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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在院子里慢慢地踱着步子,想着刚刚编订的六经,子张领着言偃一道,兴匆匆地来了,见了孔子,俩人在门边停住步子,远远地凝望着。
“来吧,你在院外我就知道是你来了。”孔子说。言偃听了,忙走到孔子身边。自子路去世后,孔子悲伤了几天,然后着手推荐学生的工作。很快,言偃等人都去做了地方官。言偃去了武城,做了武城的地方长官,这次回曲阜办公事,特来看望孔子。
“你在那里遇到了人才没有?”孔子引言偃回屋里坐定后问道。
“有一个叫澹台灭明的人,从来不走邪路,没有公事从不到我屋子里来。”
“如今社会处于大动**、大变革时期,各诸侯国都十分重视接纳人才,尤其是接纳能够帮助他们治国安邦的有用之才,这是出于他们的政治和国务活动的需要。我们要推行周礼,要实行王道,更应该重视人才啊!”?
言偃听了,连连点头。
“你什么时候回武城?”孔子突然问道。
“今天就走。”
“这样,我想跟你去看看。”
“好,太好了。”言偃激动起来。
坐着言偃的套车,孔子来到武城,听见弹琴唱歌的声音,孔子微笑着说:“杀鸡何必用宰牛的刀呢?”
“以前我听先生说过,‘君子学习了礼乐就能爱人,小人学习了礼乐就容易指使。’”言偃为自己辩解道。
孔子听了,看看身边的子张,说:“子张啊,言偃的话是对的。我刚才说的话,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完了,孔子又对言偃点点头,表示欠意。没走多远,有一家人在办丧事,一个妇人虽说哭得很伤心,她周围并没有多少人,孔子看了看说:“这丧事似乎很简单啊!”
“丧事做到尽哀也就可以了。老师以前这么教我,到这里之后我就这么教他们了。”言偃说。
孔子听了,肃然地点着头,说:“好啊,许多事情,简单些好啊。不但是丧事,对君主、朋友也是这样啊。你还记得我这方面的话吗?”
“记得,记得。”言偃说:“老师曾说过,事奉君主太过烦琐,就会受到侮辱;对待朋友太烦琐,就会被疏远了。”
“对啊,就是这样啊!”孔子说:“我们说‘德治’、‘礼治’,首先得对当政者的道德提出要求。为官执政者倘若做不到‘礼’所要求的那样,自身的道德修养不够,那这个国家、地方这个就无法得到治理啊!”
言偃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只听得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子张问孔子说:“令尹子文几次做楚国宰相,没有显出高兴的样子,几次被免职,也没有显出怨恨的样了。他每一次被免职,一定把自己的一切政事全部告诉给来接任的新宰相。你看这个人怎么样?”
“可算得是忠了。”
“算得上仁了吗?”
“不知道。这怎么能算得仁呢?”
“崔杼杀了他的君主齐庄公,陈文子家有四十匹马,都舍弃不要了,离开了齐国,到了另一个国家。他说,这里的执政者也和我们齐国的大夫崔子差不多,就离开了。到了另一个国家,又说,这里的执政者也和我们的大夫崔子差不多,又离开了。这个人你看怎么样?”子张又问。
“可算得上清高了。”
“可说是仁了吗?”
“不知道。这怎么能算得仁呢?”
子张不再问了,孔子却问言偃说:“你能理解我刚才说过的话吗?”
“让我说说看。”言偃说:“老师是说令尹子文和陈文子,一个忠于君主,算是尽忠了;一个不与逆臣共事,算是清高了,但他们两人都还算不上仁。因为老师曾教导我们,‘忠’只是仁的一个方面,‘清’只是为维护礼而献身的殉道精神。所以,仅有忠和清高,还是远远不够的。”
孔子听说,心里非常高兴,连声说:“好、好、好啊!”话是如同往常一般说出来了,可言偃和子张都听不见。孔子也感觉到了。怎么搞的,我连说话出声的力气也没有了。孔子在心里想着,又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声音来。
言偃吃惊地望着孔子,说:“老师,你的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孔子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来。言偃急了,说:“老师病了,子张你们照顾他,我马上去请医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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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偃领着曲阜最有名的医生赶到时,孔子脸色又恢复了原来的红润,话也说得出声了。见子张领医生进来,笑着说:“我没什么病,只是太累了,是累了些的原故啊!”
“我还是给你看看吧。”医生说。
“谢啦,休息一会,我就会好起来。”
见孔子很坚决,医生眼望着子张,摇了摇头走出去。
“老师,是不是看看?”
“不啦,你陪我坐坐,我休息一会就好啦。”孔子说。
其他学生告辞出去,子张坐在孔子的身边,担心地望着孔子。孔子见了,微微一笑,说:“你不是有许多问题要问我吗?现在你就问吧。”
“可是,你应该休息啊。”
“与有德性的人谈自己的看法,不是最好的休息吗?”
“如果真是这样,我想请教老师做善人的方法。”
“如果不沿着前人的脚印走,其学问和修养就不到家。”孔子说。
“那么,怎样做才算是明智的。”
“像水润物那样暗中挑拨的坏话,像切肤之痛那样直接的诽谤,在你那里都行不通,那你可以算是明智的了。暗中挑拨的坏话和直接的诽谤,在你那里都行不通,那你可以算是有远见的了。”?
“怎样提高道德修养水平和辨别是非迷惑的能力呢?”
“以忠信为主,使自己的思想合于义,这就是提高道德修养水平了。爱一个人,就希望他活下去,厌恶起来就恨不得他立刻死去,既要他活,又要他死,这就是迷惑。正如《诗》所说的:‘即使不是嫌贫爱富,也是喜新厌旧。’”?
“士怎样才可以叫做通达?”
“你说的通达是什么意思?”孔子反问道。
“在国君的朝廷里必定有名望,在大夫的封地里也必定有名声。”
听了子张的回答,孔子说:“这只是虚假的名声,不是通达。所谓达,那是要品质正直、遵从礼义、善于揣摩别人的话语、明察别人的脸色、经常想着谦恭待人。这样的人,就可以在国君的朝廷和大夫的封地里通达。至于有虚假名声的人,只是外表上装出的仁的样子,而行动上却正是违背了仁,自己还以仁人自居不惭愧。但他无论在国君的朝廷里和大夫的封地里都必定会有名声。”
子张听了,沉思着点点头,又问:“如何才能使自己到处都能行得通呢?”
“说话要忠信,行事要笃敬,即使到了蛮貊地区,也可以行得通。说话不忠信,行事不笃敬,就是在本乡本土,能行得通吗?站着,就仿佛看到忠信笃敬这几个字显现在面前;坐车,就好像看到这几个字刻在车辕前的横木上,这样才能使自己到处行得通。”
子张听了,解下自己的腰带,将孔子刚说过的话一一记在上面,然后又问孔子,说:“我跟了老师这么些年,听到你多种对仁的解释,究竟什么是‘仁’呢?”
“能够处处实行五种品德。就是仁人了。”
“请问哪五种。”
“庄重、宽厚、诚实、勤敏、慈惠。庄重就不致遭受侮辱,宽厚就会得到众人的拥护,诚信就能得到别人的任用,勤敏就会提高工作效率,慈惠就能够使唤人。”??
子张听了又问孔子:“怎样才可以治理政事呢?”
“尊重五种美德,排除四种恶政,这样就可以治理政事了。”
“五种美德是什么?”
“君子要给百姓以恩惠而自已却无所耗费;使百姓劳作而不使他们怨恨;要追求仁德而不贪图财利;庄重而不傲慢;威严而不凶猛。”
“怎样叫要给百姓以恩惠而自己却无所耗费呢?”
“让百姓们去做对他们有利的事,这不就是对百姓有利而不掏自己的腰包嘛!”
“怎样做使百姓劳作而不使他们怨恨呢?”
“选择可以让百姓劳作的时间和事情让百姓去做,这又有谁会怨恨呢?”
“怎么追求仁德而不贪图财利呢?”
“自己要追求仁德便得到了仁,又还有什么可贪的呢?”
“怎么做才是庄重而不傲慢呢?”
“君子对人,无论多少,势力大小,都不怠慢他们,这不就是庄重而不傲慢吗?”
“怎么做才是威严而不凶猛呢?”
“君子衣冠整齐,目不邪视,使人见了就让人生敬畏之心,这不也是威严而不凶猛吗?”
“什么叫四种恶政呢?”
“不经教化便加以杀戮叫做虐;不加告诫便要求成功叫做暴;不加监督而突然限期叫做贼;同样是给人财物,却出手吝啬,叫做小气。”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子张高兴地红光满面,却发觉孔子已经睡熟了。他突然惭愧起来:我真不该,不该这么一直问下来啊。他去给孔子掖掖被子,手触到孔子的脸,感到热烘烘的,忙去摸他的额头,竟如火炭般烫人。子张心痛地流出了眼泪,忙跑出去唤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