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中考,我以全校第3的成绩糊里糊涂入读广东省华侨中专学校,公费生,四年制会计专业。至于那些成绩烂的同学,他们考不上中专,要么打工去了,后来大都成了老板;要么硬着头皮继续念高中,后来大都成了无业游民。
中国教育体制有太多的弊病,中专的存在即是其一。在人才市场批发“本科”的今天,“中专”实在不是什么好货色,而四年制的中专更是劣中之劣。
命运安排我邂逅劣中之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必须承认现实生活中有些事情不由你控制,而是任由某种力量推着前行,这种力量即命运,或者你不叫它“命运”,叫它“鸟蛋”也罢,这种力量总是存在的。
有人形容中专四年为“古灵精怪”,说的是第一年初来乍到,小心谨慎,一切都循规蹈矩,显得“古”板之至。第二年基本混熟了学校的环境、人事,则开始放开手脚去干事情,有穿臭鞋踢烂球的焉,有聚众抽烟耍酒疯的焉,有泡图书馆咬文嚼字的焉,当然也少不了寻帅哥泡靓妞的,总之是锋芒初露、生机勃勃,此谓之“灵”气。灵气渗透至第三年已达炉火纯青滚瓜烂熟之状,可谓要风得风要雨有雨,能不“精”通哉?可是物极必反,到了末年,可能精通过度兴致不再了,人们出现种种“怪”状:踢烂球的改踢门窗;抽烟耍酒疯的不再聚会,而老往校长主任家跑;泡图书馆的亦不再抱死书咬文嚼字,到人才市场撞撞跌跌去了;最奇异的还是那些常向老天爷递保证书的帅哥靓妞们,眼前正为分手的借口抓耳挠腮呢。
《三国演义》第二十三回,刘备为了脱离伟大领袖曹操的领导,借口“请一军就半路截击”袁术,始得脱身。当队伍溜出城门,老刘对关羽、张飞俩弟弟发话了:“吾乃笼中鸟、网中鱼——此一行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不受笼网之羁绊也!”我想这句话套在“我入中专”这一事件上也是恰当无比的,盖上了中专的人从此免掉中考、高考的威胁,不复背单词、不复套公式,60分与100分的证书上写着相同的“毕业”,典型的“60分万岁”,典型的游鱼飞鸟。
中专四年,我由“课内型学生”转为“课外型学生”,我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课外书上(如今看来,当时若抽些时日花在与女同学聊天之上,也不错)。历经初中三年,恍然历经了**,啥高档玩艺都被打得七零八落,“文学”亦然,此时的它对我来说已是极为遥远的、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了,小时播下的文学种子,有时会浮现于脑海,但仅仅是一闪而过;看过的与文学擦边的书,也仅仅是《白话三国演义》、《曹操大传》、《刘伯温出山》、《小五义全传》数册而已——我当时阅读的重点是史地、书画、灯谜、成功学(学了也不成功,早知不学啦)。
我那学校的图书馆,江湖人称“藏书上百万”,这话其实源自校方的招生简章,引学生入瓮用的。入了瓮的学生才知道,“图书馆”原来才150平方大,离“藏书上百万”还有两千五百里的距离!所以周末我常与德成上广州购书中心补充“能源”——肇庆小子德成是我中专四年关系最铁的哥们,这家伙略通中医与易经,同学们身体上有何杂症或心灵上有何困惑大致都能在他那得到充分解答,比如你问他为什么洗澡前放了尿洗澡后又放一次,他会告诉你可能是虚火过盛或肾有毛病,叫你看看医生为妙——尽管根本原因是你喝了太多水;又如你因失恋而眼看就要去世了,他会劝你静下来坐下来慢慢地来,不要紧张,深呼吸,调理调理阴阳……他给我的毕业留言是:“四年匆匆亦悠悠,不知留下了多少足迹,倾注了多少友情!四年同窗,三年知己,彼此了解。心与日月同行、与星光并辉;肝胆相照,与天地共存。时间残酷,不由得我们再走进过去,此时只有心的感应与记忆。此时分别,不知何时能聚?此刻难以言语……男儿志在四方,应自强不息!”
可惜毕业后的第二年起我就联系不上这厮了——他的电话易了主;向其他同学打听,惘然无知;而我照班级通讯录上的地址先后去了两封信,皆无回音。不知德成兄情况安好?这鸟蛋倘看到此文,当速与我联系才是。
此外,在那浮躁的环境中,我曾加入一些红红绿绿的社团,有文学社书画社剪废报纸社;也参加过一些据说有益身心的文体活动,有辩论赛书画赛乒乓球赛;还获得了一些当时沾沾自喜但如今一看就扔的奖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