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东坡题跋》

东坡的文字,有着独特的魅力,在中国文学史上,它突破了时空的界限,成绝响而遗珠后人,这是由东坡的人格魅力和文字张力决定的。在东坡的文字中，虽偶有悲秋伤春的情怀，但决无怨天尤人的意绪，骨子里是达观乐天的作派，是乐观的文学。宗白华在一九二二年十月二日致一岑的信中有句话说：“我相信在人生上和历史上，人的精神倾向，有绝大的势力。悲观的文学哲学可以造成时代的颓废。文学的责任不只是做时代的表现者，尤重在做时代的‘指导者’。”（《艺境》）为文者其当勉之。

东坡留给我们的文字，大致有三千八百余篇，东坡文集的选本，也是品种繁多。日前小青女史从网上给我下了一份资料，她把选本按照综合性选本、专题性选本、地域性选本及伪作分为四类，竟达四十一种之多。看了这些选本和简介，我觉得，其一，苏文选本，多为明人编选，唐宋、公安、竟陵派功莫大焉，是对当时部分思潮及文风的反击；其二，中国文学史上实在很难找出另外一位像东坡这样的多面手了。三苏、唐宋八大家、韩潮苏海、苏辛、苏黄、苏米、苏沈等，实在让人眼花缭乱；其三，东坡的小品文在这些选本中占有很大的比重，是不能忽视的。小品文中的题跋类，就有六百余篇。

东坡题跋的内容，可分为杂文、诗词、书帖、画、纸墨、笔砚、琴棋杂器、流行等八类。长则数百余言，短则二三十字，自然冲淡，高雅简远，有着随缘自适的超脱意蕴，妙趣横生，带给我们无穷的人生乐趣。明毛晋汲古阁《津逮秘书》本《东坡题跋》六卷，是从明茅维刊《东坡全集》中抽出单行的，北京大学图书馆有清同治十一年（一八七二年）潘伯寅藏钞本《苏东坡题跋杂书》四册一函。这本《东坡题跋》，上海远东出版社一九九六年十一月第一版，作为该社“宋明清小品集辑注”丛书之一种，由屠友祥校注，以《津逮秘书》本为底本，参考了较多的文献资料，校和注都是严谨而清简的。屠氏还校注过《山谷题跋》、《画禅室随笔》、《味水轩日记》。他在《校注山谷题跋·小引》里说：“如此宋明两代并称人口的四部谈艺杰作皆搜入丛书内了，诚为快事。谈艺之作，吐自涵泳，易成至文，于此亦可见得。”柳荫清赏，我们也是感到惬意的。

书后附苏辙《栾城集墓志铭》及《宋史本传》，文字颇多重复，大致修史者以前人所记为本，也算不得瑕疵。印象深的是，东坡少时便想做一个象范滂一样的人物。太夫人说：“汝能为滂，吾顾不能为滂母耶？”范滂是东汉名士，少时即有“澄清天下之志”，后因打击腐败系狱而死，年仅三十三，死时母子泣别，催人泪下，是“子伏其死而母欢其义”的典范。还有就是说东坡“初好贾谊、陆贽书，论古今治乱，不为空言。既而读《庄子》，喟然叹息曰：‘吾昔有见于中，口未能言，今见《庄子》，得吾心矣。’”这些话，恐怕不仅仅只是为我们道出了一些为人处世和读书为文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