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道清冷的女声淡淡地响在门外：“估计关了什么小猫小狗，怕跑出来冲撞了葬礼。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没人过来。”
是苏青的声音。
“我是想在电话里和你说清楚的，但你我好歹夫妻一场，虽然没有感情，但毕竟共同孕育了一个女儿，最起码的尊重我要给你。”白万明没再执着地要开门，大概是信了苏青的话，“你也知道我想和你说什么，我们结婚本就是双方家长的意思，这些年来貌合神离，过得都不幸福。你父母不在人世，我母亲也去世了，以后不用再为了照顾长辈的情绪而捆绑在一起。离婚后你应得的那部分我不会少了你，至于苏苏的抚养权，我觉得还是给你比较好。我平时忙，顾不上对她的教育。如果你还有其他想要的，现在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
季夏皱着眉，听他和苏青说话的声音，与和季小曼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她知道她爸爸是爱她妈妈的，如今这话里的意思，是要和白苏苏的妈妈离婚，娶她妈妈吗？
“我想要的？”苏青轻笑了一声，情绪很平静，并没有因为丈夫提出离婚而有任何愤怒，“离婚，可以啊。情情爱爱的我不在乎，不然也不会嫁给你。但我和你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女人最美好的岁月都给了你，还给你生了一个女儿。我要你净身出户不过分吧？我要公司，你要爱情，很公平是不是。”
“你想都别想！公司是白家的，是我父母辛苦打下来的基业，和你没有一点关系！”白万明冷声说。
苏青笑道：“你当年为了季小姐跟家里断绝关系，宁愿去工地搬砖也要和她在一起呢。不是不在乎父母为你打下来的基业吗，现在怎么舍不得放手啊？是因为她如今人老珠黄了，你没这么喜欢她了？在你心里，公司比她重要啊。”
白万明懒得跟她废话：“公司是我的，人也是我的，这个婚你不同意离，我就跟法院申请分居，两年后再清算夫妻共同财产！”
他刚走了两步，苏青就提高了声音叫住他：“听说她最近抑郁症有点严重？”
苏青淡声说：“季小姐向来是个骄傲的人，跟了你之前也算是被当做千金小姐金尊玉贵养着的。委身给你做了这么多年情妇，不知道舆论的压力受不受得起。我听说抑郁症的人受不得刺激，容易自杀，叶念慈不就是个例子吗？白万明，我只要你的公司，其他什么都不要。你有一周时间可以考虑清楚。”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消失，季夏被江词搂着，他身上热，火炉一样，两人抱了很久，也不觉得冷。
“大学我们一起出国读吧。”
季夏愣了愣，转头去看他，江词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亲她的嘴角：“带你妈妈一起走。”
他好温柔，季夏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软地塌陷下去，虽然她知道‘一起走’这件事并不会如此容易，但她还是忍不住转身抱住他，手指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接吻会比**能有恋爱的心动，直到白万明打电话过来，季夏才不舍地从江词怀里出去：“我先过去了。”
手指被他抓住不放。
“我以后会给你一个家。”江词捏了捏她的手，笑，“老公全世界最最疼你。”
季夏先走，江词在房间里抽了根烟，才慢吞吞地出去。
苏青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间也夹着支烟。
半眯着眼吞云吐雾，冲江词笑了下：“不用谢。”
江词眼神平静地看着她，脸色稍冷了一些。
“年轻人的恋爱真美好啊。”苏青说，“让我想起了白万明和季小曼年轻那会儿呢。不过你俩的困难应该比他俩那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江词没搭理她往前走，她失笑地摇摇头直说：“我可以帮你，改天有空请你俩吃饭吧。”
周一。
课间休息时，季夏抽空将前几天欠下的作业补了。
有个作文是写《最难忘的电影细节》，她刚写了两百字，江词就发来消息，“中午去小月亮看猫？”
“不去。”她一听到小月亮就腿软，觉得那好像是一个只有他俩知道的羞耻暗号。
“补作业。”季夏义正词严，怕他不信，顺手拍了张照发过去。
“你不是喜欢达菲？看米老鼠就感动了。”江词不知道在哪弄来了一堆特油腻的表情包，发来一个“小男孩脸红亲亲.gif”
她看了眼作文本，上面正好提到，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叫《甜蜜蜜》，里面有个黑帮大佬，为了逗女主角开心，在背后文了一个米老鼠。她当时看得很感动。
反手一个“爬开.gif”丢过去：“你不懂，重点不是纹米老鼠，而是大佬想要逗女主角开心的铁汉柔情。”
顿了顿，又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达菲，那是小时候喜欢的。”
刚发完消息，秦瑶就兴冲冲地跑进教室，在讲台上拍桌子；“特大消息特大消息，今天下午要拍毕业照！”
“啊？现在是上学期耶，毕业照不都下学期拍吗？”有同学发出疑问。
“这不是今年下学期要转学回原户籍地参加高考的同学有点多吗，最主要的是我们副校长这学期结束就要调去兴京了，调职书已经下来了，学校领导开会一商量，就决定提前拍毕业照！”
高三这个时候，每一个大小假期，每一个不用上课的空隙，都能让学生们兴奋激动。果然，米老头第一节课下课就来宣布了这事，有些女生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偷偷化妆了。
米老头一掌拍在讲桌上，板着脸：“你们平时带手机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竟然还带化妆品！”
那几个女生立刻吓得将口红往书包里塞。
“下不为例！”米老头故意绷着的脸没忍住笑开了，“中午放学大家都打扮打扮，留下你们高中最好看的样子！”
“米老头万岁——”
秦瑶话还没说完，一个粉笔擦砸在她脑门上。
“你再说一遍？米什么？？”五十岁不到的米老头觉得很受伤。
“全世界最好的米帅哥万岁！”秦瑶狗腿完，转头问季夏，“按照惯例，下午大家就要到处和人合照了！友情提示，盯好你家‘朋友’，保守估计去找他合影的女生不会少于三位数哦。”
“拍张照而已，又没什么的。”
季夏嘴上这么说，但又想到自己和他好像还没一起拍过照呢，也不知道下午能不能一起合影，弥补中学时的遗憾。
上午第一节课，大家的心就已经飞了，英语老师没办法，提前下了课。
季夏和班上的女同学们一起去吃饭买奶茶，排队等号的时候，有女生突然惊呼：“哇，好丑的达菲……”
季夏循声看去，奶茶店那面所谓的‘一中秘密墙’上，最上面一层很霸道地贴着几十张便利贴，组成了一幅很大的画——
不仅是丑，若非旁边写了‘达菲’两个字，她根本认不出来画得啥玩意。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那女生好奇地走近去看，念出声，“感动吗，女朋友。”
“……”季夏臊得脸红，那行个人风格很明显的字迹，一看就是江词写的。
“丑是丑了点，还挺浪漫的。”周围人点评。
“是挺浪漫的。”秦瑶用手肘撞了撞她，压低了声音，暧昧地挤眉弄眼。一看她脸红成这样，眉眼含春的，不用猜也知道这便利贴是谁写的。
“不过回头孟小如看见了，又得更生气了。”秦瑶一想到她的前任同桌就头疼。孟小如一直很欣赏江词的字，还去办公室偷过他的作业本回去练习模仿他的笔迹，练得久了，临摹得挺像的。
说起孟小如，季夏才想起很像挺久没见过她了：“她今天怎么又没来上学啊？”
“别提了，连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在外面傍上大款了。”秦瑶叹口气，“她现在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上周最后一次见到她，我看她在厕所吐得厉害，脸都是白的，就问她是不是生病了，想送她去医务室，结果还被她骂了。我以后都不会管她了，她爱学不学吧，干嘛还要热脸贴冷屁股，贱得慌啊。”
季夏皱了皱眉，也不好说什么。
下午拍毕业照，一个班一个班地下楼去拍，一班拍完二班就下来，两个班级的人在操场上相遇。
季夏远远就看见江词，他和一帮男生，虽然都是马博文和另外几个在喋喋不休，他没说话，但看上去也是热热闹闹的。
两人四目以对，江词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目不斜视地朝着她走过来。
“季夏。”林逸觉突然叫住她，大步上前。
“可以和你合影吗？”
“可以……”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正常合影而已，她不好拒绝，正要拉上秦瑶说那我们大家一起拍一张吧，江词就从她身后冒了出来，声音凉丝丝的，“一起拍啊。”
林逸觉脸色沉了沉：“我不想和你拍——”
“你当拍婚纱照呢，不能三个人一起。”江词看也没看他一眼，将季夏的校服拉链往上拉了一些。
“这是我的那件校服啊？”他站在她跟前，几乎脚尖碰脚尖的，低着头拨弄着金属拉链，压低了声问。
除了林逸觉和秦瑶，没别人听见。
“……是我自己的。”
“哦。”江词笑了下，“我这件校服没找到，还以为你上次从我家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