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阿卡狄亚的养蜂人(1 / 1)

很久之前,在一个名叫阿卡狄亚,如同世外桃源一样美丽的国家,发生了一件神奇的事情。一位头发浓黑,头戴绿色月桂花环的年轻人坐在一块岩石上,怀里抱着一把七弦竖琴,琴弦中流淌出曼妙的音乐。当他弹奏乐曲的时候,一只让附近许多牧羊人都恐惧的孤狼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像一条温顺的大狗一样在他面前趴下来。接着,附近的橄榄树开始侧头倾听,并不断向他靠拢,直到在他脚边围成一个圆圈。音乐家所坐的那块坚硬的大石头上长出了柔软且苍翠的绿植,风信子和紫罗兰也钻出古老的岩石,昂起头侧耳倾听。

当阿波罗之子俄耳甫斯弹奏起父亲赠予的这把七弦琴时,总是会出现这种情况。俄耳甫斯的音乐有着吸引一切的魔力,不仅是农夫和牧羊人,阿卡狄亚森林中居住的仙女们和原野上半人半羊的农牧神们也会被他的曲调所吸引和软化,甚至凶猛的野兽也会变得温顺,陶醉在乐曲中无法自拔。

俄耳甫斯再一次拨动他的七弦琴,演奏了一首更曼妙的乐曲。林中仙女欧律狄刻(Eurydice)从森林中轻盈地走出,静静地坐在他身旁欣赏。最终,俄耳甫斯的音乐俘获了她的芳心,在婚姻之神许门(Hymen)的牵线撮合下,两个情投意合的人在一起了,并且希望永生不会分离。

整个阿卡狄亚都被俄耳甫斯的琴声迷住了,但有一个人却打心里不喜欢音乐,他便是养蜂人阿里斯泰俄斯(Aristaeus)。事实上,阿里斯泰俄斯眼中容不下任何美好的事物,不管是阿波罗神庙中的雕像和花瓶、织工使用许多柔和色彩装饰的挂毯、绚烂多彩的野花,还是雨后天空中的彩虹。除了那些流淌着金黄蜂蜜的蜂巢,以及它们的数量和能换取的金币数量,这个养蜂人对其他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阿里斯泰俄斯不仅自己不喜欢美好的事物,而且还容不得别人喜欢它们。真是一个性情乖戾的怪老头,不是吗?

所以,当俄耳甫斯开始在阿里斯泰俄斯的农场附近弹奏七弦琴时,阿里斯泰俄斯感到特别不舒服。当俄耳甫斯的心上人欧律狄刻找到阿里斯泰俄斯,并请求他为他们准备好美味的蜂蜜晚餐时,他更是大为光火。欧律狄刻是如此的温柔可爱,笑容美艳如花,阿里斯泰俄斯却心生厌恶。他不仅粗暴地拒绝了女神,而且还满农场地驱赶她。

在这之前,没有人胆敢如此粗鲁地对待欧律狄刻,甚至连潘都亲自为她采集鲜花编成花环,而不是将她看作和其他林中仙女一样,戏弄一番。但现在的情况是,她在一个距离俄耳甫斯很近的地方,被一个丑陋而且暴脾气的乡巴佬驱赶。欧律狄刻像一阵风一样在前面跑,暴躁的养蜂人在后面拼命追。欧律狄刻跑得很快,她原本可以安全地跑进丛林中,但她不小心踩到了一条盘踞在草丛中的蛇。蛇恶狠狠地在她的赤脚上咬了一口,欧律狄刻毫无防备地栽倒在地上。

“真是活该!”养蜂人愤愤地说道。他没有去看欧律狄刻伤得有多重,而是转身回到了他的蜂群之中。

神话故事告诉我们,阿里斯泰俄斯是地球上第一个养蜂人。在众神为地球创造出小的生灵时,他们同样创造了蜜蜂,并教会它们如何在空心树木或者岩洞中建造自己的家园,如何在花丛中找到花粉并制造出浓郁的金黄色蜂蜜。阿里斯泰俄斯是水中仙女昔兰尼(Cyrene)的儿子,当他刚来到阿卡狄亚时,心中还保留着对潺潺流水与和煦阳光的美好记忆。但在他掌握了如何吸引蜜蜂到他的农场,取出并卖掉蜂蜜赚钱之后,除了生意,所有的东西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正是从那时开始,他变得厌恶俄耳甫斯,并且对生活中的美好熟视无睹。

“今天有三个蜂巢要分群,”养蜂人在回家的路上盘算着,“这样的话,蜂蜜应该可以卖一大笔钱。”随后,他回到果园,来到悬挂蜂巢的那堵墙面前。但眼前的场景让他大吃一惊,蜂巢连同蜜蜂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了嗡嗡声,没有了蜇刺,甚至连一滴蜂蜜也没有留下!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阿里斯泰俄斯将整个乡下地区找了个遍,却一无所获。最后,他决定放弃搜索。和很多遇到麻烦的孩子一样,他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去找了母亲——水中仙女昔兰尼。

他来到母亲居住的那条河的河边,大声呼喊母亲。

“哦,妈妈,我生命中最为骄傲的东西被人偷走了。我失去了珍贵的蜜蜂。我的付出和技巧换来的是一无所获,我该如何走出这个不幸的打击?”

阿里斯泰俄斯的母亲端坐在水底的宫殿中,侍女在旁边忙碌着。她们有的在水草中纺纱并编织出美丽的图案,有的在鹅卵石上绘画,还有一名在讲故事,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但养蜂人悲伤的声音打断了她们。听到水面传来的抱怨,昔兰尼让一名侍女浮出水面。侍女看到是阿里斯泰俄斯,赶紧回到水底报告。昔兰尼差人将阿里斯泰俄斯带到了河底。

在昔兰尼的命令下,河流闪开了一条通道,像两座大山一样站立在一旁,让阿里斯泰俄斯通过。养蜂人来到河底,那里是很多大河的源头所在。他看到了巨大的岩石河床,水从那里涌向四面八方,供应地面上的河流,所发出的声响震耳欲聋。随后,阿里斯泰俄斯来到用贝壳和石头建造的宫殿,走进母亲的房间,诉说他所遇到的麻烦。

久居于生命之源水域的昔兰尼自然是富有大智慧的。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儿子犯了一个错误——将美和实用生硬地割裂开了。阿卡狄亚固然需要蜂蜜,但也需要俄耳甫斯和他的诗琴。众神就是因为他的利欲熏心而惩罚了他。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昔兰尼决定帮助阿里斯泰俄斯走出困境。

“我的儿子,你应该去找老普罗透斯(Proteus),他是为海神尼普顿饲养海豹的牧人。”昔兰尼说道,“他会指引你如何找回蜜蜂,因为他是一个伟大的先知。但是,你必须对他来点硬的,他才会帮助你。如果你有机会抓到他,就要立即把他捆起来,他会通过回答你的问题来换取自由。我会引导你去他每天中午小憩的山洞,这样你可以很容易地抓到他。当他发现自己被锁链捆住的时候,可能会发出像火焰爆裂一样的啪啪声,吓得你松开锁链;或者会化身为一头野猪、一只猛虎、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一条吞噬一切的巨龙,但你要做的就是牢牢捆住他。当他发现这些伎俩都无济于事的时候,就会恢复原来的模样,并对你言听计从。”

昔兰尼将阿里斯泰俄斯带到河边的一处洞穴中,并告诉他藏身在岩石后。随后,她自己飘向天空,躲在云朵后面。刚过正午,年迈的普罗透斯便从水中上了岸,他身上还挂着淌着水的绿色水草,身后跟着一群海豹,它们在海滩上散开晒太阳。牧人清点完海豹的数量,就坐在山洞的地面上休息,不一会儿就伸展了身体,进入了梦乡。阿里斯泰俄斯耐心地等到他开始打鼾,才用专门准备的粗重锁链捆住了他。

普罗透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捆住了。他像海湾中那些狂野的动物一样愤怒地挣扎。随后,他开始喷射火焰,变成各种各样的恐怖动物,但阿里斯泰俄斯从未放松过捆住他的锁链。最终,普罗透斯变回原形,愤怒地质问阿里斯泰俄斯:“你到底是谁,胆敢闯入我的领地!你想要干什么?”

“你已经知道了,”养蜂人回答道,“因为你拥有先知的力量。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你。我失去了我的蜜蜂,我希望找回它们。”

听到这些话,先知怒目圆睁,直盯着阿里斯泰俄斯看。

“你的麻烦是自找的。众神之所以惩罚你,是因为你杀死了欧律狄刻,”他说道,“为了报仇,她的仙女同伴们毁掉了你的蜂巢。”

“我杀了欧律狄刻?”阿里斯泰俄斯惊讶地问道,“她再也听不到俄耳甫斯的音乐了吗?”

“是的,但不是在阿卡狄亚,”普罗透斯解释道,“她被毒蛇叮咬之后,不得不独自前往冥王普鲁托的黑暗领地。俄耳甫斯将他的悲伤演奏给天空的众神和地面的众人听,并开始疯狂地寻找欧律狄刻。他穿过成群的恶鬼,进入暗无天日的冥河(Styx)境界。在普鲁托的王座前,他奏出了希望欧律狄刻回到自己身边的渴望,连命运三女神都感动得泪流满面。

“普鲁托被俄耳甫斯的音乐打动,将欧律狄刻叫到了他的面前。她拖着受伤的脚,一瘸一拐地来到俄耳甫斯面前。如今,他们一起徜徉在神的幸福田野中。他们相互引导,相互搀扶。朱庇特将俄耳甫斯的七弦竖琴安放在了群星之中。”

当阿里斯泰俄斯听完这个故事时,懊悔地瘫倒在地上。

“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弥补我的罪过,并消解众神的愤怒?”他问道。

“你可以利用自己的造诣,为他们两个在阿卡狄亚的乡村建造一座神庙,那里是他们非常钟情的地方。”普罗透斯回答道,“回家吧,暂时忘记你曾经的成就,去寻找合适的石材,为他们建造祭坛。”

养蜂人照做了。他发现自己爱上了这项工作,他喜欢切割和抛光宝石,直到它们可以媲美希腊任何一座神庙的宝石才心满意足。当他在树林中为神庙挑选木材时,不管是鸟儿的歌唱、溪流的涟漪,还是拂过树叶的微风,都会让他联想到俄耳甫斯的七弦竖琴发出的曼妙音乐。他发现这一切都非常美妙。

在美丽祭坛建成后不久,阿里斯泰俄斯目睹了一场奇迹。春暖花开,附近的果园中繁花怒放,洁白如雪而且芳香扑鼻。他的所有蜜蜂都回来了,在欧律狄刻神庙的周围开始建造新的蜂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