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这几天,孔子都在观察儿子。现在回想一下,这么多年,自已对儿子的关心还是不够的。孔子突然认识到这一点,决定好好地弥补弥补。他唤儿子到跟前,问了他一些关于学习和生活的情况,满意地点着头。
“庄稼出了苗而不能吐穗扬花的情况是有的;吐穗扬花而不结果实的情况也有。”?孔子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问孔鲤:“你知道我说这话的意思吗?”
这是孔子以庄稼的生长、开花到结果来比喻一个人从求学到做官的过程。有的人很有前途,但不能坚持始终,最终达不到目的。孔鲤对父亲的话理解得很透,于是回答说:“父亲是希望我能勤奋学习,最终出仕做官。”
孔子听了,点点头,接着说:“可以一起学习的人,未必都能学到道;能够学到道的人,未必能够坚守道;能够坚守道的人,未必能够随机应变。你清楚这些吗?”
孔鲤点点头,正准备回答,差人来报:“有个叫孺悲的人求见。”孺悲是鲁国的大夫,鲁哀公曾派他向孔子学礼。由于孺悲总爱夸夸其谈,孔子非常讨厌他。听到孺悲求见,孔子立刻拉下脸来,对差人说:“你去告诉孺悲,就说老夫病了。”
孔鲤在一旁见了,大吃一惊,用惊疑的目光看着他的父亲。待差人走后,孔子对孔鲤微微一笑说:“人的本性是相近的,由于习染不同才相互有了差别。有差别的人在一起,是不会愉快的,自然是不见面好啊!”说着,起身从墙上取下瑟来,边弹边唱。
孔鲤见了,更加不解,良久,待孔子停止了弹唱,这才问道:“父亲是有意让孺悲听到吗?”
“是啊,我就是有意要让他听见啊。”孔子说:“只要能够,为人就应该坦坦****,把自己的喜欢和不喜欢都坦露出来。这样人才快乐啊!”
“这样!应该这样?”孔鲤喃喃自语。
“对啊,就是这样,应该这样啊!”孔子快乐地说。就在这时候,那差人又回身来报,说冉求请见。孔子听了,大声说:“冉求见我也要通报么?”
“是你说的啊!”差人说。
“是我说的吗?我现在要收回这话了,快请冉求进来。”
“齐国的大夫陈成子,杀了齐简公!”冉求报告说。
“真有此事?”孔子睁大了双眼。
“确实是这样,季大夫接见齐国逃来的商夫,我就在那儿。季大夫听了还问我该怎么办?”
“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这事请季大夫定夺。”
“就这样说的?怎么能这样说呢?”孔子不满地看了冉求一眼,挥了挥手说:“我知道了,你去吧!”
冉求走了之后,孔子立即斋戒沐浴,然后上朝,求见鲁哀公。哀公正在与妃子调情,听说孔子求见,很不耐烦地让妃子暂且退下,理了理弄皱了的礼服来见孔子。
“陈恒把他的君主杀了,请你出兵讨伐他。”孔子请求说。
“这事啊,你去报告那三位大夫吧。
孔子回报说:“因为我曾经做过大夫,所以不敢不来报告。”
“你还是去告诉那三位大夫吧!”鲁哀公坚持说。
孔子只好去向三位大夫报告,结果三位大夫不愿派兵讨伐,孔子又伤心又无奈,第二天竟然病倒了。孔鲤来到床前,问孔子说:“我去找哪位大夫给你抓药?”
“把我整理的文献拿来,课不能去讲了,可以整理文献啊。”孔子说。
孔鲤流出了眼泪,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可以去找仲由,他会有办法的。”差人在身后对孔鲤轻声地说。孔鲤听了,这才朝子路府上跑去。
155
在子路的府中,叶公正在向子路讨教:“夫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子路稍稍考虑了一下回答说:“依我看来,他是个发愤用功,连吃饭都忘了,快乐得把一切忧虑都忘了,连自己快要老了都不知道的人,如此而已罢了。”?
正说着,只见孔鲤气喘嘘嘘地进来,求援地望着子路说:“我的父亲病了。”
“夫子病了!”子路说着一蹦而起,顾不上与叶公告辞,匆匆地赶到孔子府上。
孔子的脸朝里面,一动也不动。听着孔子均匀的鼾声,子路悄声问孔鲤:“老师病得很厉害吗?”
“应该是吧,不然他现在一定在讲堂上,要不就在书案前。有许多文献,等着他整理呢。”
“对,是这样。”子路说:“夫子是不能病的,我去想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孔鲤问道。
“我想我应该有。”子路说:“你在这里,我去了,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好起来。”
孔鲤望着子路,轻声问道:“你是去替我父亲向鬼神祈祷。他可是不信鬼神的。”
“我知道,我知道。”子路说:“需要时信一信,只会有利于自己的。”
朦胧中,孔子听到孔鲤在与子路说话,只是眼皮太沉重了,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双眼。可是,子路已经匆匆地走了。
“好象是仲由来啦。”他问孔鲤。
“是的,是他来了,见你睡着了,他就又走了。”
“他去做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定是为了你的病。”
“他是要替我去向鬼神祈祷吗?”
孔鲤语塞,好半天不吭声。孔子也累得没了力气,闭上眼休息。又过了好一会,孔子才睁开眼来,问道:“由来了吗?”
“没有。”
“你快去叫他来。”
孔鲤去了,一会儿领着子路来到孔子的床前。
“你是不是替我向鬼神祈祷去了?”孔子问道。
“是的。《诔》文上说:‘为你向天地神灵祈祷。’”
“可是,我很久以前就在祈祷了,一直到现在生病,鬼神并没有帮我啊!”说着孔子又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理子路。
子路惶惶然地呆了一会,招手让孔鲤随他来到屋外,压低声音说:“这回老师似乎病得很重。我跟他几十年了,从来未见他这样,已经近古稀之年的人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们不能不做些准备。”
“该怎么准备呢,你说吧。”孔鲤说。
“我认为应该派几个学生来做孔府的家臣。”
“这样做适合吗?”
“适合。”子路说:“依我看,老师如真有什么不测,后事就该办的风风光光,不能在那些大夫们之下。”
孔子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待他再次睁开眼时,感到肚中饥饿,喝了些粥之后,竟然坐了起来。在孔鲤的掺扶下,孔子来到庭院,竟看见几个眼生的人,不由非常惊诧,问孔鲤道:“他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们是仲由挑选出来的,是怕你出现意外之后,负责料理后事。”
“仲由,这个仲由!”孔子大声地喊道。这时恰巧子贡、颜回都来看孔子。看到孔子生气的样子,忙问缘由,听孔鲤说了之后,子贡劝孔子说:“由就是这样,别理他,让这些人回去就是了。”见孔子不吭声,子贡又说:“由也是出于好心。”
“好心,你也认为他是好心。”孔子气愤地说:“我不是怪他咒我死。人总是要有一死的,人也不是咒死就死的。我只是恨他弄虚作假。很久以来,他就干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情了。我明明没有家臣,却偏偏要装作有家臣。我骗谁呢?我骗上天吧?与其在家臣的侍候下死去,我宁可在你们这些学生的侍候下死去。这样不是更好吗?而且即使我不能以大夫之礼来安葬,难道就会被丢在路边没人埋吗?”
子贡与颜回听了,都不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