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最忙碌的两年2(1 / 1)

沈从文在10月17日为编就的《益世报·文学周刊》第11期所作的《编者言》中,再次表示,他的副刊所能起的作用:

“即在多数人情感观念中能消毒,能免疫。不至于还接受现代政治简化人头脑的催眠,迷信空空洞洞‘政治’二字可以治国平天下,而解决国家一切困难与矛盾。却明白一个国家真正的进步,实奠基于吃政治饭的越来越少,而知识和理性的完全抬头”。

面对内战,沈从文更加地不信任政党政治,只渴望和平,早在这年的3月,他就撰写时评《我们要个第四党》,表示了自己对现实政党政治的不信任,希望由非党专门家形成不同的政治力量,以找到和平途径。这篇文章结果被国民党当局禁止发表。

到了11月3日,沈从文又撰写《从现实学习》一文发表在《大公报·星期文艺》上,在这篇文章中,他对内战的国共双方都表示了不满,认为他们是在“玩火”,是“用武力推销主义”。

这篇文章一出来,立即受到左翼阵营作家的激烈批评。沈从文却并不去理会,直到12月上旬,他在致信彭子冈的信中,谈到这些批评时,提出自己的看法说:

写作上,“无妨从各方面着手,大家各从不同方式、不同信仰、不同观点作去,有个长时期自由竞争,所谓文坛会丰富些,思想也会活泼些。如果想将来有机会,我想把那些的批评附在全集后刊载,让这些批评与我大部分习作对面,到时候,那些枝叶意见就会显得平平常常,因为他们说的,也许从我十多年前另外作品中即早提过了”。

年底的时候,沈从文在给一位名叫“黄灵”的读者复信中感慨道:“国家好,人的自由竞争机会多,文学从一个极广泛的要求生产,要求出产,我或者还可有以自见于世。国家不好,人孤立,便等于游离于纠纷之外,形成一种隐遁状态。工作用笔时,也必然避开目前人人所呼喊问题,转若自娱,欲深反晦。本可以带着更年青的一群形成一种健康风气,结果却必然在一种厌倦情绪中,一切萎缩”。

1946年,沈从文在不停地发表看法中过去,他的这些看法并不能扭转现实,到1947年初,他的《芸庐纪事》在《人世间》发表,第三章还是被国民党当局禁载。2月3日,他写信给上海熟人说:“这里一切照常。事能进行,惟在此死城中所进行的虽苦也还庄严,但想起千里内一片杀声,一片血影,便不免令人茫然了。”

3月1日,沈从文一边在北平五所大学教授《响应十三教授保障人权宣言》上签名,抗议当局抓捕学生,一边给投稿人“灼人”复信说:

“诗可以为‘民主’、为‘社会主义’或任何高尚人生理想作宣传,但是否是一首好诗,还在那个作品本身。我们的困难在充数的诗人太多,却迫切要他人认可他为‘大诗人’或‘人民诗人’,没有杜甫十分之一的业绩,却乐意于政治空气中承受在文学史上留下那个地位。”

1947年5月4日到来时,沈从文写了论文《五四》:

“过去时代,我们把希望寄托到帝王和所控制武力上不大济事了,虽然变相的帝王和强大武力,还上好存在。但遇到问题来时,这帝王,这武力,都已显得不大中用。其次是把希望寄托到民主初创时的公仆,总统和人民代表的两院议员身上,结果是不大中用的公仆,不免被武人挟制,为所欲为,太过中用的武人,又必然是独断独行,使国家分崩离析,人民无可奈何。”

沈从文诉说了人民的无奈后,在文章里建议说:“国家重造的当儿,解决矛盾,平衡情感,还得用集团屠杀方式。这个与其说是‘自然’的,又不如说是‘人为’的。与其说是命中注定,还不如说这只是‘人谋不藏’。中国若真有所谓思想家,或大政治家,应当从这问题上提出他对于国家重造的见解。”

到8月1日,沈从文在《大公报》上发表了一篇名为《欢迎魏德迈》的时事评论:

“美国的对华政策,仅仅注意到买办、官吏、受英美文明熏陶的高级知识分子,还不中用”,应转变到青年方面来,并注意到现在中国的青年在经历八年的抗战后,“精神身体都十分疲惫,实在不希望在本国本土还有战争继续,更不希望另一个国家来帮助这种无终结的战乱。”

沈从文关心自己的国家,也一如继往地关心弱者,特别是文艺工作者。9月20日,他在《益世报·文学周刊》刊发了一则《启事》说:

“有个未谋面的青年作家,家中因丧事情形困难。我想作个‘乞醯’之举,凡乐意从友谊上给这个有希望的青年作家解除一点困难,又有余力作这件事的,我可以为这作家卖二十张条幅字,作为对于这种善意的答谢。这种字暂定最少为十万元一张,我的办法是凡要我字的,可以来信告我,我寄字时再告诉他如何直接寄款给那个穷作家。这个社会太不合理了,让我们各尽所能,打破惯例作点小事,尽尽人的义务,为国家留点生机吧。”

沈从文这里提到的青年作家,就是侗族诗人柯原。沈从文在1946年10月14日把他的第一首诗《祖国啊,起来吧!》发表在《大公报》文艺周刊上:

欢乐的心情让愁苦来收拾,

美丽的田庄只是飘渺的梦幻。

祖国哟,为了子孙们的命运,

你站起来吧,睁开你疲倦的眼。

……

这一年,柯原还刚刚15岁。随着第一首诗发表,少年诗人一发不可收,好诗不断喷涌,奈何天妒英才,他的父亲病逝,家庭生活陷入困境。困厄中的小柯原想起沈从文先生,便抱着一试的心情给沈先生写信,沈先生接信后,便有了那篇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