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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新罕布什尔州曼彻斯特的波特考证,“纵帆船”一词起源于新英格兰,是从印第安语schoon或scoot演变而来的,意思是猛冲,正如schoodic一词源自scoot和anke一样,意思是水流奔涌之处。请注意,根据《波士顿杂志》报道,格洛斯特的某位知名人士将于1859年3月3日举行一次宗谱学会,并在会上发表一篇关于这一问题的论文,届时请参看该论文。

几乎所有普罗文斯敦的居民出门时都会经过我上文提到的那四块厚木板,因此只要你不躲在屋里,一天当中就一定能见到所有出过家门的居民。今晚,木板路上挤满了捕鲭鱼的渔民,我们在回旅店的路上,时而把别人挤下了木板路,时而又被人挤下去。这家旅店是一个裁缝开的,他的裁缝店在左侧,旅店在右侧,看来他每天的工作既要切肉又要裁剪布料。

尽管第二天早上比前一天更冷,风也更大,我们依然再次向沙漠走去,因为我们喜欢生活在户外,只要有阳光和永不止息的风。镇子西南端的尚克-佩恩特沼泽的西面是一片灌木丛生的丘陵地带,对于我们这些内陆人来说,听到尚克-佩恩特这个名字就会认为它有着特殊的含义,因此它在我们眼中显得非同一般。穿过这片丘陵地带后,我们又经过了3英里的沙滩,来到了雷斯角南面的海岸,从那里漫步绕向东边,穿过沙漠来到前一晚我们上岸的那个地方。之后我们又在一块块犹如巨大沙盘似的沙地上行走了五六英里,由于我们走的路线并非一条直线,可能实际走了9英里或10英里的路程。我们一路上都在迎着仿佛是1月严冬那样刺骨的寒风前行。此后的近两个月里,我们就没再遇到过那样严寒的天气。那里是纯粹的沙地,除了沙就只有远处几块稀疏的沙茅草地,其他什么植物都没有。沙茅草地那里微微隆起了一条条垄,顶部覆盖着沙茅草,两侧的沙地向上形成了斜坡。这片沙漠贯穿普罗文斯敦,从海岬末端一直延伸至特鲁罗境内。尽管我们一路上都在忍受着凛冽寒风,可我们却常常想起《赖利的故事》中主人公在阿拉伯沙漠中被俘的情形。由于视线错觉,我们把远处的一块块小沙茅草地看成了大片的玉米地,而且在幻象的影响下,我们感觉那些垄异常高大。后来我欣喜地在瑞典植物学家卡尔姆的《北美旅行记》中了解到,圣劳伦斯河下游的人把这种沙茅草和沙丘草都叫作“seigle de mer”。他还说:“我确信在纽芬兰和其他的北美海岸这类植物都生长得极为茂盛,长有这类植物的地方,远看很像玉米地,这一点可以在我最佳葡萄酒产地的书(作于1749年)中的那些段落里得到解释,其中提到了人们曾发现田野里长满了小麦。”

沙茅草“2至4英尺高,呈海绿色”,据说它们遍布全世界。在赫布里底群岛,人们用它来编制席子、驮鞍、带子和帽子,本州的多尔切斯特出产的纸张就是以沙茅草为原料制作的,那里的人们还用嫩草来喂牛。沙茅草的顶部有点像黑麦,长6英寸至1英尺,根和籽都有繁殖能力。为了表达它对沙土的热爱,有些植物学家称它为“Psamma arenaria”,这个名字由希腊语名词“沙”和拉丁语形容词“含沙的”构成,也就是“沙沙”。因为它被风吹得直打转儿,但是根部却稳扎于地下,于是它就在沙地上画出了无数个圆圈,仿佛用圆规画出来的一样。

你能想象这里的景色有多单调,它就有多单调。我们在沙地上看到的唯一的动物只有蜘蛛和蠕虫。蜘蛛在雪地里、冰水中和沙土上随处可见;蠕虫又细又长,也可能有毒,是一种多足纲节肢动物,也叫千足虫。我们还惊讶地发现,流沙中那些蜘蛛洞的边缘竟然坚如磐石。

6月,这片沙滩被大大小小的海龟画出了一道道足迹,这些海龟只在夜间出没,往返于沼泽之间。一位在沙漠边缘拥有一个“农场”且知晓许多普罗文斯敦传闻的无足轻重的人告诉我,有个人去年春天在这片沙滩上抓到过25只海龟。他自己抓海龟的方法是把一只癞蛤蟆挂在钓鲭鱼的钩子上,抛入池塘,然后把钓丝拴在岸边的树桩或篱笆上。海龟上钩后会顺着钓丝爬到树桩那里,而且会一直待在那里等着你去捉它。那里还常有水貂、麝鼠、狐狸、浣熊和野鼠出没,但却没有松鼠。我们听说,海滩上和东港的沼泽里曾发现过桶一样大小的海龟,但不清楚它们是土生土长的还是从某条海船上掉下来的。它们大概是最靠北边的海龟了,或者说是光滑的鳖。在这只有沙和沙茅草的地方,癞蛤蟆随处可见。特鲁罗的浅色大癞蛤蟆数量之多令人瞠目结舌,它们在多沙的旱地上跳来跳去,颜色与沙的颜色相同。在这片纯粹的沙质海滩上,蛇也非常多见,而且这里的蚊子比任何地方都多,我被它们骚扰得不得安宁。在夏天里,沙漠边缘的洼地和沙茅草地中长满了草莓,山坡上随处可见唐棣果,当地居民称其为乔希梨。我偶然碰到一位热心人,带我去草莓长得最茂盛的地方,他说若不是看我是外乡人,而且他明年就不会再来这里了,他是不会带我去的。因此,我感觉自己有责任对这个地方保密。途中,我们来到一个池塘边,他作为一个本地人来待客,就像辛巴达[ 辛巴达,《天方夜谭》中的巴格达富商,曾7次冒险航海。]那样用肩膀把我扛了过去。我非常感动,有朝一日若我能为他效劳,一定义不容辞,以德报德。

我们在那里看到了一处长满枯枝败叶的地方,把沙漠的路给阻断了。后来我们才得知,三四十年前那里曾有过一片茂密的森林,可是由于人类每年都会砍下大量的树枝做燃料,那里的树都已经被砍光了。

我们那天在镇子上一个人影也没看到,科德角海滩的背面前所未有地寒冷,或者说,大多数人并不思念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因此都不敢贸然外出。我们在这片沙漠上几乎看不到任何人的足迹,看不出有人曾穿越过这片沙漠,可是我听说每当天气恶劣的时候,总是有人夜以继日地在科德角背面寻找遇难的船只,想找点卸货之类的活干,而遭遇海难的人也会因此而得救。但总的来说,很少有人来这片沙漠。有位在普罗文斯敦生活了近三十年的人对我说,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未去过科德角的北端。有时候,本地人遇到了暴风雪也会因为迷路而被冻僵。

这里的风并不像西洛可风[ 西洛可风,从非洲吹向南欧一带的非洲热风。]或西蒙风[]而是一种新英格兰的东北风,就算我们跑到沙丘下面也躲不开这种风,因为它是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将沙丘吹成了圆锥形,无论我们躲在沙丘的哪一边它都吹得到。有时,我们趴在地上喝小沙坑里的水,那些水大概是池塘或沼泽遗留下来的,都是些纯净的淡水。空气中充满了雪花般飞扬的尘土和细沙,吹在脸上十分疼痛。可想而知,在天气更干燥、风沙更大的时候,我们面临的是什么——那将是一座在空中移动的沙洲,不断地向你投掷哑弹,抽打我们的将不是九尾鞭子,而是无数条带刺的鞭子。一位曾在韦尔弗利特当牧师的惠特曼先生当年经常写信给内地的朋友,他在信中说,由于风沙把窗户吹得痕迹斑斑,他不得不每星期都换一次新玻璃窗,否则就看不到窗外的东西了。[] 西蒙风,沙漠地区的干热风。

在灌木林的边缘,风沙像洪水一般压过来,形成了一道比地面高出数英尺的陡峭沙坝,已经把灌木林边缘地带的树木埋起来了一部分。英格兰人把这种移动的沙坝叫作风吹积沙丘或草丘陵地,它们或是由海水冲积而成的,或是由风将沙从其最初所在的陆地吹向更远的内陆而堆积形成的,有人曾把这种沙坝比作英格兰的移动沙坝。在风和浪的作用下,这里的一股沙潮慢慢地从大海涌向普罗文斯敦镇。据说东北风最强劲,但西北风造成的沙的移动却最多,因为西北风非常干燥。在比斯开湾的岸上,许多村庄都是被这种风沙埋葬掉的。我们所看到的一些长满沙茅草的沙脊,许多都是由政府在多年前为了保护普罗文斯敦港和科德角的边缘栽种的,我还和几位曾经受雇于政府种植沙茅草的人交谈过。前面我曾提到过《巴恩斯特布尔县东海岸记事》一书,书中说:“春夏两季的沙茅草能长到2.5英尺高。如果周围是**的海滩,秋冬两季的暴风就会将沙带来,并在沙茅草地的四周越积越高,几乎能够达到沙茅草的顶部。第二年春天,沙茅草会重新抽芽生长,冬天时又会被沙覆盖;如此年复一年,只要有足够的基础支撑,沙丘和沙脊就会不断增高,直到它的周围也长满沙茅草,暴风再也无法把沙刮走。”这样形成的沙丘有的高达100英尺,像雪堆和阿拉伯帐篷那样形状各异,位置游移不定。沙茅草的根部紧紧扎在地下,当我使劲去拔它的时候,通常在地面以下10英寸至1英尺的地方就断了,那里其实就是上一年的地面所在处。而那里又出现了无数条笔直且坚硬的圆柱形萌蘖枝条,其长度恰恰是上一年堆积起来的沙的厚度。有时候,人们会将上一季枯死的残根连同上面腐烂了的嫩枝一起从更深的沙中拔掉,沙丘的年龄和它近几年的增长速度就是以这种方式被精确地记录了下来。

英国植物学家老杰勒德说过:“我发现斯托在他的编年史中的1555年一章里提到过一种豆子,被称为‘豌豆’。当时正值大饥荒时期,灾民们靠吃这种豆子而得救,实属奇迹。斯托说,8月在萨福克县的奥福德镇和奥尔德伯勒镇之间的海边,有一处铺满了硬石头和小圆石的地方被称为‘沙洲’,那里寸草不生,也没有一块泥土。在那片无人耕耘播种的不毛之地上竟突然长出了茂盛的豌豆,真是令人大吃一惊。灾民们在那里采集了(据估计)100多夸脱的豌豆后,仍有大量已成熟的和正在开花的豌豆。诺维奇主教和魏勒比爵士率领大批人马来到那里,发现这些豌豆根部以下三码的地方除了坚硬的石块,什么也没有,豆根又长又大,而且十分甘甜。”他还告诉我们,格斯纳听卡组斯医生讲,那里的豌豆能够养活数千人。他继续说道:“毫无疑问,很多年前那里就已经开始生长野豌豆了,只不过人们没有注意到它们,直到开始闹饥荒,这种植物才引起人们的注意并很快被加以利用。我们人类在寻找天然食物这方面是非常迟钝的。我非常敬重的朋友阿金特医生告诉我,许多年前他曾到过那里,并曾叫他的仆人在海滩沙砾中用手去拔这种植物,结果一直拔到了有他身高那么长,依然没有把它的根全部拔出来。”杰勒德从未见过这种植物,因此也无法确定它属于何种植物。

德怀特[ 蒂莫西·德怀特(Timothy Dwight,1752—1817),赞美诗作家,耶鲁大学最著名的校长之一。]在他的《新英格兰游记》中说,以前特鲁罗的法律规定当地居民应于每年4月种植沙茅草,就像其他地方规定居民维修公路一样。该镇居民先把沙茅草整捆地挖出来,然后再分成几小捆,每隔大约3英尺种一行,既能与其他草类区分开来,还有利于阻挡风沙。沙茅草的自身繁殖速度很快,成熟的种子会将草茎压弯并最终掉落在地上,此后开始就地生长。过去的一百年里,特鲁罗与普罗文斯敦的这段科德角海岬总是被海水侵蚀,居民就是用种植沙茅草的方法将这部分逐渐恢复重建起来的。如今那里已经修筑了一条公用道路。他们将满是草根的土层底朝上翻转过来,紧实地铺在沙地上,中间铺两层,然后在两边的沙地上均匀地铺上6英尺的树枝,再按前面的方法在斜坡上种上一排排沙茅草,并在洼地边插上用树枝编成的栅栏。

大约在30年前,政府第一次注意到了科德角港有被风沙侵蚀的危险,当时马萨诸塞州委派了专员进行实地考察。1825 年6月,考察专员递交了一份报告,报告中说,由于“树和灌木丛被砍倒,而科德角在港湾对面、向海那一边的沙茅草均已被破坏”,原来的地面已经破裂,并且被风吹向港湾,在过去的14年里一直如此,其范围已经超过了“半英里宽,约有4.5英里长”。“几年前,那里曾有几处科德角最高的陆地,上面布满树林和灌木”,如今那里已经成为“一片凹凸不平的荒漠”。报告还指出,在过去的12个月,沙滩“在4.5英里范围内,以15竿的平均速度在向港湾推进!”如果不采取必要的措施加以阻止,几年之内,科德角港和特鲁罗镇都将被风沙摧毁。因此他们建议,在4.5英里长、10竿宽的弧形范围内种植沙茅草,并禁止到那里牧牛、牧羊和养马,也不允许居民砍伐那里的灌木。

我听说,政府给这项工程拨款3万美元,但人们抱怨这笔钱的大部分都被挥霍了,公款的用途历来如此。有人说,在政府为保护港湾而在镇子后面种植沙茅草的同时,一些居民为了建房打地基,又用手推车把沙子一车一车地倾倒入港湾中。最近,专利局从荷兰引进了一批这种草的种子,并播撒在这一地区,可是我们自己的种子大概并不比荷兰人的少。

因此,科德角可以说是凭借着无数小小的沙茅草为锚链,才得以停泊在海上,一旦锚链断开,整艘船就会彻底沦陷,迅速沉入海底。从前,奶牛可以自由自在地像公牛吃掉系小船的草绳那样啃食拴系科德角的多条锚链,几乎就要使科德角“漂走”,而现如今,情况已大不相同了,奶牛已不允许四处乱跑乱啃了。

特鲁罗的一部分地产税相当高的地区,近来被划归普罗文斯敦。一位特鲁罗居民告诉我,他们镇上的居民商谈过要请求立法机关把与那个地区相邻的1英里土地也划归普罗文斯敦,让其所获得的肥沃土地与贫瘠土地的比例相协调,同时希望该镇政府能够将通过那里的那条路也管理起来,因为那条路的全部价值在于真正地把科德角连为一体,而这一点它也还未能完全做到。可是,普罗文斯敦千方百计地谢绝了这份大礼。

东北风寒冷劲吹,碎浪的喧嚣声不绝于耳,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决定去大西洋那面看一看浪涛。于是我们向东行进,穿越沙漠,再次来到了普罗文斯敦的东北海岸。那里汹涌的海浪猛烈拍击着广阔的浅滩,刺骨的寒风迎面袭来。海岸半英里内全是一片白色的浪花,轰鸣的风浪声不绝于耳,我们甚至无法听清自己说的话。据说在这片海岸上,“从东北刮来的暴风最为猛烈,常伴有大雪,并且直接吹向陆地,会对海员造成致命的威胁。沿岸的水流非常强烈,加之如此猛烈的暴风,船只唯有全力向北行驶才能进入港湾。如果不能顺利地通过雷斯角,就会被暴风卷到岸上,届时船只的碎片和船员的尸体必然会散落于海滩的各个角落”。然而,自从建起了高地灯塔后,这片海岸就没那么危险了。据说灯塔以南以前几乎没有过海难,而如今却时常发生。

我的同伴断言这是我们所见过的风浪最猛烈的海域,比尼亚加拉的湍流还要狂暴,而且规模也更为庞大。那天海面上狂风肆虐,虽然天气晴朗却很寒冷,我们看到一艘船在挣扎着奋力前行,似乎急于寻找一个避风港。我们到达岸边的时候正值满潮,远处的海面上巨浪滔天,几乎不可能贴近海岸穿过那里。再往南走就能看到更高更陡峭的一处海岸,要上去是非常危险的。一位科德角当地人介绍,许多年前有三个男孩儿经常一起玩耍,他们来到韦尔弗利特的这片海滩上看到了一艘失事船只。海浪退去后,他们便走下海岸到沉船上去玩,结果没想到海浪又涌了回来,他们想赶在海浪到来前赶紧跑回岸上去,可是海浪很快就追了上来,冲塌了海岸,将他们永远埋在了下面。

那是咆哮的大海——

海浪奔腾怒吼,

吼声回**在海岸之上。

我们站在那里目睹此情此景,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里捕鱼和在池塘里捕鱼,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截然不同。若要等到风平浪静时再去捕鱼,恐怕连鲭鱼的影子都看不到,而且只会远离鲭鱼,就像远离州议会大厦的木质徽章那样。

我们在海滨逗留了很长时间,直到快要被寒风冻僵才离开那里,打算寻找一间慈善屋躲避严寒。我们已绕过了科德角海岬,又一次向着普罗文斯敦和科德角湾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