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如老人浊泪的光芒从天空的缺口漏泄而下,扫开了一片潮湿的阴暗,高过膝的草丛仿佛被毒液浇灌,惊慌地战栗起来。
诸葛亮艰难地让自己坐起来,左臂却疼得抬不起,从手腕到手肘有一条很深的刀口,血不断地浸出来,大半条袖子染红了。他咬着牙挽起袖子,衣料粘着了伤口,轻轻一拉,便是钻心刺骨的剧痛,豆大的冷汗滚过他苍白的双颊。他猛地呼了一口气,举起右手解下髻上的葛巾,长长的头巾被他绕在手上,他再缠上伤口,绕了一圈又是一圈,仿佛自虐似的,狠狠地用着劲,那深入骨髓的疼痛便一遍遍折磨着他,分裂着他,啃咬着他。
他终于放开了手,眼前已是一片晕黑,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仿佛从地狱门口转了一圈回来。他狠命地支撑起自己被疼痛击倒的意志力,努力抹开遮挡视线的黑影,猛地看见那柄白羽扇躺在脚边,仿佛可怜兮兮的一张脸,他忽然笑了一声,在这性命攸关的危难之际,竟不忘记拿走一把扇子。
他捡起了羽扇,吹了吹,只吹掉些许灰尘,却吹不走羽毛上浸染的血。扇面上的八卦星宿图已被模糊了,曾经纤细的线条漫出了漶染的血痕,仿佛被拉出的交错伤口,抹也抹不平。
他凝着扇子,想起他的妻子,那么深的疼从心底泛上来。他摁了摁,没摁住,疼却张狂肆虐起来,竟爬上他的脸,在他的眼眸深处催发出酸涩的感觉。
早知道,当初无论有多忙碌也该送她离开,只因为一时的侥幸,竟酿成今1日的大祸,此刻自己尚且不知身往何处,如何寻得她的踪影。她会在哪儿呢,会平安吗?数万百姓在曹军虎豹骑的铁蹄下无处逃生,一个身怀六甲的弱女子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不敢想了,身上打着寒战,恶狠狠地把自己的软弱咬碎,脑子里扫去一切干扰心智的担忧,专注地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几个脸上挂着花的士兵冲了过来:“军师!”
“找到主公了吗?”诸葛亮每说一个字都觉得耗尽了力气。
士兵喘息道:“适才我们遇着几个百姓,他们说看见主公奔往当阳桥去了。”
诸葛亮一下子站了起来:“走,立即赶往当阳桥!”
士兵们因见他受伤,便要过来扶他,诸葛亮推开了他们,他摇摇头:“不用,我走得动!”他撑起一口倔强的力气,捏紧了扇柄,冲在了最前面。
这一路上少见虎豹骑,多是逃难的百姓,有的尚能走动,有的却倒在路中央奄奄一息,还有的已死去多时,只睁着窟窿似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瞪着苍天。
诸葛亮叹息连连,却也莫可奈何。他此刻满怀心思便是找到刘备,倘若寻不得刘备,纵算他绝顶聪明,也不知前途何在,人生何往。
越往前走死人越多,仰面的、卧倒的、没头的、开膛的,横陈荒野,大多肢体残缺,能保住全尸算是“福气”,像是天下人都死了,这儿是一座埋尸的广大坟墓。前方十步之外,尸体更是堆叠成山,仿佛一座“雄伟的”京观,彰显着某位英雄的赫赫武功,青史有情,也当记一笔。
那“京观”旁坐着趴着躺着几个奄奄一息的活人,也许并不曾活,只是一缕残存人间的怨气,看见有人过来,有气无力地哼出一声:“救……救命。”至于能不能救,不敢抱希望,因为救了也许并没什么用,走不出半里,便会遭遇新的危险。
诸葛亮放缓了脚步。
当中有个少年,满脸血污,模样也看不清了,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一面哭一面念叨:“阿母,阿母……”
“别号了,谁家没死人呢?”旁边一个眼睛流血的汉子说,“我老父死了,季父季母也死了,我家小子也不知跑去哪里,是死是活。”话是这么说,自己也忍不住呜咽,流得满脸的血。
少年像没听见,越哭越大声:“阿母不在了,不在了,我要回家,回家!”
“哪儿有家呢?”有个干瘦的青年哀伤地说。
少年仍是哭,他不管,他就要回家,只有家里才最安全,那儿没有杀戮,没有死亡,只有母亲和他,母亲一定还在家里等他,怎么可能死去,谁若说母亲死了,便是大骗子!
泪雨滂沱的少年与诸葛亮对视了一眼。
如何这样眼熟?诸葛亮惊疑了,他是过目不忘的好记性,任何人任何事,但凡经略一眼,终生不忘,纵便这少年满面污垢,五官都模糊了,他还是能确定,他见过这个人。
少年本来伤心欲绝,乍见诸葛亮,那被巨大悲痛霸占的意识里晃进一束熟悉的月光,他忽然站了起来。
诸葛亮想起来了,那日给徐庶送酒的不正是这少年吗?刚刚顺风听了一耳朵哀音,这么说,他母亲不幸死难了。
少年像流浪猫儿突然找到久别的主人,死盯着诸葛亮,身上一阵阵发抖,莫大的恐惧、激烈的痛苦以及绝望的期盼在心里交替互生。他可怜巴巴地说:“先……先生,你能……带……带我回家吗?”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近乎无礼的要求,在这尸骸遍地的血腥荒原,他谁也不认识,包括这些与他同罹刀锋的天涯沦落人,但他认识这个先生,那就像是黑夜迷路时忽然见到一线光,他要追着那光奔过去。
“军师,赶紧走。”士兵催道。
诸葛亮没动,他在看那少年,也在看那些幸存者,要不要带他们一起走,可他自己此刻尚在奔逃路上,若是捎带上这些个累赘,倘若有紧急危难出现,又该如何护卫周全?
正犹豫时,有马蹄声滚滚扑来!
诸葛亮惊骇,在此困境遭遇虎豹骑,他身边只有二十来个疲倦之兵,他一介书生,如何能抵挡杀气腾腾的虎狼之师,莫非今日当真要命丧于此!
以为杀戮又至,一众活人吓得失声惨呼,那少年骇白了脸,几步奔向前,一把拉住了诸葛亮的衣袖。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来不及躲避了,诸葛亮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冲得他连退几步。
“孔明!”一个半带嘶哑半带激动的声音从马背上飞下来,一个人影不等战马收蹄,仿佛捕着了猎物的苍鹰,风一般扑向了诸葛亮。
诸葛亮大惊,忽而又是大喜:“主公!”
刘备几乎要哭了,他握住诸葛亮的手,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以为是梦,还给了自己一巴掌。
“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刘备喋喋着,眼泪再也忍不住,飞流直下般迸出来。
诸葛亮的一双手被他握得太紧,扯得伤口阵阵撕裂的疼痛,心里却是狂喜的:“主公无恙,亮甚是快慰。”
刘备真想痛痛快快哭一场,这一次失败太惨烈了,他不仅像过去无数次失败一样,丢掉妻儿,失去领土和军队,还险些丢掉了他这一生最珍贵的朋友和良师,不,不仅仅是一个具体的人,那是一种力量,一种足够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力量。
“大哥,军师,赶快上马离开,曹军虎豹骑还在四面搜捕。”张飞策马上前,焦急地催促道。
刘备慌忙擦去眼泪。“忘情了,我见到孔明狂喜过望,不禁忘记险情当前。”他挽住诸葛亮的胳膊,“走!”
诸葛亮的衣袖被那少年攥得甚紧,仿佛那是活命的支撑力,倘放松一点儿,便会生无所归,死无所葬。说不得个所以然,诸葛亮心底升起莫大的怜惜,他对刘备说:“主公,带上他……他们吧。”
刘备瞧了瞧那少年与其余幸存百姓,并不犹豫:“带走!”
众人齐齐上马,响亮地呼喝一声,向当阳桥方向拥尘而去。
火焰的光映照在半面坍塌的土墙上,墙砖东一拉西一溜撒了满地,墙角躺着一个死人,肚子上中了一刀,半截肠子掉在大腿上,难闻的血腥味儿随风**开,惹来一只饥饿的秃鹫,一口一口地啄食。
甘夫人扒在土墙上悄悄向外张望,远远地能听见隐约的惨烈喊叫声,猛见着墙根下脏腑洞穿的死人,吓得一骨碌缩了回去。
黄月英半躺在地上,她费力地抬起手:“夫人,有人吗?”本想坐起来,可身体沉重得如同压上了千钧重担,说句话都要耗费很多力气。
甘夫人烦闷地摇摇头:“没有……”
她们原本同乘一车,行到半路曹军杀来,殿后保护家小的赵云拼死杀敌,却抵挡不住暴戾凶悍的虎豹骑,她们与赵云被狂潮似的骑兵冲散。不仅如此,连麋夫人和抱着阿斗的保姆也一发找不着了,只剩下她两人相互搀扶着躲避刀锋,但一路仓皇,分不清个东南西北,见前方有面残坍的土墙,实在疲累无计,只得躲了进来。
甘夫人想着阿斗不知生死,不禁呜咽着泣哭不已。
黄月英知道她的心事,劝道:“夫人毋伤怀,小主人吉人天相,说不定已被赵将军救护了!”
甘夫人抹着眼泪:“但愿如此,可怜我们两个失散,也不知还能不能见着阿斗……”
黄月英微微叹息,眼望着漫卷乌云在天空翻滚,清冷秋风吹得浑身寒战,腹中竟隐隐作痛。她抚住肚子,想要把那疼痛压下去,可疼痛仿佛和她作对一样,她每摁一下,痛感便加重一分,刀搅般在肚子里来回折腾。
“夫人……”她虚弱地说。
“怎么了?”甘夫人见她满脸虚汗,心里发了慌。
黄月英喘着气说:“我,我要生了……”
甘夫人大惊,连忙凑过来,愁苦地说:“可怎么得了,荒郊野岭,连个接生的保姆也没有!”
“我也不想,可是,可是……”黄月英几乎要哭了,她在心里苦苦地念叨:小祖宗啊,你千不该万不该这个时候出来,这哪里是能降生的地方,四面刀兵未去,危机重重,如何就这样性急。
甘夫人祈求道:“忍忍……”
黄月英大口地呼吸着,疼痛让她全身颤抖:“对不起,真的不行……”
甘夫人叹气:“都是天意,罢了,我毕竟生过孩子,我为你接生!”她撩起外衣,咬牙撕下一大块衬裙,垫在黄月英身下。
她握住黄月英的手,鼓励道:“用点儿力气,别怕!”
黄月英深深地呼吸,把全身力气朝着一个点凝聚,使一下劲儿,稍稍歇一会儿,再使劲再歇,力量和疼痛斗争较劲,有时这个占了上风,有时那个压住势头。
有隐隐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是急切的马蹄声,难道曹军来了?
黄月英在疼痛中也自警觉,“有人,有人……”她半撑起身体,“夫人,有人来了,你快跑吧,别,别管我了!”
甘夫人凝了眉头:“什么话,你什么都别想,把孩子给我生下来!”
痛,每个毛孔都在痛,黄月英觉得自己要死了,她只是机械地使劲,而身体根本就不是自己的。
“要出来了!”甘夫人提起声音。
马蹄声更近了,是曹军来了吗?她们原来是在和死亡竞赛,一面催促着新生,一面抗拒着死亡。
甘夫人轻呼了一声,顷刻是孩子的啼哭声,那哭声微弱而苦涩,似乎在对苦难的世界发出卑微的控诉。
黄月英像水一样摊开,她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甚至不能去看看孩子。
“是个女儿!”甘夫人用衬裙包住,慢慢地挪到黄月英身边。
黄月英无力地偏过头,她的女儿正蜷在一张白布里,像只没皮的小老鼠,脆弱得似乎一阵微风就能将她催折,她皱着鼻子,噘着嘴巴,她一出生,呼吸到的空气竟是属于战场的血腥味。
“我的女儿……”黄月英没力气抱住女儿,眼泪簌簌滚落。
天上的浅灰云层压得低了,在没有星月的夜晚,微明的光从天空的一个角落洒落,那是苍天的眼泪吗?
马蹄声在断墙外戛然而止,甘夫人紧紧搂住孩子,紧张地盯着那模糊的身影,是曹军吗?别伤害刚出生的孩子,她才来到这个世上,不该夺走她的生命。
黄月英忽然来了力气,从地上腾地坐起,她伸出双臂,护在甘夫人和孩子身前,近乎悲怆地说:“放了我的孩子!”
天上漏下的微光照在那人脸上,他前倾身体,一手扶住残垣,眼里露出了又惊又喜又哀的神色。
黄月英认出来了,她百感交集地喊道:“元直!”
徐庶跳过断墙:“你们怎么在这里!”
甘夫人大松了一口气:“我们与赵将军走散,无处可躲,便藏在此处,没料想妹子居然产子……”她轻轻蹲前一步,抱着孩子给徐庶看。
徐庶又喜又悲:“是女儿还是儿子?”
“女儿!”甘夫人说。
“女儿好,孔明就该有个女儿!”徐庶兴奋地笑道,想起黄月英战场生子,不禁感慨万千,又伤感地闪出泪光。
紧张一去,那维护女儿的坚强意志坍塌了,黄月英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妹子!”甘夫人急呼。
黄月英对她摇头一笑,可因为太虚弱,连摇头也很慢。
“我带你们走吧!”徐庶不假思索地说。
他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当即背起黄月英,甘夫人便抱着孩子,他将二人扶上马,一拉缰绳,牵着马朝前疾疾而去。
“元直如何会来这里?”甘夫人问。
徐庶低低地说:“我来找我阿母……算了……”他沉郁地摆摆手,宁愿不要说,说了反而提醒他的烦恼。
甘夫人懂了,徐庶的母亲也失散于乱军中,他为子纯孝,因此不逼刀锋折回寻母,却路遇她们两个,反而舍母救人,她甚是感动,本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又怕勾起他的伤心,只得压住满腹心事闷声赶路。
夜色沉沉,四野都是血肉模糊的尸骸,血染红了旷野衰草,空中有老鸹在盘桓凄鸣,有时候马儿颠踬得厉害,却原来是踏在死人的身体上。
黯淡天光零星落下,他们趁着晦暗光芒焦急赶路,路上常有茫然逃奔的难民,也能让他们吃上一惊,这么惊惶地走了许久,直到天边微微发亮,既没遇上曹军,也没遇上刘军。
有杂沓马蹄声擦着地面飞奔,声音急促杂乱,奔腾若从山涧落下的激流,将千岩巨石击得粉碎。
“是曹军?”甘夫人紧张地问。
徐庶沉了一口气,手提长剑拦在马后,他不回头,而声音却沉定有力:“夫人,你们先行!”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晨曦光芒从天幕后慢慢渗透,一缕冷风乍起,将那遮挡阳光的云层吹散了。
一骑临近,却像是刚从血里出浴,手中一杆长槊上也是斑驳血痕,怀里鼓鼓地似乎揣了个包袱,一面奔驰一面朝怀里的包袱看。
“是赵将军!”徐庶大喜,挥手大声呼道,“赵将军!”
赵云抬起鲜血淋淋的脸:“呀,元直!夫人!”他来不及下马,捧着怀里的包袱高声道:“夫人,小主人在这里!”
甘夫人愣了一下,直到赵云奔得近了,她才慢慢地意识过来,陡地哭了出来:“阿斗,阿斗……”
众人悲辛交集,却听得身后铁蹄杂沓,一线黑尘压着地平线滚滚而来,赵云忙道:“快走快走,有追兵!”
徐庶顾不得了,他猛地一拍马尾,驮着甘夫人和黄月英的坐骑泼风般疾驰奔走,赵云从马上伸出一只手,徐庶拉着他的手腕,纵身跳上马背,刹那,四人两骑拥尘狂奔,身后是影子般穷追不舍的虎豹骑。
追兵的马蹄声如索命之喝,扯住凄厉的烈风从耳际一掠而过,那穷追之心是燎原之火,忽忽不可止。避刀兵的四个成年人,两个为弱女子,另外两人早已疲惫至极,便是擅与万军作战的赵云也是数战疲敝,血染征袍,倘若再来一场恶战,只恐便为敌人刀下之鬼。
“有救了!”赵云忽地高呼。
前方一桥横陈,桥上有一人一马,却原来是张飞,因对方正在奔跑中,看不清来人面孔,他催马上前,一面疑惑地打量,一面持矛准备一战。
“益德!”赵云拼尽力气呼喊。
张飞惊喜愈望,正待要叙话,却见两骑之后是追尘而至的虎豹骑,倒吸了一口冷气,迅速地让过一条路,不遑多说:“快过桥,大哥在桥后!”
两骑越过张飞,鼓起最后那点儿奋争的力量,催着马飞踏桥梁,犹如两道闪电没入了桥后的茂密丛林间。
浩浩****的虎豹骑如狂躁的浪潮,奔涌到当阳桥前,却似被壁立千仞的苍岩阻挡,戛然止住了势头。
当阳桥头立着一人一马,刚冷的阳光在他头顶散成了生出锋芒的花朵,影子从身后倒涌而出,犹如一把利剑,毫不畏惧地插入了虎豹骑的阵列里。
他策马向前走了两步,长矛向前一伸,目光中是睥睨天下的骄傲。
虎豹骑都勒住了马蹄,拿不准这人意欲何为,以一人之力妄图阻挡骑兵锋芒,他是太自负,还是太愚蠢呢?或者是为布疑兵,瞧那桥后的丛林间烟霭茫茫,尘埃扬扬,便是伏兵也未可知。
“吾乃张益德,可来共决死战!”张飞厉声吼道。
这一声呼喝犹如云天上抛下的一记惊雷,炸出个骇人的巨坑,身经百战的战马也瑟瑟地往后缩了一步。
张飞策马又逼近一步,他吊起嘴角,恶狠狠地喊道:“我乃张益德,谁敢共决死战!”
无人敢近,无人敢挺刃决斗。
张飞轻蔑地骂了一声:“废物!”他竟然策马倒转,踏踏地奔过了当阳桥。
虎豹骑望着那一骑绝尘的张扬,始终没有人敢追出去,许多年因为征伐太多而深藏的恐惧此刻被张飞的一声怒吼撩拨出来,那像潜伏的瘟疫,久久不肯痊愈。
仿佛过了很久,当阳桥上恍惚还飘**着那一声惊世骇俗的怒吼,在苍白的天空镌刻下深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