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秦王醒来,看看身边美如天仙熟睡的姚夫人,微笑着摇摇头坐起来。真不明白,女人竟有这么多瞌睡,他在心里说,伸了个懒腰下床。宫女过来给他着罢衣衫,他便来到外间的书案前坐下。书案很宽很长,上面摆满了大小不同的竹简,这是各地送来的公文、奏章,也是他日常生活里的一个主要内容,每天,他都要将这些公文批阅完毕。
如在往常,秦王到边坐下就开始批阅。因为国家所有的事情都得由他来定,这样的公文实在太多了些。只是今天早晨他心情太过兴奋,要停下来回忆一番最让他舒心的一些事情。如今国政有昌平君、隗林、王绾打理,军事上除了李斯又来了位天才的军事家缭子。顿弱已东去六国,虽说要花去万金,可是能买到各国部署的紊乱、君臣关系的恶劣,自然是一件事半而功百倍的事情。想到这里,秦王开心地笑了,坐下来,顺手展开一卷竹简。
“吕相邦虽住河南封地,一年多来,与各国诸侯相交仍很频繁。赵、魏、齐、韩、楚、燕等各国,派出探望问候吕相邦的宾客使臣不断,往来的车队相望于道,热闹非凡!”
秦王看了这则报告,又惊又怒。吕不韦,难道你要内外勾结,发动变乱?他在心里说,丢下竹简,沉思着。还没想出个眉头,姚贾赶来报告说:“燕、赵、魏、楚等四国正在组织联合军队,准备攻秦。”
秦王一听,吃惊不小,立即召来尉缭、李斯、昌平君、王翦等人议事。几个人从自己得到的情况都对姚贾的情报进行了证明。赵、楚等四国筹划联军攻秦成为不诤的事实。
“该当如何应对?”秦王目视众臣,沉沉地问道。
众臣正在思考,姚贾又先一步发言说:“如蒙大王信任,卑职愿出使四国,一定拆散他们的同盟,死了他们进攻秦国的野心。”
秦王听了,虽然面带喜色,却并不忙着表态,把目光转向身边的几个大臣。尉缭初来诈到,对姚贾又不了解,因此并不忙着发言。昌平君和王翦认可姚贾的方法,但却不知姚贾能不能信任,也不便开口。李斯见其他几位同仁都不开口,想了想问姚贾:“姚卿此次出使四国,要带什么东西去?”
“装一百车礼物,带千斤黄金就足够了。”
李斯听了,又想了想冷笑说:“这不是用大王的钱财去给你发展自己的关系,提升你自己的身价吗?”
“确实也是这样。”姚贾微笑着说:“卑职可以由此发展自己的关系,提升自己的身价。不过,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使四国之君听得进姚贾的意见,就此散伙,不再攻秦。”
李斯一时无言,去看秦王,只见秦王正看着他笑,情急之下,心灵一动,又说:“臣如果了解的是事实,姚贾的父亲就是个看管城门的门卒,他本人也曾在赵国做个强盗,是被驱逐出境的。象这样的人,恐怕难以胜任这般的重任。”
秦王听了,还是微笑,把目光又投向姚贾。姚贾却并无半点惊慌,坦然地迎着秦王的目光,说道:“是啊,姚贾的父亲确实是看城门的,可是被周武王尊为‘师父’的姜子牙呢,年轻时不也是个宰牛卖肉的屠夫;春秋时齐国的著名政治家管仲呢,早年时不也是个为人不耻的商人;至于秦穆公时的贤臣百里溪,在没有遇到穆公之前更是落魄不堪,流浪、养牛,他什么下溅的事都干过。这样的人太多了,只是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才只举这么几位为例。这都说明了什么呢?不正说明:一个人的出身低贱和名声好不好,并不妨碍他效忠‘明主’,更不会影响他做成一番大事。”
能言善辩的李斯,终于无话可说。秦王征询地环视着他的几位信任大臣,只见他们一个个都点了点头,这才大笑起来。笑毕,大声宣布:
“姚卿,本王就依你所言,车百乘,金千斤予你,出使四国,倘若大有成绩,定当拜为上卿,封千户!”
姚贾听了大喜,跪地大礼谢恩,十天后出发东行。通过收买各国权臣,离间四国相互关系,不但使他们放弃了联合攻秦的谋划,而且恶化了相互的关系。姚贾圆满地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归秦之后,秦王大悦,履行了诺言,加封姚贾为上卿、千户侯,这是后话。
秦王送走姚贾,回到桌案边,看见那卷展开的竹简,又想到了吕不韦。他紧皱着眉头,苦苦地想了很久,突然埋头疾书。完了自己看了看,大声唤道:“来人!”
赵高应声而出,恭恭敬敬地站在秦王的侧面。秦王看了看他,从书案上拿起刚书写的竹简,递给赵高说:“装好,亲自前去送给吕相邦!”
赵高领命而去,秦王望着他的背景,自言自语地说:这不能怪本王,全是因为你这个相邦太过猖狂。念你往昔对秦国有功,明明让你去封地安享晚年,却偏还要与诸侯国往来。你还想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本王岂能由着你得意忘形、胡作非为?!
第二天,吕不韦正在封地的府中大宴宾客,赵高突然来到。在赵高的示意下,吕不韦让宾客们离开,然后接过秦王的手喻,只见上面写着:“你对秦国有什么功劳,却能封土洛阳,食邑十万?你和秦国又有什么亲缘,却得到仲父的称号?本王令你,速去西蜀!”
吕不韦读罢秦王的手喻,哈哈地大笑起来。儿子长大了,看不惯他的父亲太过张狂。为父也知道,这样做有些显眼。只是父亲热闹了一生,哪受得了这晚年的孤寂!罢罢罢!既然我儿受不父亲的热闹,父亲就不去西蜀了。倘若真去了西蜀,热闹还是要热闹的。与其丢了热闹在孤寂中度日,还不如死去!想到这里,吕不韦扔了秦王的手喻,在赵高的惊愕中大声喝道:“来人!”
韩兴出来,伸着头问吕不韦:“相邦,唤韩兴有什么事情?”
“把我那瓶拿来!”
“黑酒?”韩兴问道,蔑视地看一眼赵高,转身离去。韩兴知道,黑酒巨毒;韩兴相信,这黑酒一定是赐给赵高的。
不一会韩兴拿酒出来,走到赵高面前,刚要伸手递过去,只听得身后吕不韦唤道:“拿来!”
韩兴惊愕之中,将酒递给吕不韦。吕不韦接过酒来,微笑着打开瓶盖,然后仰头将酒往嘴里到去。韩兴见了,大惊失色,慌忙伸手去抢。满满的一口黑酒已被吕不韦吞了下去。
“相邦!”韩兴大声地哭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吕不韦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地对韩兴说:“这是我最后能为秦国做的事情,也是我最后能替大王做的事情,还是我最后能替你们做的事情。我老了,大王长大了,你们也都成熟了,我该离去了!我走了以后,你去跟所有的门客说,让他们不要再聚在一起,要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说完之后,吕不韦一扔酒瓶,轰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