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走丢的普洛塞尔皮娜(1 / 1)

在恩纳(Enna)山谷的湖岸边,百合花和大朵的紫罗兰正灿烂地绽放。这让任何一个小女孩都为之心花怒放,何况是普洛塞尔皮娜。要知道,她的母亲是谷类女神刻瑞斯,而她自己也以野外为家,终日无忧无虑地在野外玩耍。普洛塞尔皮娜和同龄的玩伴们在森林中赛跑,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进入了危险的境地。

“不要跑出我们的田野,这样会离开大家的视线。”那天早晨,刻瑞斯这样叮嘱她。

但事实是,普洛塞尔皮娜跑出了玩伴的视线,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紫罗兰喜欢生长在潮湿、阴暗的地方。普洛塞尔皮娜沿着蓝紫色的鲜花小径越走越远,最后孤身一人迷失在恩纳山谷的丛林中。突然间,不远处有危险的信号传来。

她的耳边先是传来骏马拉动战车的奔腾声,随后是巨大的车轮碾压低矮的树枝和灌木的声音。一道阴影瞬间笼罩了山谷,让本来就非常幽暗的山谷更加阴沉。之后,一架由黑色骏马拉动的战车进入了她的视线,驾车人从头到脚罩着一身黑色的长袍。他正是黑暗之王普鲁托,为了绑架漂亮的小普洛塞尔皮娜,他蓄谋已久。普鲁托一把将普洛塞尔皮娜拽到半空,扔到自己的战车里,她围裙上兜住的鲜花撒落在地上。她高声呼救,但没有人能听到。就这样,骏马们载着普洛塞尔皮娜从生机盎然的春日田野来到了普鲁托那阴森恐怖的地下王国。

普鲁托高喊着每一匹骏马的名字,依次向它们发出号令,同时放松了系在它们头上和脖子上的深红色缰绳。普鲁托来到塞恩(Cyane)河旁,却发现没有桥梁可以通行。他用三叉戟击打水面,水自动向后退,闪开一条从地面直达他王座的通道。

这是一个藏身于深邃海湾之下的幽闭之所,它在地下的深度甚至和奥林匹斯山距离地面的高度相当。一阵诡异的歌声从幽深的洞穴中传到普洛塞尔皮娜的耳中:

纵然在苦痛中挣扎和扭曲,

快乐和悲伤始终形影不离。

和平伴随着纷争,希望伴随着恐惧,

不必彷徨,这只是人生而已。

在普洛塞尔皮娜的眼睛稍微适应洞穴中的昏暗后,她看到三个灰白的女人——命运三女神(Fates)。她们手里拿着线和剪刀,坐在王座旁边哼唱着这些歌词。第一位命运女神纺织出生命之线,第二位命运女神将明亮和黑暗的线捻在一起,第三位命运女神却随性地将这些线剪断。

普洛塞尔皮娜还看到了另外一些冷峻而可怕的生物,这让她惊恐不已。复仇三女神(Furies)慵懒地躺在长椅上,她身边是恐惧女神(Fear)和饥饿女神(Hunger)。九头蛇海德拉的每一颗头都发出嘶嘶声,吐火兽奇美拉则喷出熊熊的火焰。另外,还有一个长着一百只手臂的巨人,以及使用毒蛇当发带的不和女神(Discord)。

“我要回到光明之地,我想回家。求求你了,送我回家吧!”普洛塞尔皮娜哭喊道。但是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黑暗王国的穹顶中回响。她尝试自己逃脱,但当她重重撞在关押她的厚重铁门上时,纤弱的小手顿时变得青肿。

第二天早晨,曙光女神奥罗拉穿越天空,将繁星收起,然后将云朵涂成黎明的淡粉色。这时,奥罗拉低头望向大地,发现了一位天还没亮就早早出门的女神。她在天空和地面焦急地四处找寻,双手已经被汗水打湿,眼中噙满了泪水。她头戴由金色谷穗编成的花冠,身穿绿色的长袍,衬托出她的笔挺、健硕和美丽。她陷入深深的悲伤之中,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地面。

那天晚上,司掌黄昏金星升起的赫斯珀洛斯(Hesperus)正沿着与奥罗拉相同的路径放出星星时,也看到了那位女神。她的长袍已经被撕破,并且沾染了脏污和露水,却依然在一边哭泣一边寻找。她打算就这样一直找下去,不休不眠。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许多人都见到了这位女神。从早到晚,不管是炽烈的阳光还是冷清的月光,也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她一直不停地在旷野中找寻。她已经精疲力竭,悲伤欲绝。一天,一位名叫塞勒乌斯(Celeus)的农民发现了这位身陷绝境的女神,当时,他正在野外采集橡子和黑莓,并收集一些柴火来生火。女神坐在一块石头上,已经累得走不动路了。

“你为什么独自一个人坐在石头上?”塞勒乌斯问她。塞勒乌斯虽然背着很重的东西,但他依然决定停下来伸出援手。“来我的小屋歇歇脚吧,”他提议,“虽然我的小儿子病得很重,小屋也破败不堪,但是我们很乐意和你分享。”

女神站起身来,怀抱着一大捧深红色的罂粟花,跟着塞勒乌斯来到他的家中。

小屋中笼罩着深深的苦难,小男孩已经病入膏肓,一家人几近绝望。他的母亲虽然悲伤得说不出话来,但依然对这个流浪的女神表示了欢迎,并在桌子上摆了炼乳、奶油、苹果以及蜂巢中滴下的金黄色蜂蜜。女神吃着东西的时候,眼睛一直没离开那个生病的孩子。当男孩的母亲将给他的牛奶倒入一只高脚杯中的时候,女神将罂粟汁也加了进去。

夜晚来临,农民夫妇都进入了梦乡。这时,女神起身将小男孩拥入怀中,然后用她那双强有力的手熟练地爱抚着他的四肢,对他轻声念了三遍魔咒,然后将他放在炉火下温暖的灰烬中。

“你想杀了我的儿子吗?你这个邪恶的女人!枉我如此真心招待你!”孩子的母亲醒来,看到女神的举动哭喊起来。

但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小屋中充满了如白色闪电般的光芒,似乎是女神的皮肤上闪耀着光芒。她的衣服上散发出令人愉悦的香水味,她的头发如同金子一样闪亮。

“你的儿子不但不会死,还会好好地活下来,”女神告诉塞勒乌斯的妻子,“他将长大成人,并且成为一个伟大而有用的人。他会教人们学会如何使用耕犁,以及如何凭借劳动从耕种土地中获得回报。”

“你是谁?”当母亲看到儿子苍白的脸颊重新焕发出生命活力之后,惊讶地问道。“我是谷类女神刻瑞斯,”女神回答道,“我有着比你更深的悲伤,我的孩子走丢了,我满世界地寻找她,却一直没有找到。”说完这些话,刻瑞斯就消失了。她似乎是将自己包裹在一片云中,然后飘向空中,迎接新一天的黎明并继续未知的旅程。

这就是谷类女神刻瑞斯,一位地球上的流浪者。在失去了心爱的小女儿普洛塞尔皮娜后,她万念俱灰,无心生活,也无心工作。

在寻找普洛塞尔皮娜的那段日子里,由于刻瑞斯无心工作,大地陷入了持续不断的灾难之中。耕牛不断死去,也没有了犁地的耕犁。种子无法发芽,土地要么被太阳持续地炙烤,要么被连日的阴雨浸泡。鸟儿偷走了本来就少得可怜的收成,甚至是刚播下的种子。

普鲁托在挟持普洛塞尔皮娜回到自己的领地时,曾经途经塞恩河边。当刻瑞斯也来到此处寻找女儿的踪迹时,居于喷泉中的仙女阿瑞塞莎(Arethusa)已经奄奄一息了,刻瑞斯也几乎要放弃了。

“这忘恩负义的大地!枉我用药草、水果和谷物赐予你丰收!”她愤恨地说道,“但你吞噬了我的孩子,因此也不配继续享受我的恩泽。”

但阿瑞塞莎回答道:“请不要苛责大地,像母亲一样照顾我们的刻瑞斯女神。”

她说道:“当时普鲁托要带您的女儿到地下去,大地很是不情愿地裂开了一道口子。我长居于山林水泽,对这里非常了解,甚至可以数出河底有多少枚鹅卵石,河边有多少棵成荫的柳树,堤岸上有多少朵紫罗兰。当时我在这里玩耍,没过多久河神阿尔斐俄斯(Alpheus)便开始追我。我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并试图阻止我回到喷泉里的家。我想要摆脱他,便纵身一跃跳进了地下深处的一个洞穴中。在洞中,我看见了您的普洛塞尔皮娜,她非常伤心,但没有表现得很惊恐。普鲁托将她封为死亡之域的王后。于是,我赶紧回来告诉您这件事情。”

刻瑞斯意识到,只有朱庇特出手相助,才能将普洛塞尔皮娜从黑暗之王身边带回来,否则她将会永远失去女儿。于是,她赶紧召唤战车赶回奥林匹斯山。但即便是朱庇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战胜普鲁托。

“如果普洛塞尔皮娜吃过普鲁托王国中的食物,那么命运三女神将会禁止她重新回到地面,”他告诉刻瑞斯,“但我会派行动迅捷的使者墨丘利和春之神一起,去看看能不能救她回家。”

在那段时间里,无论普鲁托在普洛塞尔皮娜面前摆什么样的美食,她从不曾尝过一口。她只是将六粒红石榴籽放在嘴唇上,将它们压出汁来解渴。在拥有枯木逢春和铁树开花魔力的春之神和穿着飞鞋的墨丘利的努力下,普洛塞尔皮娜回到了母亲身边。但每年普洛塞尔皮娜只能在母亲身边待六个月,因为她吞下了六粒石榴籽,剩下的六个月,普洛塞尔皮娜必须回到普鲁托的黑暗王国做他的王后。

没有人对普洛塞尔皮娜在黑暗之国的那几个月表现出过度的担心,她的母亲更是如此。因为每次普洛塞尔皮娜回到地面上,都会带来一些奇妙的变化。她的衣服所触碰到的每一棵树都长出了绿色的枝叶,她所到之处,都会生长出漫山遍野的青草和鲜花。人们恢复了耕种,谷物的新芽也破土而出。

事实上,在刻瑞斯看来,她的另一个孩子——谷物,正恰如其分地诠释着她差点失去的普洛塞尔皮娜的故事。谷物的种子被深埋在地底的黑暗之中,就如同普洛塞尔皮娜被地下的神掳走一样。春之神给了种子新的形态,这似乎是对地球的保佑,就如同普洛塞尔皮娜被带回母亲身边,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