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克人的后裔建立了欧洲幅员辽阔、文明开化的国家。史学家为了探索他们没有文字记录的祖先,真是绞尽脑汁,除了可信的传说,还有各种不同的臆测。但凡可能发现来源的每条线索都经过深入的研究,每处地点都经过仔细的调查。潘诺尼亚、高卢和日耳曼北部,都可能是这群聚集的战士最早的发源地。学者终于摒弃了过于理想的观点,征服者的迁徙作用是能够被接受的更为简单的事实。他们认为在公元240年前后,原来居住在下莱茵河和威悉河的部落,用法兰克人的名号组成了新的联盟,也就是现在的威斯特伐利亚地区,包括黑森伯爵的领地以及不伦瑞克和吕讷堡的封邑在内。这里在古代是乔西人的居留地,凭借无法通行的沼泽区,公然反抗罗马军队;还有切鲁西人以阿尔米纽斯的名声感到自豪;也要把卡蒂族算上去,他们因勇猛无畏的步兵而所向无敌,此外还有几个不出名的部落也住在这个地区。
日耳曼人的主要个性就是热爱自由,奔放无羁的生活是他们最大的财富。他们问心无愧,确实在尽力护卫法兰克人或“自由人”的光荣名号,基于彼此的默认和相互利益,他们制定出第一部联盟法则,再以习惯和经验慢慢予以加强。法兰克联盟与瑞士的海尔维第亚共同体颇有相似之处,参加的每个州保留本身的独立主权,一起商议共同的问题,不承认有任何高高在上的领导权威,也不接受派出代表所参与的会议拥有任何约束的力量。但两个联盟的运用原则极为不同:瑞士基于明智和真诚的政策指导,已经获得200年的和平;法兰克人却具有猜忌多变的心性、放纵掠夺的贪欲以及破坏条约的习气,这构成了可耻而狡猾的性格特色。
对于下日耳曼人民奋不顾身的英勇精神,罗马人早已有所领教,现在局部的力量联合起来,直接威胁到高卢地区。帝国将要面对无法抗拒的入侵行动,需要身为储君和皇帝同僚的伽利埃努斯亲自率军进驻抵抗。君主带着年幼的儿子萨洛尼乌斯,在特里夫的宫廷展露着皇家的威严排场,军队则接受波斯蒂尤默斯的指挥。英勇的将领虽然后来背叛了瓦莱里安家族,但现在可是忠心耿耿地捍卫国家的最大利益。语焉不详的颂辞和奖章隐约宣告了一连串的胜利,战胜纪念物和头衔证明波斯蒂尤默斯建立了很大的名声,一再被称为“最伟大的日耳曼征服者和高卢的救星”。
但我们只要提出最简单的事实,就可以一举抹杀这些浪得虚名、粉饰过当的纪念物。莱茵河虽然被尊为行省的屏障,但在法兰克人气势勇猛的大举进攻之下,却没有发挥阻绝的作用。迅猛的破坏力量越过河流直达比利牛斯山脚,也没有因之停下来。过去从未受到外来威胁的西班牙,现在完全无法抵挡日耳曼人的入侵。在这12年当中伽利埃努斯统治的大部分富庶的国土,沦为了强弱悬殊、一片焦土的战场。塔拉戈纳本是平静行省繁荣的首府,遭到掠夺以后几乎完全毁灭,甚至晚至5世纪奥罗修斯的年代,他的作品中提到这座巨大城市的废墟之中,依然点缀残破不堪的村舍,诉说着蛮族的凶狠残暴。等到这片搜刮一空的土地没有物品可供抢劫后,法兰克人就在西班牙的港口捕获了一些船只,开往毛里塔尼亚地区。愤怒的蛮族给遥远的行省带来了极大的惊惶,他们仿佛自另一个世界从天而降,因为他们的名字称呼、生活习惯和容貌举止,对阿非利加海岸的居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也从来没有人提到过。
日耳曼人素来好战,他们自称是超凡勇猛的斯威弗人。就像从前的乌西皮特族和滕克特里族两个部落,集结大军与有独裁官之尊的恺撒接战,战败后宣称恺撒的军队连不朽的神明都无法匹敌,从他面前逃走根本不算耻辱。卡拉卡拉皇帝在位期间,众多的斯威弗人出现在美因河畔,此处已接近罗马行省,他们的目的是找寻食物和下手劫掠的机会,再就是获得战胜的荣誉。仓促状况下自愿组成的军队,却慢慢聚合成巨大而恒久的民族。因为有很多不同的部落加入,便取名为阿勒曼尼,意思是“全体人员”,表示虽然有不同的来源,却能同样勇敢,关于后面这点特性在接踵而至的入侵作战中,罗马人已经完全领教了。阿勒曼尼人擅长在马背上战斗,骑兵当中混杂轻步兵更能发挥威力。这些轻装的步兵选自勇敢而又灵巧的青年,经过长期的训练之后,全部都能伴随骑兵做长途的行军、迅速的冲锋和紧急的撤退。
黩武勇猛的日耳曼人,过去在见到亚历山大啯塞维鲁的充分备战时感到非常惊奇。后来又面对的另一个继承人,是和他们一样勇敢和凶狠的蛮子,率领的军队也让他们惊魂丧胆。这些蛮族还是不断在帝国的边疆徘徊逗留,德西乌斯的阵亡加剧了西部地区的混乱情势。他们使高卢地区的几个富庶的行省遭受严重的损害,这也首次戳破了意大利虚张声势的假面具。一大群阿勒曼尼人渡过多瑙河,翻越雷提亚的阿尔卑斯山,进入伦巴第平原,直抵拉文纳,几乎就在罗马城的视野之内,高扬起了蛮族胜利的旗帜。元老院感受到了侮辱和危险,大家的心头点燃了古老美德的火花。两个皇帝都在远方指挥战争,瓦莱里安在东部而伽利埃努斯在莱茵河,所有的希望和措施都要靠罗马人自己想办法。生死存亡之际,元老院的议员负起了保卫共和国的重责大任,他们抽调留守首都的禁卫军,再从平民中征召愿意服役的健壮青年,用来填补兵员的不足。阿勒曼尼人见到一支人数更多的军队突然出现,大为惊惧下,满载掳掠的战利品退回到日耳曼人的地区。就不谙战斗的罗马人来说,这是一场难得的胜利。
伽利埃努斯接到消息得知首都从野蛮人手里获得解救,但他并不表示欣慰,反而对元老院的勇气感到惊愕,生怕有一天他们像对付外来侵略者那样与他对抗,要从国内的暴政中解救整个共和国。他这种天生胆小怯懦又忘恩负义的心理,臣民看得一清二楚。他发布诏书,禁止议员参加军事训练活动,甚至不准他们接近军团营地。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除了暴露自己的短处,实在没有任何道理可言。但富有的贵族还是乐于重拾奢侈的生活,很高兴能恢复自己懒散的天性,欣然接受这种不让他们参加军事活动的侮辱性的命令。只要能够充分享受自己的浴场、剧院和庄园,他们非常乐意把关系帝国安危的重大事务交到农民和军人粗糙的双手之中。
罗马帝国的一位晚期作家,提到过阿勒曼尼人另一次入侵,事态更是严重万分,却让帝国获得了更大的光荣。据说在米兰附近的会战,伽利埃努斯亲自率领1万罗马人马击溃了30万的敌军。我们可以将难以置信的胜利归之于史学家不重证据的轻信传言,或是皇帝手下的将领过分夸大战果。伽利埃努斯因竭力保护意大利不受日耳曼人侵犯而运用了另外一种性质的武器,就是他娶了马科曼国王的女儿琵琶为妻。马科曼族是斯威弗人的部落,经常和阿勒曼尼人混合在一起从事战争和征服行动。伽利埃努斯允许自己这个岳父在潘诺尼亚保留很大的居住区以作为联盟的代价。日耳曼公主那不加粉饰的天生丽质,使得见异思迁的皇帝把宠爱聚集在这蛮族少女身上,政策上的联合也由于爱情的彩带而更加牢固。但傲慢的罗马民众心中充满偏见,将皇帝与蛮族的联姻视为亵渎的行为,拒绝承认她的合法地位,并将“伽利埃努斯的侍妾”这种带有侮辱性的称号,加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