣然签署。
霍诺留驱除了所有反对正统教会的不满分子,不让他们担任公职。凡对他的宗教持异议的人员,他绝不会让他们在军队服役。他非常草率地解除了很多勇敢且经验丰富的军官的职位,只因为他们坚持异教信仰,或者接受阿里乌斯教派的见解。诸如此类的措施对敌人极为有利,阿拉里克必然赞同,或许会自己提出类似的建议。至于蛮族是否会接受帝国大臣的指示或是在他的默许下而抛弃极不人道的残酷行为,增进本身所能获得的利益,这点倒是值得怀疑。追随斯提利科的外籍协防军对他的受害感到悲痛万分,想要报复但考虑到自己妻子儿女的安全,只有黯然打消不智的念头。他们的家属被当作人质,软禁在意大利警卫森严的城市,最值钱的财物也被放在城中。但就在此时像是接到一齐动手的信号,意大利的城市深陷恐怖的屠杀和掠夺,协防军的家人和财产惨遭毁灭。蛮族的军队因为所受的伤害激起暴怒,即使最温驯和满身奴气的人也会铤而走险,他们把愤恨和希望的眼光投向阿拉里克的军营,异口同声立下重誓,要用血债血还和永不言和的战争,报复这个奸诈背信的民族。霍诺留的大臣犯下了天怒人怨的恶行,帝国不仅因此丧失3000名最勇敢的士兵,反而令他们成为心腹大患,这支战力强大的军队足以左右战局。现在这枚砝码从罗马这边转移到了哥特的天平上面。
哥特国王面对着的是个虚有其表的敌人,对手的一切作为都缺乏长远考量和全盘计划,所以无论是运用谈判的技巧还是战争的手段,阿拉里克都能保持优势地位。阿拉里克在位于意大利边界的营地,密切关注宫廷发生的变革事件,观察争权夺利和内部不满情绪的发展状况,掩饰着自己蛮族入侵者的敌人面貌,装出一副斯提利科的朋友和忠心盟友的亲善姿态。蛮族不再对斯提利科产生畏惧之心,而对他的功业表示由衷的赞颂和惋惜。心怀不满的人感到自己所受的切身痛苦,更加坚定决心要用迫切的邀请,敦促哥特国王入侵意大利。国王自己也有理由作为进攻的借口,那就是帝国的大臣仍拒不支付元老院已经许诺要奖赏并安抚他的4000磅黄金。他堂堂正正的坚毅态度加上运用权术的审慎作风,使他的企图获得了成功。他要求能够公正而且合理地满足他的愿望,同时信誓旦旦提出保证,只要获得应该支付的黄金就会立刻退兵。他无法相信罗马当局的承诺,除非把两位国家高级官员的儿子,埃伊乌斯和贾森送到他的营地作为人质,他也会派遣几位哥特民族出身的高贵青年,当作交换来保证他的诚信。阿拉里克故作谦逊的态度,被拉文纳的大臣误解为软弱和恐惧,他们不屑于和对方议和,也认为没必要集结军队。他们太过轻率的自信,完全不知道已经大祸临头,在决定和战的关键时刻,丧失机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就在山雨欲来的宁静时刻,大臣期望蛮族会从意大利边境撤离,阿拉里克却在此时大胆而迅速地进军(408年10月),穿越阿尔卑斯山接着渡过波河。阿奎莱亚、阿尔提努斯、康科迪亚和克雷摩纳这几个城市,都屈服在他的强大兵力之下,但也马上遭到了蛮族的剽掠和搜刮。3000名协防军的加入更增强了他的声势,未在战场遭遇敌军一兵一卒的状况,神速前进抵达了保护西部皇帝难以攻陷的行宫的沼泽边缘。这个行事谨慎的哥特领袖知道围攻拉文纳没有多大指望,便对着里米尼向南急进,沿着亚得里亚海岸一路烧杀下去,意图征服伟大的罗马。有一个意大利隐士以宗教的热忱和圣洁的言行,深受蛮族尊敬,在遇到这位得胜君王的时候,大胆地宣称,愤怒的上天将要降灾给地上的压迫者。阿拉里克严正回答,自己感觉到一种神秘而灵性的冲动,驱使他向罗马进军,圣徒听了无话可说。
阿拉里克知道凭着自己的才华和运道,能够胜任极为艰巨的冒险行动,并且把勇往直前的热情传输给哥特人,过去哥特人对罗马的庄严和名声怀有出乎迷信的尊敬,现在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消除殆尽。他的军队为掠夺的希望激起高昂的士气,沿着弗拉米尼亚大道前进,占领无人防守的亚平宁山隘口,进入富饶的翁布里亚平原,就在克利图姆斯河岸扎营,肆意屠杀并饱食乳白色的牛群,这是长期以来饲养以供罗马举行凯旋式之用的。纳尔尼这座小城的地势居高临下,加上及时发生一阵暴风雨,在雷鸣电闪当中免于遭到攻陷的命运。同时哥特国王也瞧不起没有油水的猎物,仍旧奋不顾身地继续进军,等自己穿过用蛮族战利品装饰得极为雄伟华丽的凯旋门,就在罗马城下扎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