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皂果子(1 / 1)

桃花方向感果然好,只被卫大虎带着走了两次,她居然就把路线记住了。卫大虎走在她身后半点没提示,卫老头也没说话,中间稍微走岔了两次,爷俩都没出声,最后硬是叫她绕了回来,带着他们回了老屋。

小虎听见声儿,摇着尾巴老远就迎了过来。

桃花见着它,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抓着肩上卫大虎的手高兴道:“大虎大虎,我没有走错,我找得着去地窖的路了!”

卫大虎捏了捏她的脸蛋子,笑着问:“那你还记得毛桃子树在哪条路吗?明儿你走前头,找得着咱们就摘些毛桃子回家,找不着嘛……”他拉长音调,见她面上着急起来,他哈哈大笑,“找不着路桃花就吃不了毛桃子,泡不了白桃子果酒,岳母来就没得吃咯。”

爹还在后头呢,他就这般逗自己,桃花红着脸拰他胳膊,却看见他肩膀上已经磨掉皮的肉,来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搬搬抬抬,磨掉的皮被粗糙的粮袋反复摩擦,她又搭不了半点手,这一趟趟来回累得一身大汗,汗水浸透到破皮的肉里,不知多疼。

卫大虎一瞅媳妇的眼神就晓得她在心疼自个,晓得媳妇脸皮薄,爹在旁边,他也没黏黏糊糊卖惨说好疼好疼要媳妇吹吹,很是男子气概道:“破点小皮罢了,咋可能疼。”

“你可就忍着吧。”桃花睨了他一眼,晓得他不是会喊疼的性子,她径直去了堂屋,原本打算把爹吃完的碗筷拿去洗了,没不想爹已经洗干净放在了桌上,她便去背篓里拿男人的干净衣裳,对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卫大虎说,“你便是不怕疼,肩上的伤口也不能沾水,待会儿随便擦洗一下就好,可不能躺在小溪里。”

“咋就不能躺,这都算不得受伤!”

“你再说?”

“晓得了,不躺便是。”卫大虎立马乖顺点头。

“那个药粉呢?”桃花满意了,“给我涂抹水泡那个,你和爹都擦些,那个药粉效果好。”

卫大虎闻言咧嘴乐了:“你咋晓得我给你擦水泡了?”

桃花白了他一眼,她的脚丫子她能不晓得,睡醒就觉得不对劲儿,一看就晓得他走之前给她抹了药。

粮食都放好了,家中也用不着人守着,卫老头挺久没打猎了,他有心锻炼小虎,拿着弓带上小虎便去寻摸晚间的吃食。

桃花和卫大虎则拿着衣裳去了瀑布小溪,老屋旁边也有一条小溪,但里头的游鱼太小,桃花说那般小的鱼炸酥脆了才好吃,但眼下家中油罐子见了底,卫大虎不想吃着鱼还惦记着没影儿的油炸焦酥小鱼,便决定去下面抓大鱼烤着吃。

如今他们只要进山便会把粗盐带在身上,其他调料,譬如小青果子,山里随便都能摘到,还有一些藿香之类的,路边随处可见。也就是桃花讲究,若是按照以前卫大虎烤鱼的做法,他是啥都不用放,烤熟了能吃就行。

能吃是能吃,不过那味儿嘛,可就不咋地了。

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别说卫大虎心情好,连桃花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晚间不用赶路下山,爹还去猎兔子了,啥事不用操心,只需要抓几条鱼就行,故而俩人慢悠悠下山,卫大虎还带着她拐了道,找到了一棵拐枣树,摘了不少在路上吃。

桃花快乐地在山间蹦蹦跳跳,卫大虎走在她后头,脸上全是笑。他媳妇的性子其实是有些沉稳的,平日里少有跳脱的时候,如今像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走路都蹦蹦跳跳,可见心里头是真的高兴。

“看着些路,仔细脚下。”他提醒道。

“晓得了。”桃花捧着一把拐枣,用树叶子包裹着,她用牙齿把皮给咬掉,吃着里头的果肉,“我瞧着树上拐枣不少,明儿我们摘些回家吧?我给三花和鸭蛋鹅蛋送些去,小姑娘小娃子都喜欢甜甜的果子。”

“行。”今儿背了俩背篓进山,虽然回头要拿一床被褥回去,但一个背篓就能装不少,摘些拐枣和毛桃子,还有桃花要用来泡酒的白桃子,差不多了。

“对了,满仓是咋说的,咋就给你一篮子鸡蛋?”桃花突然想起来,前儿他急急忙忙吃午食,吃完便进了山,她都没仔细问满仓给鸡蛋的事儿,还有娘,不知可好。

“就把篮子塞给我,不要还不开心,叫我拿家来吃。”卫大虎想到他那半大小子大舅子,心里还是挺喜欢的,他媳妇的两个弟弟性子都不错,狗子便是调皮活泼了些,也不像村里那些小娃子,别人吃个啥就去旁边守着,口水流了一下巴,埋汰得很。

还有满仓,几岁就死了亲爹,亲娘和亲姐又被族人赶走,小娃子一人咋长大的,他也不敢想,总之是个吃着苦头长大的孩子。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长歪,性子没狗子那般活泼,要内敛腼腆些,但也是个听话招人疼的孩子。

包括桃花,当姐姐的心疼弟弟,对爹,对岳母都孝顺,平日里去村里大舅二舅家,见着长辈也是逢人便笑,是个性子顶好的姑娘……

还是岳母教得好啊,卫大虎想到钱家大嫂扒拉他背篓的模样,想想就糟心的很,还有那家里的侄儿钱篓子和钱串子兄弟俩,老大和他爹娘一个性子,贪嘴又爱躲懒,老二则像他娘,笨拙木讷,钱家那两个兄长更别提了,连妹子出嫁这么大的事都不愿意做个面子,硬是没一个站出来背桃花出家门。

卫大虎摇摇头,果然还是自己亲兄弟好啊,多年未来往,满仓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亲姐,姐姐出嫁他送了一篮子鸡蛋,不年不节的又叫姐夫拿一篮子鸡蛋家去吃,啥事都惦记着他姐。若是钱厨子没这般小心眼,生怕岳母和满仓来往,偷偷补贴他,这一篮子一篮子的鸡蛋,怕是年年都会往钱家送……

满仓就是个实诚孩子。

桃花听完点点头,心里暖呼呼的,这些鸡蛋怕是满仓自个都不舍得吃,她想到大虎说猎野猪在家办杀猪酒的事儿,到时多弄些好吃的菜,也不知满仓喜欢吃啥,炖肘子喜欢不?她提前一日便把肘子炖上,炖得烂烂的,还炸些肉丸子,到时叫他多吃些。想到他一个人在家平日里怕是没吃啥好东西,她又担心肘子太腻,到时再蒸条鱼,清淡些,满仓若是喜欢吃鱼,她便叫大虎去山里捉几条,回头再叫他拎家去。

“娘还好吧?”她又问道,惦记完大弟,她又开始想狗子了,狗子倒是不挑嘴,只要是肉都喜欢,大肘子别说腻,怕是恨不得整个捧在手头啃才带劲儿。

“瞧着和以前一样,没啥变化。”没啥变化就是最好的,卫大虎也没说孙氏那糟心大嫂,怕桃花听了膈应,“没见着狗子,不晓得是还没睡醒还是去村里耍去了。”

“许是还没起床,他就有个赖床的习惯,得叫娘拿着棍子去请才乐意从被窝里起来。”说笑间,他们走到了瀑布小溪。

卫大虎脱了草鞋和衣裳裤子便去了溪水里,即便已经看习惯了他的身子,桃花还是会被他孔武有力的强壮身躯给震撼到,穿上衣裳还不觉得如何,这一脱,腹部没有一丝赘肉,胸膛紧实有力,一块块腹肌横呈在胸肌以下腰腹之间,再往下便是粗黑毛发都露出来的地儿,俯卧着沉睡的猛虎。

桃花挪开了视线,一张脸红彤彤的,不敢再瞧一眼。

卫大虎火气旺,冰凉的溪水对他没啥影响,便拿着脱下来的衣裳擦拭身子,避开了肩头被磨破皮的地方。若说不疼那是骗人的,他又不是铁打的咋不可能不疼,但要说多疼,也还好吧,还抵不上他媳妇的小脚丫被磨破皮后他的心疼。

他擦完身子,桃花便叫他把衣裳扔给她:“我随便搓搓,待会儿拿回去找个树枝晾着,吹个一夜,估摸着明日就干了。”

卫大虎便把衣裳团成一团丢了过去,桃花接过后寻了个下游位置,把衣裳扔溪水里搅动一番,开始搓洗。

她干搓了两下,没有皂角到底有些不得劲儿,卫大虎搓完澡便上来去林子里砍了根树,削了尖用来叉鱼用,见她搓着衣裳,便问道:“媳妇要菩提果不?我去给你摘些,那个能搓出泡沫来,和皂角一样,洗衣裳可干净了。”

“啥菩提果?”桃花扭头看他,咋听他说的东西这么耳熟呢。

“就是你们妇人说的皂果子,黄黄的圆溜溜一个,像能吃的果子一样。”卫大虎说,“搓搓能起泡,村里妇人不用皂角的,不都拿菩提果洗衣裳嘛。”

他说菩提果桃花不知晓是啥玩意儿,但他一说皂果子她就知晓了,村里也有一颗皂果树,上回她瞧见了,不过上头只有零星几个皂果子,都叫妇人们薅秃了。每日都要洗衣裳,买不起皂角的便用皂果子,桃花以前在钱家也是用皂果子洗衣裳,嫁人后,她每日洗衣裳反倒是用的皂角。

他们家在外人眼中是真穷,偏生外人又不知晓,他们家吃的用的都比他们要好。

别说卫大虎,便是卫老头还在山里时,都是用的皂角洗衣裳,卫家人同出一脉的不会委屈自个,身上许是掏不出几个银钱,但家中啥都不缺,日子偷偷过得美着呢。

便是这皂果子,因不是家家户户都用得起皂角,贫苦人家便都拿皂果子洗衣裳,镇上也有人卖皂果子,十五个皂果子便能卖上一个铜板呢!

桃花听他这意思,他晓得哪里有皂果树啊?

她双眼瞬间亮了。

卫大虎一看媳妇瞬间精神起来的小模样就晓得她心里在啥,果不其然,就听媳妇道:“那皂果树大不大,树上的皂果子结的多不多?上回我和娘去镇上买皂果子,买了三十个,花了整整两文钱呢!”

虽然定河镇四面环山,但杏花村的位置在中央,村里没河也不靠山,去山里都要比别的村要绕些路儿,村里就一个鱼塘,还是全村人的财产,别说私下去捉鱼吃,便是想下去摸个螺丝回家锤烂了喂鸡,被人发现都要被人告到村长那儿去。

村里没有皂果树,用不起皂角的人家便只能去山里找皂果树,倒也能找到,但树都不大,上头结的皂果子不多,别说摘去镇上卖,自个摘都得偷偷摸摸不敢叫村里人发现,不然大家伙全去摘完了,回头他们自家没得用了,还得花钱去镇上买,多亏得慌。

桃花眼睛亮亮的,她眼巴巴瞅着自个男人:“大虎,若是树大上头结的皂果子多,你说咱能摘去卖不?”山上的皂果子和板栗一样,除了他们,别人再找不着,板栗还有小松鼠吃,皂果子除了需要洗衣裳的人类,动物可用不着呀。

“树大,果子结得也多,当然能卖。”还不等桃花高兴,卫大虎就笑着说,“不过因着买粮的事儿,我得罪了镇上粮铺的掌柜,指不定人家这会儿正四处寻我想抓我呢,你瞧我明日都不敢去镇上背砖,都使了爹去。不过,若是桃花想卖皂果子,那我就……”

“不卖了!”桃花立马打断他,还卖啥啊卖,老实在家中躲着吧,镇上粮铺的掌柜在桃花心里便是好大的人物了,他若是满镇子找大虎,别说卖皂果子,便是眼下家中皂角用完了,她日后用皂果子洗衣裳,都绝不让他去镇上买皂角,啥都没有大虎的安全重要。

“我们自个用,再摘些给大嫂她们使,还有二舅母那里。”她都没说娘,实是杏花村离大河村不近,大虎这才送了栗子过去,回头又送皂果子,虽然不是啥值钱东西,但她想到大嫂那贪小便宜的性子心里就不太舒坦。

有些人贪小便宜习惯了,你给她啥,她都觉得是理所当然,不给她了,她还要在背地里骂你不孝顺,不晓得孝敬爹娘。对这种人,不如一开始就别让她占着便宜,免得就如那狗皮膏药扒都扒不下来。

“娘那里就不给了。”桃花闷声闷气道,“皂果子日日都要使用,若是送去杏花村,大嫂肯定要追问我是在哪儿摘的,她那性子,定会叫我多摘些来。”搞不好日后钱家的皂果子都要叫她包揽了,就大嫂那抠门性子,十五个皂果子便能卖一文钱,她若是知晓皂果树在哪里,怕是恨不得缠上她,把树给薅秃去镇上卖银钱。

说起孙氏夫妻俩都倍感糟心,立马止住话题,不再说这事儿。

卫大虎抓了五条鱼,桃花把他换下来的衣裳仔仔细细搓洗了一遍,然后没再耽搁,卫大虎带着桃花去看了那棵皂果树,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上头结满了皂果子,一串枝丫上面便是密密麻麻的皂果子,桃花看得欣喜不已。不管是能吃的还是能用的,只要是在山里瞧见的无主之物,又只有他们知晓,她心里头就高兴的不得了,有种捡了大便宜喜悦。

“下山的时候摘些回家,日后也不必再买皂角了,有皂果子使,一年下来能省不少铜板呢。”一个十口之家,每日换下来的衣裳多,便是省着用,一次也得用上两三个皂果子,若是不知晓哪里有皂果树,一年下来仅是买皂果子的铜板便不知花去多少。

村里还罢,没事儿去山里头转转总能找到些,那些住在镇上的人家才是,吃喝拉撒穿住洗,就没有哪一样不花钱,便是日日都在外头做活计,日子也过得紧巴抠搜。

“皂果子得和毛桃子分开装,这东西有毒,若是不防备叫小娃子塞进嘴里,怕是得闹出事来。”卫大虎想到她要摘拐枣给鸭蛋鹅蛋吃,小娃子家懂个啥,这皂果子长得和寻常小黄果没啥区别,大人认得,小娃子贪嘴哪管那么多,见着个果子就往嘴里塞,明日摘的时候最好是分开,怕的便是不小心掺和进去,回头闹出啥事来,那才是真是好心办坏事。

桃花连连点头:“是得分开放。”

皂果树在另一个方向,卫大虎带着桃花走在杂草横生的陌生小路上,她仔细观察四周,把这条路记在心里。因小虎不在,她手头依旧撇了根树枝拿着,走一步就抽打一下草丛,她怕蛇,便是一头野猪在她面前,只要大虎在身旁,她都不会害怕。可若是草丛里钻出一条蛇来,便是大虎在身旁也是不好使的。

万幸,这一路很安全,啥都没钻出来。

回到老屋时,天色已暗沉下来。

爹已经回来了,在院子里架起了火堆,上头正烤着三只兔子。小虎趴在一旁,鼻头时不时耸动几下,瞧着是在嗅烤兔的肉香味儿。

“汪!”小虎摇着尾巴跑过来贴贴,见卫大虎手头拎着几条已经拾掇好的鱼,它跳起来试图张嘴去咬鱼尾巴,被他拎着鱼上上下下逗了半晌。

卫老头见他闲的发慌又逗小虎耍,骂道:“还不赶紧把鱼烤上,你是不饿咋地?”

“咋不饿,都快饿得走不动道了。”卫大虎咧嘴乐,有爹在,他今儿当起了甩手掌柜,爹烤鱼烤兔烤鸡的手艺可比他强多了,他把小虎的脑袋推开,这小东西也不知道啥德行,对鱼尾巴这般情有独钟,老趁人不注意上嘴咬。他找了树杈子把鱼插上,然后便递给了爹,“今夜就劳累您老人家动手了,我进屋擦点药粉,待会儿我去给你打点水回来,晚间你也擦擦身子,把药粉撒上。”

“多了不起的伤口,还用药粉,我被熊瞎子拍断腿都没撒药粉,你破点皮就要撒药粉了。”卫老头骂咧,接过他递来的鱼,和野兔一道架在火上烤。

“所以您瘸了不是。”卫大虎戳起他老子的肺管子是半点不口软,气得卫老头很想把手头的鱼丢他脸上。

“你怎么说话呢!”

“说您老能忍,您能忍我不能啊,我肩膀疼忍不了一点,就要撒药粉!”卫大虎哈哈笑了两声,不敢再待外头,进屋找媳妇撒药粉了。

不过他爹也没说错,别说肩上磨破点皮,便是便削掉半块肉,那都不带撒药粉的,何况是磨破点皮。不过这咋说呢,成了亲的男人有媳妇疼都变得娇气了,甭管是媳妇的眼泪,还是她担心的眼神,卫大虎都受不了半点,媳妇叫撒药粉,那就撒啊,墨迹啥。

听婆娘话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卫大虎进屋把衣裳一脱,坐在床头叫媳妇帮他,问就是肩膀后背看不见,不方便。

桃花可没他那般多的花花心思,她拿着瓶子,认真仔细地把他磨出血的地方撒上药粉,这药贵是真贵,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本就磨破了皮,又被粗糙的衣裳反复摩擦着,皮肉上不但在流血,甚至在流黄水,瞧着很是严重。

但这药粉一撒上去,血立马止住了。

桃花见此心疼的紧,不是心疼药粉,是心疼自个男人的肩背,又红又肿,瞧着骇人得很,不晓得有多疼。她便是脚底磨破一个小水泡都疼得不行,何况他这肩背,都没一处好的地方了。

“这几日注意着些,别叫衣裳磨到破皮的地儿,反反复复摩擦着好不了。”桃花拧着眉叮嘱,大虎火气旺,这段日子虽然天冷了下来,但他还穿着夏日的衣裳,粗布麻衣本就糙得很,再磨到伤口,也不知多久才能彻底好全。

他许是不在意这点连伤都算不上的破皮口子,桃花却是心疼得不行。

“媳妇别皱眉,我没事儿,我不穿衣裳便是,不摩擦,过两日就好了,别担心。”卫大虎伸手抚平她的眉心,见不得她不开心。

“你好好的。”桃花攥着他的手掌,紧紧的。

“嗯。”卫大把她揽在怀里搂了搂。

他真就不穿衣裳了,撒完药粉就打赤膊,去灶房拎了水桶便去小溪边打水。他原本还想抗个水缸的,没敢,媳妇就站在屋檐下虎视眈眈,他半点不敢知错偏要犯,老实得很,宁愿多走两趟。

来回三四趟才把水缸装满,兔和鱼都烤好了,一家三口加上一条小狗子围在火堆旁,家中有一老一少两个猎户,在这深山老林里,最不缺的反而就是各种肉食,连小虎都分到了一条兔腿,可谓被偏爱得很明显。

桃花吃了一个兔腿一条鱼,骨头她丢给小虎,小虎啃完被分到的兔腿,它吃了大肉也不嫌弃兔骨头和鱼骨头,,头哼哧哼哧吃得很是带劲儿。

狗子虽小,牙口和胃口都不差呢。

爹烤的兔子比上回大虎烤的还要好吃些,也是外皮焦脆,里头肉质鲜嫩,其实没有特别大的区别,但桃花吃着就是感觉爹烤的要更香些,当然她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若是叫大虎知晓,定会追缠着她问哪儿不同,他烤的野兔咋就没爹烤的好吃,定会磨缠人。

桃花擦着油滋滋的嘴巴想,她可真是有福气啊,都开始嫌只吃肉腻歪,开始想念脆口的凉拌野菜了。

以前顿顿吃野菜,闻着隔壁传来的肉香,口水都能留下来,半夜睡着还能惦记着,早晨醒来一抹嘴,全是口水。

如今日日吃大肉,却开始念起没滋美味的野菜了。

吃完饭,用不着咋收拾,骨头都被小虎包圆了,只需把火堆熄了便行。

桃花把之前大虎在外头薅的松针树叶铺地上,把从山下带上来的褥子和席子铺在上面,虽是聊胜于无,也总比直接把席子铺在冰凉的地上要好,至少没那么硬和凉。

侧屋的床板子上回给拆出去当柴火烧了,爹睡主屋,今夜他们小两口只能打地铺将就一晚。铺好床,桃花把装在背篓里的被子拿出来放上头,虽是简陋了些,但也只能如此了。

卫大虎给爹上完药出来,用剩下的松针干树叶给小虎圈了临时狗窝。要不说它这名儿取得好,这个家无论是卫老头还是卫大虎桃花,对它都稀罕得很,有啥吃的都会省一嘴给它,自个还用柴火打地铺呢,却不忘给它也圈个狗窝,担心它晚间趴地上小肚子会凉。

关上堂屋门,用扁担把门别好,爹那屋的门也关上了,隔着门都能听见震天响的鼾声。卫大虎回了屋,把门关的严严实实,还用背篓抵着,桃花见此眉心一跳。

卫大虎听媳妇话,不让粗糙的衣裳磨到破皮的肉,故而他上完药就没穿衣裳,一身腱子肉,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健壮的地儿。卫大虎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桃花原本还感觉冷,他整个人一进来,就犹如一团火气,连周围的温度都升高了。

卫大虎没说话,就这般直勾勾盯着媳妇,桃花见此还有啥不明白的,他又想那事儿了。

她脸蛋一红,伸手推他,小声道:“今晚不行。”

“为啥?”卫大虎长臂一捞就把媳妇搂到了怀里来,桃花本来防着呢,但她哪是他的对手,眨个眼的功夫人就滚到了他怀里。卫大虎搂着媳妇坐了起来,因着这个举动,桃花也跟着坐直,不过卫大虎坐的是铺满松针树叶的席子,她坐的是危险地界。

这番触不及防来了个碰撞,俩人都有点愣住了,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卫大虎一双铁壁圈着媳妇,牢牢把她禁锢在怀中。

屋里没点油灯,只有淡淡月光从窗沿照射进来,照在猛虎怀中娇嫩小媳妇滚烫的面容上。卫大虎低头嗅着媳妇的气息,低声道:“媳妇,咱们不缺粮食吃了,养得起娃儿了,咱们生个娃吧。”

桃花双手抵着他的胸膛,他的呼吸喷在她耳侧,痒痒的:“这里不行……”

“咋不行?”卫大虎轻声追问。

“席子……会散。”桃花一张脸红透了,今夜就是简单铺子个席子,下面垫着的是从林子里薅来的干松针和树叶,咋,咋可能经得住那事儿。他回回动静都那般大,怕是他一动,这简陋的“床”便要散了。

想到那日在板栗树上闹出的动静,桃花浑身都燥热了起来,她哪儿敢说啊,后头从树上掉落的板栗,全是干那事儿时闹腾下来的。

摇板栗,摇板栗……

谁能想到他那般胆大,居然是那般摇板栗!

“哼。”桃花正想着那日的场景,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哼,下头隔着层布料被抵得难受,桃花难耐得很,正想挪开,就听他说,“我肩膀疼,不敢躺着,媳妇,你来吧。”

“……”

桃花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啥?”

卫大虎厚脸皮道:“你男人肩膀疼,使不上劲儿,有劳媳妇了。”

桃花脸蛋绯红,双手一使劲儿便想从他怀里出来,卫大虎反手便给捞了回去。他低头看着桃花,本是个糙汉,却突然把脑袋往她肩上一搭,蹭蹭:“媳妇,媳妇,媳妇……”

“你,你别叫!”桃花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这样,震惊地都不知如何是好,“你咋这样。”

“怎样嘛?”卫大虎歪头看她,眸子水润润的,瞧着竟有些像小虎撒娇讨食的模样,乖得很。

“……”她敢说啥,这个坐姿,什么都不敢说,一触即发的。

“辛苦媳妇了。”卫大虎侧首亲了一下她的面颊,卖乖讨好。

今夜这场关于子孙的较量,到底是卫大虎占了上风。

第二日,被精心呵护了一晚的床铺上,小两口一前一后睁开眼。卫大虎看着媳妇,咧嘴一乐,低头就对着她红润的双唇吧唧了一口,特别响亮一声。

桃花伸手把他凑过来的脸推开,从他怀里出来,拿了一旁的衣裳穿上。这床是没法再待了,赶紧把席子给收了,把下面铺着的松针树叶全给扔掉,她是再不能看一眼这个临时床铺了!

“赶紧起来,把这些收拾收拾,一股味儿!”见他还躺在**不动,桃花立马催促道。

“啥味儿,我咋没闻到?”卫大虎鼻头耸动,瞧着就和昨日闻烤兔香味儿的小虎一样,桃花见他这般,晓得他是故意装傻,气得蹲在地上薅了一把松针摁在他脸上,“闻闻闻,我叫你闻,你昨儿弄得四处都是,这儿那儿,叫你闻!”

说罢不再理他,她扶着酸软的腰把抵在门口的背篓挪开,推开门。

小虎早就醒了,见到她,奶声奶气叫了一声:“汪。”

小狗子耳朵比谁都灵敏,半夜里,它原本趴在自个的狗窝都快睡着了,听到侧屋响起撞击和水渍声,期间还有两个主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它也不晓得是啥,以为里头出了啥事儿,立马是觉也不睡了,特别尽忠职守去扒拉门。

要不说卫大虎稀罕它呢,大半夜的,它愣是没叫一声,只用狗爪爪一个劲儿刨着紧闭的木门,听着它闹出的动静,桃花生怕把爹吵醒,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浑身紧绷的状态里,卫大虎也被她影响到,在这股谁也不敢出声,忍耐着,压抑着,难耐着的气氛里,他们体验到了从未体验过的紧张刺激。

这一晚,老卫家的子子孙孙撒遍大地,浓郁的味儿弥漫着整间屋子,久久未散。

小虎一脸亲昵地跑过来围着桃花的脚打转,想到昨夜它在门外一个劲儿刨门,他们却在屋内停不下来,桃花一张脸红到了耳后根,她都不敢看小虎纯洁无瑕的狗眼了。

把别着大门的扁担取下来,拨开门栓,门刚开一条缝,小虎便迫不及待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清晨的山里空气有些湿鼻,凉飕飕的,桃花打了一桶水,就着凉水把脸给洗了。洗完脸,爹那屋也传来了动静,桃花原本扶着腰身的手立马放下来,见大虎蹲在地上用她洗脸的冷水搓洗,不由冷哼一声,撇开眼不看他。

今日卫老头要去镇上挑卫大虎和店铺定下的砖头,顺便还要买药粉和一些治疗头疼脑热风寒肚疼的药。酒这玩意儿金贵还容易碎,今日便不买铁锅和酒了,今儿把砖头和药买回来便行,明日再去镇上买酒和铁锅。

一家三口没在山里吃朝食,也没啥吃的,卫老头懒得一大早去打猎,他可以去镇上吃汤面馒头。洗漱完,天还未彻底大亮,他挑着扁担便先下了山。

爹一走,卫大虎背上昨日带上山的被褥,把堂屋门锁好,便和桃花一道下山了。

桃花背着腾挪出来的空背篓,里头放着一个木桶,木桶用来放皂果子,背篓则装拐枣和毛桃子,吃的和用得分开,就不担心混在一起了。

小虎撒欢跑在前头领路,它头一遭进山,只走过一次山路,却能准确无误晓得哪条路是对的,那条路不对。卫大虎带着桃花绕道去摘皂果时,它站在昨儿进山的路上冲着他们汪汪大叫,见卫大虎看过来,它往前头跑了两步,回头又冲他们叫。

似乎在说,走这条路,你们走错啦。

“过来。”卫大虎笑着冲它招手,“今儿走这条。”

小虎见他依旧往错路走,急得在原地直转圈,远处传来卫大虎叫它的声音,它“汪”了一声,拔腿就朝他们追了上去。

对狗子而言,主人可比正确的下山路重要多了。

爱咋走咋走吧,追!

到了昨日那棵皂果树下,桃花把背篓卸了,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笑。皂果树有些高她够不着,卫大虎便伸手拽着树枝扯下来,他笑的有些讨好,哄媳妇:“媳妇,我给你拽着,你快摘。”

“那你拉下来些。”从早晨醒来就不咋搭理他的桃花立马破涕为笑,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好哄了,却又不知别的夫妻干那事儿时是不是也这般多的花样,又是小溪,又是树上,还坐着……妇人家对这事儿本就羞于启齿,桃花便是胆子再大,她也不敢想还能这样那样,故而次次都被他抓着一番摆弄。

当下的滋味如何暂且不提,只说这事后,哪个脸皮薄的小媳妇能轻易缓过这劲儿?脸皮都要烧掉了!

卫大虎便是知晓媳妇脸皮薄,她越是对自己甩脸子,他便越是偷着乐,媳妇这是害羞呢。

他媳妇就像那树上的松鼠,喜欢漫山遍野捡榛子松子板栗,想哄她多容易啊,只是一棵皂角树便把她哄得喜笑颜开。

可见这世上惹婆娘生气的男人,他不是不会哄,只是没花心思罢了!

对这种男人,卫大虎嗤之以鼻,非常的看不上。瞧他,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把闹别扭的媳妇哄得主动与他说话,一个劲儿催他。

“大虎,再拉下来些,我摘不到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