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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虽然广阔而野性,却以这种方式将人类艺术的废物和残骸运送到遥远的海岸,很难预料到还有什么是它不会吐上来的。它不让任何东西留存在海中,即使是依附在海底的巨蛤也难逃这样的结果。它到现在仍不断地将“富兰克林”号上的亚麻布抛上岸来,也许100多年前失事的一艘海盗船的旧残片也会在今天被冲上岸来。几年前,一艘载有肉豆蔻的货船在这里失事,那些肉豆蔻经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被海水泡坏,竟被完好无损地洒满海滩。之后不久,有个渔民抓到了一条鳕鱼,那条鳕鱼的肚子里全都是肉豆蔻。那么,香料岛上的人为何不摇晃他们的肉豆蔻树,将肉豆蔻撒到大海里,让天下需要它的人都去捡呢?不过,一年后我发现从“富兰克林”号上得到的肉豆蔻已经变得软软的了。

若是把鱼吞下的东西列出一张清单来,你会发现真是无奇不有——打开着的水手所用的折刀、锃亮的锡质鼻烟盒(但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水壶、珠宝还有约拿[ 约拿,《圣经·旧约》中的先知,被一条大鱼吞噬,三天后被完好无损地吐出。]。几天前,我在《登顿(马里兰州)日报》上看到这样一则新闻:

——不久前,我所住的登顿旅馆的老板斯图尔特买了一条重约60磅的岩鱼。他在剖开鱼肚子的时候,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卫理公会会员证书,上面写着:

一条虔诚的信教鱼

会员

卫理公会

创建于公元1784年

季度入场券

18

教长

我们这至暂至轻的苦楚,要为我们成就永恒的荣耀。——《哥林多后书》第四章第十七节。

主啊,若蒙圣恩

得遇狂喜的圣体显现,

并拜倒在您的足下,

我在此所受的一切苦楚不值一提。

这张证书当然是又湿又皱,但晒干并熨平之后,上面的字迹便清晰可辨。

有时,我们自己也捞取过箱子或桶之类的沉船遗物,把它们竖起来,在旁边插上交叉的木棍以据为己有。它们会一直待在那里,其他打捞者不会去碰,除非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将它们卷入大海。而对于人们而言,在遇到另一次海难之前,是不会再次见到它们的。我们还捞到了一根值钱的绳子和一个浮标,那是一张围网上的一部分,我们仅仅为此弄湿了脚而已。大海正在把玩它们,如此伟大的大海赠予你这份薄礼,若是不收下的话则有失礼貌,于是我们把它们带回了家,把它用作花园的边界线。我捡到了一个瓶子,这个瓶子一半埋在湿润的沙中,上面爬满了藤壶,但瓶口依然塞得很紧。瓶子里面装有半瓶红麦芽酒,散发着杜松子的味道,我想,来自喧闹世界的一切都在这沉船的遗物中。一边是那浩瀚咸涩的大海,一边是这渺小的麦芽酒,它们各自保留着自己的特色。倘若它能把自己在那无尽风浪中的历险故事讲给我们听,那该多好啊!一个人如果经历了它所经历过的一切,我想就不能再称呼他为“凡人”了。当我把那半瓶红麦芽酒慢慢地倒在沙滩上时,我感到人本身似乎就像这麦芽酒一样,时间老人至今都一直在畅饮着,不过暂时把瓶口塞紧了,他便漂流于命运的海洋上,但命中注定又会很快与周围的浪涛汇合,或是被洒在遥远的沙滩上。

夏天,我曾看见两个人在这附近钓鲈鱼,由于这里没有乌贼,他们便用牛蛙或穿成串儿的几只小青蛙做鱼饵。他们跟在退潮的浪后面,将钓丝在头顶上空甩动起来,尽可能远地将其甩到海里,然后退回到沙滩上,坐下等待鱼儿咬钩。毫不夸张地说,走下海岸将钓丝甩入大西洋之后,我不知道抓住钓丝另一端的会是什么,或许是海神普罗蒂厄斯或者别的什么。不管怎么说,如果你无法把它钓上来,何不放弃它,那样可以免得自己被“钓下去”。他们凭经验就能知道钓到的不是银花鲈鱼,就是鳕鱼,因为这两种鱼常在近岸的海里游弋。

偶尔我们也会坐在生长着稀疏粗糙的沙茅草的沙丘下乘凉,凝视大海或南去的船只,这些当然都是上帝赐福给科德角湾的。我们环顾四周,除了能看到身后隐约可见的海湾之外,多半都是大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大海都不会令人感觉到荒凉或阴郁,因为大西洋上经常漂浮着上百艘船。在风和日丽的夏日里,常常可以数出来有80艘左右的船,领航员有时会坐到沙坝上等候那些需要他们提供服务的船只。这些船一直在等待好天气的到来,它们是从波士顿港一同起航的,有时也为了等待好天气而聚集在温亚德湾,所以第一天你可能只看到几艘船,但在第二天就会有一大批船只出现在海面上。装有许多三角帆和支索帆的多桅纵帆船挤满了所有航道,桅杆很高,船帆又高又宽的横帆船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时隐时现。时而会有拖着小船的领航船驶向远处刚刚鸣过信号枪的外国船,枪声回**在海上,听起来好像海岸崩塌的声音。我们可以看到领航员正通过望远镜观察那艘正在往回行驶的船,它似乎有话要对领航员讲。领航船航行了数英里后才与它相遇,它将船帆转到顶风方向停了下来,与领航船并排靠拢,在船长向领航员交代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后,这艘船便永远告别了这片海岸。有时会有一艘轮船飞速经过这里,去救援一艘出了故障或抛锚的船,如若不及时相救,船上运载的水果可能会腐烂掉。水手们大多沉默寡言,辛勤工作,但他们无疑给人们带来了振奋与乐观,人与人之间的珍贵友谊也在他们之间诞生。

今天的大海是紫色的,以前如果有人用紫色来形容大海,我是绝不会接受的。今天,海上有一片片明显但失去光泽的紫葡萄色,但总的来看,海面是五颜六色的。吉尔平[ 威廉·吉尔平(William Gilpin,1724—1804),英国博物学家。]曾这样精彩地描写过:“平静的海面上不停地闪烁着绚丽的色彩。”而且从岸上遥望,海浪并不汹涌。他说:“常被雾霭笼罩的山顶的淡淡色彩无疑是美丽至极的,但与五彩缤纷的海洋相比,那只不过是闪烁的光芒而已。海洋的色彩千变万化,而且能够互相转换,像彩虹般绚丽夺目,常常覆盖了好几英里的海面。”通常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海底会把离岸半英里处的海水染成绿色或淡绿色,与池塘的水颜色一样,接着便是几英里的略带紫色的蓝色。从远处看,蓝色的外面有一道明亮的近乎银色的条纹,条纹的边缘通常会有一条深蓝色的边,就像地平线上的山脊一样。似乎这些颜色都应归功于大气的渲染。在另一种天气里,海面会出现长长的波纹,时而平静,时而起伏不定,颜色时浅时深,酷似洪水中的内陆草地一样,随着风向的变化而改变颜色。我们就这样坐在浪花四溅的海岸上,凝视着那紫红色的大海。

海面上随处可见深色的斑点,那是云朵倒映在水中。然而天空却是晴朗的,若不是海面上出现了云的倒影,你根本不会注意到天上飘着云朵;而在陆地上,即使是比那更小的阴影也能立即被发现。这意味着,一天当中,水手在各个方向上都能看到远处的云团或阵雨,但那不一定预示着他所在的海区也会有降雨。7月,我们看到鲱鱼成群地游过,微波**漾的海面上会呈现出一块块深蓝色,与云团的倒影难以区分。有时海面上到处都是这种一块一块的深蓝色,这表明鲱鱼的数量非常之多。当这些鲱鱼游近时,可以看见它们那又长又尖的背鳍伸出水面两三英寸,有时还能看到在近岸处的海里嬉戏游弋的鲈鱼那白色的肚皮。

观看远方的那些船只驶向神话般的港口倒也是一种美妙的消遣。那些港口的名字听起来仿佛都被赋予了神秘的乐音,例如法亚尔、巴布厄尔-曼德尔、查格雷斯和巴拿马,等等,它们使人不禁联想到著名的旧金山湾、金色的萨克拉门托河、圣华金河、费瑟河及亚美利加河,那里屹立着萨特堡,洛杉矶市也位于此范围的内陆之中。没有对航海满怀期望的人是平凡无奇的,缺乏诗情画意的情怀不可能成就非凡事业。对英雄人物和猎奇者而言,只有在他们所期待的梦想超越同时代的人,甚至超越自我意识时,他们才能让自己达到更高的境界,发现比原先所认知的更多的东西,去领悟真理。按照世人的眼光来看,他们都是“疯子”,甚至未开化的人也同样间接地这样臆测过。洪堡[ 亚历山大·冯·洪堡(Alexander von Humboldt,1769—1859),德国著名博物学家、自然地理学家,19世纪科学界最杰出的人物之一。]在谈到哥伦布接近新大陆时说:“夜晚的空气凉爽宜人,繁星满天的苍穹空灵纯净,习习吹来的陆风给他送来了柔和的花香,这一切都使他认为(正如埃雷拉在他的《十年》中告诉我们的那样)他正在走向伊甸园,走向人类始祖的神圣居所。奥里诺科河在他看来似乎就是古代传说中的四条大河之一,从天堂流入人间,灌溉大地并将其分割,使大地上长出了花草树木。”因此,即使发现黄金国[ 黄金国,始于一个全身披满金粉的南美部落族长的传说。]和长生不老泉[ 长生不老泉,传说在西印度群岛和佛罗里达州有一个长生不老泉,饮此泉可祛病消灾,返老还童。]的传说不是补偿性的发现,也是通向真理的发现。

有一次,当我们向前方眺望时,隐约看到海平面上露出的桅杆顶端,似乎有船在那里航行。由于距离太远,我们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才能真正看清。我们太用力去看了,有时甚至会怀疑自己是在数自己的眼睫毛。查尔斯·达尔文说他在安第斯山脉下看到了“停泊在瓦尔帕莱索湾里的船只的桅杆,虽然两地相距至少26海里”。有人竟能在相距这么远的海岸上发现他的船队,英国海军上将安森对此感到颇为吃惊,他并不知道那其实是因为达尔文所处的位置很高,而且当时空气非常透明。轮船能够被看到的距离要比帆船远得多,因为,正如一位作家所言,虽然它们的木质和铁质船体及桅杆落到了地平线以下,但它们那被烟熏黑了的旗杆和三角旗仍会将它们暴露。这位作家在谈到烟煤和无烟煤对战舰的好处时说:“通过升到地平线上的烟柱,在拉姆斯盖特(在英国海岸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加来港(在法国海岸上)的战舰从开始点火到出海航行的所有行动;在美国,战舰烧的是含沥青的烟煤,在船体出现在视线中之前,从烟囱里冒出来的黑烟飘浮在地平线上形成的烟柱在70英里以外就可以被看到了。”

虽然遥远的地平线上有数不清的船只,但船与船之间相距之远犹如星星与星星之间那样遥不可及,它们与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同样遥远,不,它们之间的距离有时是它们同我们的距离的两倍,令人深切地感受到这“空****的海洋”是多么浩瀚无垠,而且我们可以看到人类及其活动范围占地球的比例有多大。当我们朝远方看去的时候,越远的地方,海水就越暗越深,深得令我们不敢想象,深得无边无底,似乎与友好的陆地断绝了关系。倘若海底是看不见的,而且距离海面有两三英里,在你还未到达海底之前可能就已经被淹死了,那么就算它与你的故土的构成物质相同,又有何意义呢?正如《吠陀经》[ 《吠陀经》,婆罗门教和现代印度教最重要和最根本的经典,“吠陀”是“知识”“启示”的意思。]中所说的,大海“没有支撑,没有依靠,没有攀附”,在海上,我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陆地动物。气球上的人通常都能很快地降落在地面上,而水手的唯一愿望就是能抵达远方的海岸。这时我才深刻体会到老航海家汉弗里·吉尔伯特爵士[ 汉弗里·吉尔伯特(Humphrey Gilbert,1539—1583),英国航海家。1583 年9月,他率领三艘船由纽芬兰向南行驶,在进入大西洋后遇到一场暴风雨,他乘坐的指挥船在亚速尔群岛附近的海域被海浪吞没,所有船员全部失踪。]的英雄品质。据说在1583年他从美洲返航时,在离我们现在所处位置的东北方向很远的海上,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袭击了。当时他正拿着一本书坐在船尾,在即将被大海吞没之前,他对身边的伙伴们大声喊道:“我们离天国不远了,从海上过去或者从陆地上过去都是一样的。”我明白,要领会这其中的道理是很不容易的。

在科德角,你听说过的最东面的第二片陆地是圣乔治海岸(即渔民们常常说起的“乔治”“卡舒斯”以及他们常去的其他沉没的陆地)。每个科德角人都说圣乔治海岸以前曾是一个岛,但他们的描述却各不相同。有人说它离海面6英寻,有人说5英寻,还有人说是4英寻,甚至2英寻,越说越浅,甚至有人斩钉截铁地说他曾看见过一只燕鸥停在那里一块露出水面的陆地上。这使我想起了在新大陆的旧海图上位于这片海岸外面的恶魔岛,想起了那里曾发生过多次海难。我想,从离岸千里的某个沙洲上往海底看,感觉一定很异样,比想象中的无底深渊更令人毛骨悚然。一块被淹没的陆地,就像一具溺亡者的尸体那样恐怖,全身发青、鼻孔淌出白沫,与其靠近海面,不如沉到深海。

我曾在一艘轮船上惊奇地发现马萨诸塞湾就非常浅。在距离比林斯盖特角五六英里处,我用一根竿子就触到海底了,而且可以将遍布海中的那些明暗不一的海草看得一清二楚。没错,这里就是“科德角浅滩”,但马萨诸塞湾的其他地方也没比乡村池塘深多少。我们听说莎士比亚崖和法国的格里斯-尼兹角之间的英吉利海峡最深的地方有180英尺,吉欧[ 阿诺德·亨利·吉欧(Arnold Henry Guyot,1807—1884),瑞典裔美籍地质学家和地理学家。]说:“波罗的海在德国与瑞典之间的沿岸水深只有120英尺”,而“威尼斯和的里雅斯特之间的亚得里亚海,水深则只有130英尺。”在我的家乡,一个只有半英里长的水塘,水深就可达到100多英尺。

海洋只不过是个更大些的湖而已。仲夏时节,海面上常会出现一条数竿宽、几英里长的玻璃般光滑的带状水面,仿佛海面上覆盖了一层乡间池塘表面上常见的薄薄的油膜。你也许会说,那是两股气流汇合或分离时出现的一种停滞状态(如果不表示水下有平稳无波的一种潜流的话)。据水手们说,当海风和陆风在一艘船的前帆和尾帆之间汇合时,虽然船满帆,但风却会一时间静止。丹尼尔·韦伯斯特在一封信中描述了他在马撒葡萄园岛[ 马撒葡萄园岛,位于美国东北部新英格兰地区的马萨诸塞州的一个海岛,在科德角以南。]沿海捕捉蓝鱼时的情景,其中提到了那种光滑的带状水面,渔民和水手称之为“浮油”。他说:“昨天我们遇到浮油了,我们的船夫一看到浮油就把船开了过去。他说那是由于蓝鱼撕咬猎物造成的,也就是说,那些贪吃的蓝鱼正在对一群鲱鱼大开杀戒,由于鲱鱼个头儿太大,蓝鱼没办法一口将其吞下,于是它们便一起将猎物撕咬成碎块,再一口一口地享用。在猎杀过程中,鲱鱼体内的油脂升到水面上,于是便形成了‘浮油’。”

此刻,平静的海洋如同城市的港口般温和,适合停泊船只或进行贸易,然而它很快就会遭到暴风雨的突袭,瞬间就会变得波涛汹涌,轰鸣声回**在岸边的洞穴和峭壁间。它将残忍地将这些船只抛来掷去,用沙石将它们击打得粉碎,把船上的人纷纷丢给海怪。它会像玩弄海草一样折磨遇难的船员,把他们灌得像死青蛙那样鼓鼓囊囊,带着他们忽上忽下地到处漂移,把他们展示给各种鱼类并任由鱼儿们撕咬。温和的海洋这时会变得像狂怒的海牛之父[ 海牛之父,即海神波塞冬,他曾把一头海牛派到克里特国王米诺斯那里去献祭,米诺斯拒绝以海牛为祭牲,波塞冬便令海牛发疯大闹克里特国。]一样,把遇难者尸体上的衣服丢来丢去,撕得破破烂烂,而遇难者的亲人则连续几个星期都一直在海滩上寻找死者的遗骸。他们从某个僻静的小村庄哭泣着匆匆赶到这个从未听说的海岸,茫然地站在刚刚埋葬了一名水手的沙丘间。

人们通常认为那些长期生活在海上的人能根据某些迹象来推测海洋的变化,比如通过大海的怒吼和海鸟的叫声来预知海洋何时会从温和转向狂怒,但这种老练的航海者也许只存在于我们的想象中,至少对于我们所有踏上人生航程的人来说,我们所知道的也并未比年老的水手少。然而,我们却喜欢听老水手的谚语和他们对自然现象的解释,尽管那些解释毫无科学依据,被科学界视为无稽之谈。也许他们长期往船舷之外观察也并不是徒劳无益的,卡姆就曾多次提到他在费城时,一位叫科克的先生告诉他的一件事。一天,那位科克先生乘着一艘小游艇去西印度群岛,同船的一位老人对那一片海域了如指掌。“老人探测完水的深度后,便叫大副转告科克先生,立即把艇上的所有小船放下水,并在每条船上配备足够的划船人员,以便趁着风平浪静的时候划船拖拽着游艇,这样就可以尽快提前赶到前方的小岛,因为24小时内将有飓风来袭。科克先生问老人根据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老人回答说,他在探测水深的时候发现探测锤的可见距离比以前深了好几英寻,这说明海水突然变得更加清澈了,他敢肯定这是海上飓风即将到来的一个征兆。”故事的结局是,由于运气好,而且提前采取了划船的良好应对措施,他们最终赶在飓风达到最猛烈的程度前抵达了一个安全的港湾。可是,由于那次飓风过于猛烈,许多船只、房子和他们泊在港湾内的小船都遭到了损害,他们在岛上滞留了几个星期才得以重新起航。

如果古希腊人能用现代科学的观点来看问题,就不会认为海洋没有孕育的能力,因为博物学家认为,“生物主要存在于海洋中,而不是陆地上”,即便海里并不盛产植物。达尔文也断言:“我们所栖身的最茂密的森林,如果与相同面积的海洋相比较,几乎像沙漠一样荒芜。”阿加西[ 路易斯·阿加西(Louis Agassiz,1807—1873),美籍瑞士博物学家、地质学家。]和古尔德告诉我们,“海洋中的动物种类繁多,远远超过植物的种类”;但他们又补充道:“深海采捞让我们知道,海洋深处几乎不能存活任何生物”;引用迪索尔[ 爱德华·迪索尔(Edward Desor,1811—1882),瑞士地质学家,曾与阿加西一起研究过古生物学和冰河现象。]的话来说:“因此,当代调查研究只不过是去验证古代诗人和哲学家们那些模糊而伟大的臆想罢了,即海洋是万物之源。”然而,海洋动植物在生物等级上比陆地动植物的级别要低。迪索尔还说:“就目前所知,还没有一种动物的初级阶段生活在陆地上,而成熟阶段转为水生动物的实例。”而与之相反的实例却有,比如蝌蚪。简而言之,陆地本身就是自水下升起并涌出奔向天空的,因为,“追溯到地质时期,依据种种迹象推测,当时根本不存在陆地,地球的整个表面都被水覆盖”。因此,我们可以再一次确认,海洋并非不能孕育,或是毫无益处,确切地说,它是作为“研究大陆的实验室”而存在的。

虽然我们近来一直集中于冷静的思考中,但请读者不要忘记大海的汹涌和怒吼是一刻也不会停止的。其实,如果耳朵上扣个大海螺壳,也许阅读时就能够全神贯注了。不过在我们看来,尽管今天天气寒冷,风力较强,但置身于这种环境中不会引起感冒,因为空气是微咸的,土壤也是干燥的。可是那本古老的《韦尔弗利特记事》的作者却说:“空气中饱含盐的微粒,加之大量摄入鱼类而很少喝苹果酒和云杉啤酒,是这里的人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容易患上口腔和咽喉痛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