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 / 1)

诸葛亮最后一次北伐,选择了褒斜道。

从汉中穿秦岭入关中,古来常走四条谷道,从西往东分别是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四条道路南北纵贯,路途远近不一,仿佛四柄锋刃窄薄的利剑,刺出秦岭的宽广胸襟,刺向渭水平原。

褒斜道为两水所连,南为褒水,北为斜水,两水夹在耸峙如云的山峰间,山峰对峙如勇士脊梁,漫长蜿蜒的栈道嵌在山腰上,仿佛烈士胸口不能愈合的伤口。千百年来,这里迎来了秦帝国的镳镳锐士,迎来了心怀壮志的大汉开国君臣,亦送走了无数经略天下的不世英才。

褒斜栈道甚为狭窄,最宽处只能行一车,很多地方太过艰险,不得已要下马步行,若遇着雨雪天,道路往往湿滑难行,非得提溜起十二分的小心,不然一个不留神,便会坠入崖下。蜀汉的北伐军队便从这逼仄栈道上缓缓推进,仿佛压在软管里的、已干了的膏油,非得用尽浑身力气,方能艰难地挤出汉中。

诸葛亮扶着马背停了下来,回头望了一眼,一排旗帜扑向身后白蒙蒙的薄雾里,仿佛伸长的手,将视线逐次拉开了,只看见蜿蜒的队伍如长蛇盘桓,一径里向远方匍匐抛去,却又在山麓的拐弯处迷失了方向。风拍着巴掌迎面扫**,士兵杂沓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敲得整个山谷微微颤抖。

大军已行进了五日,却仍然没有走出褒斜道,谷底的褒水、斜水在轻轻地叹息,仿佛在为远征的人们吟唱送别曲。

“先生,”修远从背后扶住了诸葛亮。他只觉诸葛亮的身上很凉,不禁担忧地说:“要不要歇歇?”

诸葛亮摇摇头:“不用。”

修远仍不放心:“可是道路崎岖,师旅远征,我担心先生的身体吃不消。”

诸葛亮沉定地说:“三军尚未疲,矧我何?”他安慰地笑了一下,拍了拍修远的肩膀,“走吧。”

他仰起头,山巅上有一线阳光闪了一下,倏尔那光芒仿佛一线泉水,竟沿着山脊流淌而下,堪堪落在栈道上,把那颤抖的木板斩断了一个口子。便在那缺口之巅,一行飞鸟振翅飞去,像石头缝里喷出的一股泉水,直飞向天际尽头。清越又哀婉的鸟鸣被风吹落谷底,一一落在出征战士的甲衣上,褒斜道在前方伸长了它的身躯,那躯壳上填满了世人来来回回的足迹,有的中道而没,有的却持之以往。

他怔怔地盯着那数行高飞的鸟儿出神,却听见修远在身旁喋喋:“这路也忒难走了,堂堂丞相也要步行!”

诸葛亮微笑:“只你话多,三军将士都无怨言,你却怨天尤人。”

修远哼了一声:“我哪儿是为自己抱怨,我是担心你!”

诸葛亮仍是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比这还艰辛的路也走过!今日所行之道,乃昔日高祖出汉中之途,高祖若不行险道,如何能开创大汉四百年基业?”

修远嘟囔着:“又是大道理……”他挽住了诸葛亮的手臂,“待这一仗毕了,先生便歇些日子吧,总这么累死累活,让人好不忧心!”

“已歇了三年了,还歇?”

“才三年而已,何况休兵三年以来,先生真正歇过吗?满朝上下,只你最忙,大小事一体交给你处置,比在军中还忙,忙忙忙,甚时是个头!”修远埋怨道。

修远的嗔怪让诸葛亮笑了一下,他没有和修远争论,却像是被某个心事裹住了,陷入了沉思中。

修远因见诸葛亮长久不言声,好奇地问道:“先生你想什么?”

诸葛亮默然,若有若无地缓缓道:“我想起去年冬天的一件奇事,说是江阳至江州有鸟从江南飞渡江北,因不能达,堕水死者以千数。”

“呃?”修远有些惊异,“有这事?”

诸葛亮的目光幽幽如雾,答非所问地说:“纵不能达成夙愿,便当慷慨赴死,亦为烈士之美,不是吗?”

修远起初懵懂,忽然像被敲破了头,一霎的疼痛后是剧烈的震撼。他呆呆地看着诸葛亮,一瞬间被那突如其来的沉重宿命感击倒了,他竟想要那么没出息地哭一场。

他明白了,这是他的先生在用生命的最后余热去熨帖理想,是的,这也许是诸葛亮的最后一次北伐了,最后一次啊!这个刚强如山的男人,即使在人生末路之时也仍然在奋起抗争,他就算真的倒下,也会用最后一口气去书写辉煌。

又一行飞鸟从山背后急遽飞出,宛如轻烟掠过,在天幕上留下清晰的痕迹,它们能跨过褒斜道的险峻峡谷吗?它们能飞到最终的目的地吗?

诸葛亮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却忡忡道:“出了斜谷,该给陛下去书报平安。”提起皇帝,不放心的感觉在心底泛滥成灾,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晃了一晃,那让他难受起来。

他转过头,却看见姜维走了过来,他向姜维举起了手。

姜维越过两个士兵,走到他身边:“丞相,不过三个时辰,褒斜道即将行完,我军是否当在斜谷口扎营?”

诸葛亮琢磨道:“斜谷口粮秣已载,无屯次之由,不当驻军,可稍作休整,立即行军北上。”

为准备这次北伐,早在去年,蜀汉便在斜谷修建邸阁,其中囤积了万石军粮,蜀军每次北伐,后勤保障总是成为棘手难题。秦岭雄峻崔嵬、突兀森郁,行道之难,难于登天,穿山运粮耗时耗力,且常常因为各种阻碍,使得粮谷不能及时运到军中。前次北伐,也因粮秣不济而被迫退兵。如今将粮秣提前放置秦岭谷道北段,可大大缩短运输里程,减轻后勤负担。

姜维是明白的,蜀军每次北伐,花在出征路上的时间比与敌交战的时间还长,待得军队终于越过崚嶒绝壁,踏入魏国疆场,收到边境檄书的魏军已屯兵固守,战时良机往往因此瞬失。

他不禁看了诸葛亮一眼,目光不提防触碰到诸葛亮鬓边掖不住的白发,扎得人的眼底仿佛生了瘤子,疼得无药可治。他把目光一转,却又被诸葛亮眼角眉梢的皱纹刺伤了,说不得个所以然,他忽然觉得辛酸。“丞相,”他含蓄地说,“师徒远涉,保重。”

诸葛亮一愣,他立即体会出了姜维的心意,他淡淡地一笑,却没再说话,缓缓地向前走去,一直没有回头。

夹谷对峙的山峰仿佛两道送别的目光,哀伤而沉默地凝视着北伐军队的远去,那弥漫山谷的雾水,冰凉湿润,仿佛是那目光滚落的惜别之泪。

他们便如此凝望了一千年,多少英雄在他们的目送下离去,多少王朝在他们的目送下衰亡,历史在他们的注视下几度繁盛,几度残败,时间逝去了,从前人物已化作枯骨,唯有他们仍然在,不增不减,不喜不怒。

蜀汉建兴十二年,五十四岁的诸葛亮再度北伐,他率十万之众经褒斜道北掠渭水,开始了他人生的谢幕之战。

他走过,便没再回来。

蜀军再度入侵的消息很快传入长安,仍在都督雍凉军事的司马懿收到边境檄书,说不得是紧张还是烦恼,或者,还有点儿羞于说出口的忌惮。

三年前司马懿在卤城惨败于诸葛亮,面子里子都丢在漾水河底,畏蜀如虎的讥讽在关陇传得沸沸扬扬,长安的三岁黄口也指着他的脊梁骨肆意嘲笑,一时间满天飞舞着司马懿怕诸葛亮仿佛耗子怕猫的各色段子。

战败后,他给皇帝写了谢罪表,自称愿受大辟,皇帝倒还开通,宽慰他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介怀,日后谨重守土则是。

皇帝大度,他却不能释怀,疮疤已在心里结了痂,长久地不能痊愈,一再地提醒他过往的耻辱。于是三年里,他在关陇穿渠筑陂,溉田数千顷,表请冀州农户五千往上邽屯田,春夏修田桑,秋冬还能习战阵,逐渐将被战争摧残的荒田焦土变成粮仓。去年关东大旱,关陇却丰收,他给关东送去四百万石赈济粮谷,皇帝因此玺书褒奖,称赞他守土守得好。

司马懿在关陇屯田练兵,目光一直没忘记看向南边,风闻诸葛亮也在蜀中休士劝农、教兵讲武,司马懿清楚诸葛亮在准备北伐,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因为蜀中几年没动静,曹魏颇有些意气书生以为诸葛亮受困于粮秣转运之苦,行军颠沛之难,怕是不会北上了。司马懿却知道,换作其他人,或者就苟安偷生,凭借秦岭巴山的雄关险塞,总能保有十年二十年的偏霸之业,可诸葛亮绝不会。司马懿读过诸葛亮的第二篇《出师表》,里边有一言,是为“王业不偏安”,这才是诸葛亮的心声,即便弱小,也不苟活,必要与强敌争衡天下,哪怕是失败。

哪怕是失败。

司马懿深以为这个对手可怕,坚强如山,勇悍如刀,天生的烈士胸襟、君子风范,他对诸葛亮敬佩之至,也畏惧之至。

听闻诸葛亮率师北进,司马懿丝毫不惊,下头一片声地“哎呀”,他却神色自若,底下人还道大将军运筹帷幄,早已思定退军良策,其实他仅仅是早有预见而已。

获悉蜀军北上的当日,司马懿便召集众将商讨军情。

地图展开了,山川河流像蛛丝似的,缓缓地编织成一张偌大的网络,司马懿举起手,敲了敲地图:“诸君以为诸葛亮当争何处?”

帐内诸将都把目光望向那面垂在壁上的大地图,却没有立即作答,似乎在思考,又似乎是不想出风头。自从张郃身死木门道,魏军私底下纷传张郃死得蹊跷,怕是其中有什么肮脏的阴谋,这念头太阴损,拿不到台面上来,见个光必死无疑,但总也按捺不住那荒唐的胡思乱想。

当初张郃太有主见,事事拂逆司马懿,落得个惨死木门道。虽然这事未必与那荒唐的阴谋有关,可到底是司马懿逼他追击,不逼别人,偏逼张郃,不正是他锋芒太露,不知收敛,非要在长官面前表现聪明,如此置长官于何地。诸将自此都服膺司马懿的权威,没人敢在他面前不恭顺,更不敢显示自己有过人主见。

司马懿见众人不吭气,不禁笑了一声:“怎么,诸将尚有顾虑否?”他索性不待他们开腔,自顾说道:“前方檄书称,诸葛亮兵出斜谷,诸将以为他当兵向何处?”

这是第二次问询,显见司马懿是真想听听众将的意见,而不是欲擒故纵。

郭淮微一拱手,说道:“大将军,末将以为诸葛亮当争渭北。”

司马懿眯了眯眼睛:“怎讲?”

“诸葛亮兵出斜谷,必是为北渡渭水,以切断水上通道,故而我军当在渭北设营,御诸葛亮于渭水之南,若蜀军有渡渭之图,我军正可趁其半渡而击之。”

司马懿背着手踱了几步,似乎在思考郭淮的话:“伯济之言虽合兵法,可我以为诸葛亮必定不会放弃渭南。”

他在那面地图前停住,手掌覆上去,轻轻划过渭水以南的广袤土地:“渭南土地肥沃,民众殷富,若此地为他所得,则为其屯兵仓房也。我以为,我军当南渡渭水,在渭南扎营,俾得渭水两岸皆不落入诸葛亮之手。”

郭淮一惊:“在渭南扎营,岂不是背水而战?”

司马懿抱住手臂,眉峰轻轻一挑:“置之死地而后生,与敌国争锋岂能退缩,敌争之,我当争,敌不争,我亦当争!”

“诸葛亮会不会东出武功,与我争长安?”胡遵疑惑地问。

司马懿思索着:“出武功乃奇兵突进,非勇者而不能为,诸葛亮用兵谨慎,应不会犯险。”他望着那面地图,目光在渭水一线缓缓滑动,“我猜,诸葛亮会屯兵,”手掌重重地覆在地图的某处,沉稳有力的声音也落了上去,“五丈原!”

众人听得司马懿掷地有声的断言,半分疑惑半分惊异,一道道目光凝聚在“五丈原”这三个字上。五丈原,渭水南岸的一个小平坝,北临渭水,南毗太白山,原是不起眼的小地方,可此时似乎获得了特殊的意义,比长安更光灿,比那渭水两岸的任一处重要关隘都惹人瞩目。

司马懿所猜不差,两日之后,魏军斥候从前方传来军情,诸葛亮果然兵次五丈原,诸将登时对司马懿佩服得五体投地,仿佛他是参透天机的巫觋,指掌间便能见得天下玄妙。

“诸葛亮到底是个谨慎人,他屯兵五丈原,吾无忧也。”司马懿笑呵呵地说。

郭淮却不这样认为:“大将军,诸葛亮兵次五丈原,北临渭水,只恐有渡渭争北原之图。诸葛亮一旦连兵北山,隔绝陇道,摇**民、夷,此非国之利也,故而我军当早做准备。”

这一番担忧提醒了司马懿,他迅速地把自己从大意中抽拔而出,毅然作出决断。他一挥手,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争北原,一定要将诸葛亮挡在渭水南岸!”

郭淮追着问道:“倘若我军将蜀军赶回渭南,又当如何?是乘胜追锋,还是固守待其自溃?”

司马懿摇摇头:“纵然我军逼退蜀军,使其不得渡渭水,诸葛亮也不会轻易退军,他必将屯兵渭南,相机而动,再兴刀兵。若然,我军当,”他停顿着,颊边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笑,齿缝里蹦出一个字:“拖!”

拖?

众将面面相觑,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不明白这一字要诀到底藏着什么玄机,这是说要和蜀军拖时间吗?敌人兵临城下,该当众起挡之,御敌于国门之外,奈何三军主帅却做出了让人有些泄气的决断,像是对敌时还没举刀便主动退避三舍,怯然地缩回巢穴里,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在自家疆场来去自如。

也许,司马懿是自卤城之战后,便对诸葛亮生出莫大的忌惮,从此宁愿藏在硬壳里当缩头乌龟,也不愿意与对手面对面地抗争交锋,至少这样,能为他自己保存光荣的颜面。可这尖锐的质疑是万万不敢说的,纵算诸将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闷在心中。

这一年的魏蜀交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不兴刀兵的消耗战,耗着时间,耗着国力,也耗着行入末路的生命。

蜀军穿出褒斜道,北循斜水(武功水)出谷,折而向西登上五丈原,至此屯营。

五丈原是渭水南岸的一处台塬,东濒武功水,南依秦岭,其南北长约十里,东西宽约两里,渭水平原多有此种台塬,是为水流侵蚀而成。渭河流域水网繁密,大小河流以时间之力,仿佛刀锋般将原来浑然平整的高地慢慢地切开切碎,如同一座座为水相隔的祭台,这样的地形便称为原。

与五丈原隔渭水相望的也是一处台塬,是为北原,又称积石原。这积石原为渭水北岸支流湋河所蚀,起初与渭北周原为一体,汉末才从周原分家出来。岐山脚渭水北的周原,是一片狭长的冲积平原,彼处旷野四望,山峦叠秀,河川如星,原是西周龙兴之地,也是秦帝国崛起之地。

五丈原与积石原面河对视,两原西面便是分割关中与陇右的陇山,关中溯渭水西进陇右,必过此两原。蜀军屯次五丈原,是想断水为围,往北占据积石原,如此南北两原为我所有,则关中与陇右的水上通道可一刀断开,况且曹魏雍凉重兵屯驻长安,此地距长安较近,可引魏军决战。

蜀军不怕决战,魏军却有些怯战,要紧的是司马懿不想战、不肯战。

蜀军才在五丈原驻次,营垒的基脚还没夯实,诸葛亮便召来各营将官举会,魏延头一个发言:“而今之计,趁魏军整兵完妥之前,当轻骑东出武功,力争长安。”

行险仿佛是魏延的一贯风格,原来诸葛亮平取陇右,他提议子午谷奇兵,诸葛亮终于来争关中,他又要轻兵突进。总之,他讨厌持重平稳,一座城一座城地攻克,一片土一片土地占领,他嫌动作慢,他要立竿见影的效果。

诸葛亮摇头:“险矣,轻骑东出,深入敌境,前途难断。我之意,与魏军争北原,连兵北山,如此南北缀合,可断陇道。”

“丞相不闻‘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今有出奇之机,胜兵之算,何不纳之,若行此奇兵,一战可定大局。”魏延说得着急。

诸葛亮稳稳地说:“奇正之术,当应时而用,非可用奇之时而用奇,兵危矣。”

魏延恨透了诸葛亮的慎重,这慎重像紧密的铁网,箍住了他的才智、他的勇气,乃至他的抱负,仿佛是陈年的积怨忽然爆发,他冲口道:“丞相何怯也,如此畏手畏脚,瞻前顾后,一万年也不能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话太难听,太不留情面,这不仅在质疑诸葛亮,还拿兴复汉室做靶子,一箭箭射成筛子。蜀汉人人皆知,诸葛亮最在意的事莫过于兴复汉室,那是他毕生的梦想,你可以保留异议,但不能奚落,不能践踏,更不能诋毁。

刹那,将军们都变了脸色,惴惴不安地偷窥一眼诸葛亮,诸葛亮只是弹了一下眉锋,一瞬的情绪波动,依旧平静如水。

“文长之心,亮已知矣。”诸葛亮说了一句寡淡得毫无滋味的话,细细品咂,又觉得别有深意,甚至有些瑟瑟寒意。

魏延其实说完就后悔了,那一刻不经大脑的蠢话,仿佛是鬼上身,唇舌都不由自己做主,他不知该如何弥补自己的失言,索性不作声了。

诸葛亮轻轻举起羽扇,语气也很轻:“与魏军争北原,还望文长上心。”

这就是说,争北原的任务要交给魏延,众将虽有心争功,细想魏延确实最合适,也都默然听令。

魏延刚刚乱开腔,正在懊悔时,诸葛亮交给他作战任务,他既不能又提贰言,也不能不接受,敷衍似的吭了一声:“是!”

诸葛亮盯视他一眼,唇角悄悄翕动,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那便这样吧。”诸葛亮淡淡地说,结束了这次军事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