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不老,年方26。
之所以称他“老”,是形容俺们的关系——有着26年悠久历史的老兄老弟了,比市面上的古井贡酒还老,而且将继续“老”下去。
老弟刚降生那阵,在一旁耍闹的、方满两周岁的我表现出万分惊奇,仿佛哥伦布同志发现了新大陆,唯恐老妈不知道,遂连声大喊:“一个人!一个人!”……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就是我至亲的老弟。
据老权工作室的统计数字表明,两兄弟年龄差在两岁以内的,吵架、打架的发生率要比其它年龄差的弟兄高出8倍。盖兄弟皆雄性动物,具有先天的逞能逞威本质,而年龄相仿的弟兄,体格相近,体力相当,自然会有意无意地较量一番,以争取父母的亲昧——殊不知争取的结果往往是爹妈的棍棒,这一棒打下来,兄弟两个立马转向争取逃命去了:老权身手敏捷动作潇洒,每次都能以广东第一速度钻入床底消灾避难;而老弟的动作就欠火候了,每次都露出一小腿或半截屁股,用来享受老妈子亲手烹饪的“叭叭”作响的竹板大餐。
毛主席说:“落后就要挨打。”
而蒋介石又说:“攘外必先安内。”这话套在俺弟兄俩头上则演变为:“无外敌而内不安,外敌临则内团结。”在与他人家小孩和平共处、无武装冲突的时候,我俩倒是闲不住先内斗起来,往往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或别的什么玩具而大骂出口乃至大打出手,动用的绝招有“大力金刚腿”、“老牛顶头功”、“扯头发圣手”等等;当外部环境突变,与他家小孩人际关系恶化,有必要施予拳脚大展抱负的时候,老弟与我往往合作起来,形成统一战线,一致对外,例如在一次我与一个美籍华裔小孩的战斗中,由于在地上翻滚撕扯不属于我的强项,我军遂处于相对弱势,这时半路杀出了老弟这支援军,只见他阔步上前,未经商量就将那家伙的双手死死按住,顺便用膝盖把那家伙的头也固定下来,然后冲愣在一旁的我大喊:“哥,快揍!揍扁这美国佬!”——这大概是当代战争史上中国对美国的唯一胜利。
我和老弟一路就这样打着、闹着,多年以后居然都练就了强健的体魄。
然而自我到外地念初中,住在学校一心一意读死书,兄弟俩就少有切磋武艺的机会了。而老弟继续留在本地上学,自然走上了一条与我不同的人生道路。
老弟脑瓜子机灵好使,在小学阶段还得过全区数学竞赛的第一名,本是一块“三好生”的料,然而上了初中,遭遇“三座大山”,学习之路遂闭塞不通。
这三座大山,其一曰电子游戏,那时正值台式游戏机流行的巅峰期,什么“三国志”、“街头霸王”、“雷龙”、“四人帮”……对了,还有老虎机,这些玩艺充斥着包括老弟在内的一大批学子的大脑,占据了他们的日常思维空间,甚至于占领了吃饭睡觉的时间——老弟栽了,不知被老爸老妈从机室里拖出了多少次,不知吃了多少遍老妈的“竹板饭”和老爸的“电线粥”,不知痛改了多少回前非,前非依旧在。
其二曰卡拉OK。记得一则灯谜叫“止泻灵(娱乐形式一)”,猜的就是“卡拉OK”,这种源自日本的玩艺一经流入中国,立马掀起滔然大波,街头巷尾拿起话筒纷纷卡拉,左邻右舍扯开喉咙都来OK,你唱你的“妹妹坐船头”,我喊我的“吐鲁番西三百六”,他嚎他的“酒干躺卖摸”……那年月,谁不懂得卡拉,谁就OK不起来。俺家的“卡拉王”非老弟莫属,那家伙一放学就打开音响大喝“忘记她”(张学友的歌),此时老爸总纳闷:“你干点啥不好,老是摸蟑螂做甚?”——因为“忘记她”在俺们客家人听起来就像“摸蟑螂”。后来老弟又觉得张学友不够刺激,遂不摸蟑螂,移情别恋Beyond乐队去了:街上让他碰见的、只要是跟Beyond沾亲带故的VCD、CD、录音带、贴图、海报等,无不想方设法费尽心血收入囊中,这家伙俨然成了俺们农场最具权威的Beyond研究专家,且唯恐地球人不知似的,不管邻里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无论人家在吃饭、睡觉还是撒尿,这厮一张口句句劲爆:“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每一张可爱在远处的笑脸”、“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蒙着耳朵”、“Woo-woo-woo-woo”……平心而论,老弟音色还行,歌唱水准不亚于吾等凡夫俗子,然音量过大,以致隔了两幢楼的某大爷找上门对我投诉:“小子,我心脏不太好。”——其时我真想向大爷喊冤:“不是我,是我弟唱的!”
第三座大山叫足球。先是中国的什么假A假B,然后是外国的英超西假意假德假,这些假玩艺吸引老弟到了啥子程度?夜不成眠也!为了实时收看现场直播的球赛,那家伙可以对着电视机从鼠时瞪到虎时乃至兔时,俺好几次半夜起床撒尿都见他在客厅双手紧握作颤抖状,要不是他嘴里直喊“球进了球进了”,俺都快拨120叫急救中心说这里有个抽风病人了。次日一早,老弟跑到学校利用上课时间睡觉。
作为局外人,俺和老爸老妈始终搞不明白,那二十几个大人在草地上拿一个小球出气泄恨的把戏有啥看头?值得为其浪费如此多的时间精力么?顶多知道个比赛结果和进球时的几秒钟画面就行了嘛!而上了贼船的老弟执迷不悟一往无前,直到参加工作后的今天,仍延续着读书时期的爱球癖好。我就想,这厮在事业上要有如此恒心毅力,没准胡锦涛主席还要给他发奖状哩。阿门,愿裸那耳朵、备课喊母、妻打内等球星保佑他。
或许应了老子“祸福相倚”的高级理论,老弟在读书考试方面逊色,在人际交往方面却比俺高超许多,其朋友三教九流五湖四海,既有局长部长党书记,也有大爷大婶小老弟,既有工农兵,亦有政学商。当我在家抱着诗书画册傻乐时,他在外与大伙也闹个其乐融融,俺弟兄俩可谓各得其乐了。曾有友人对老爸说,你家这两小子一文一武,一正一“邪”,要循规蹈矩学官样说官话的有,要八面玲珑敢说话说真话的也有,你这辈子知足喽。老爸点头称是,可我觉得他们理解错对象了:在骨子里头,我才是“邪”的,写了那么多跟“社会主义形势一片大好”唱反调的文章;而学官样说官话的非我,乃老弟也——盖他在机关上班数年,没见过官撒谎总见过官扯淡放屁吧?
老弟平常在单位里打打文件、驾驾车、开开会,小日子混得还不赖,加上1米81的身板和冷酷的面孔,很得如今一些新新女孩的亲昧,对此,我这个做老哥的谨提以下几点意见,供老弟参考:
1、平常开汽车或骑摩托车时,若非工作关系,车上就别坐那么多个女孩子的屁股了,一个足矣。进一步说,即使一次只坐一个女孩屁股,也要像共产党人坚持三个代表那样始终保持固定的那个屁股,不要今天坐罗丝的,明天坐黛安娜的,后天又改坐伊丽莎白的屁股去了。
2、莫单纯以貌取人,美貌这硬件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对方的人品、气质、智慧等软件设施。
3、说话莫过于直白,要尊重对方,即便你不喜欢对方,也不要说出“谁会要你”之类的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的话,而应当委婉地说:“我不适合你。”
以上几点,是愚兄的迂腐之见,旨在抛砖引来一位贤淑的弟妹,老弟自当知之。
“大伯”我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