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事发,护犊心切(1 / 1)

电报是徐志道打来的。

此时,徐志道正在洛阳主持第一、第五、第十等战区联合举办的“特训班”,对韦案进展及赵理君的情况了解得比较清楚。

戴笠的猜测没错,韦案的确与赵理君有关,是赵理君的部下、被派到豫东沦陷区的混城队大队长曹银屏所为。

赵理君的下属与韦孝儒的下属之间,矛盾争斗由来已久。曹银屏的大队在豫东沦陷区及晋南中条山等地工作,经常从沦陷区回洛阳汇报,又从洛阳返回沦陷区,往返时便贩运私货,以牟取暴利。位于通许县境内的黄泛渡口,是他们往返必经的一道关卡,这个关卡是由韦孝儒的地方团队把守的。

韦孝儒的第十二区专署就设在通许县,他的地方团队驻守在通许县境的黄泛区西岸。曹银屏的人插翅也飞不过这个渡口。由于要求分肥不遂,双方相遇如仇人相见,经常大打出手,以致韦的部下打死曹银屏下属20多人,曹的人打死韦的部下十多人。

有一次,地方团队将曹的几个人押解到专署,由韦孝儒亲自审讯。本就是人赃俱获,这几人却不识相,自恃有省政府调统室(主任岳烛远)做后盾,根本没想到县官不如现管,小命已经攥在人家手里了,还耀武扬威。结果十分霸气地亮出了身份,以为能把韦孝儒镇住。

却不料,不亮身份还好,这一亮身份反倒激怒了韦孝儒。

韦孝儒是读书人出身,本属教育界人士,因在豫东(河南杞县人)有一定的声望,又掌握着一部分地方团队,被委派当了专员。或许是混迹官场时日未久,不曾沾染旧官僚的圆滑习气;或许是读书人的执拗与高傲,在当时的官场中颇有些特立独行。

特立独行的韦孝儒根本不管什么调统室,一怒之下把几个人拉出去崩了。这下双方结下了深仇大恨,部下之争上升到“长官”之争,曹银屏发誓要为部下报仇。

以后曹银屏的大队调到洛阳受训,驻扎在洛阳飞机场内,主持训练的正是赵理君。

3月15日省政府召开行政督察专员会议,韦孝儒提前一天来到洛阳。曹银屏的手下人很快得到了信息,并查清了韦孝儒的下榻地点。

会议开始的当天晚上,曹银屏特地找到赵理君,请求报复韦孝儒。考虑到韦孝儒的身份,在临时省会实施这样的行动恐怕不容易收场,所以赵理君没有答应。

在这个时候,如果赵理君能够坚持拒绝,或者在赵理君不答应的情况下曹银屏打消报复念头,韦孝儒等人的命运也就另当改写了。

问题是,曹银屏认为机会难得,此次不动手以后就没机会了。赵理君经不住他软磨硬泡,并没有深思熟虑便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随便你们。”

这个“随便”当然就是“批准”,曹银屏立刻带着手下多人赶到复旦中学,将韦孝儒和他的随从人员绑架。因担心事情败露,又将亮灯的屋子里的人也一起绑了,使校长郭兆曙等几位毫不相干的人遭受飞来横祸。

他们将韦孝儒等六人押到飞机场附近的一口枯井前,准备将六人推入枯井活埋。

考虑到赵理君并没有给出一个正面肯定的回答,曹银屏又去向赵理君报告情况。但此时赵理君已经睡下,曹银屏犹豫一下又原路返回。其实赵理君是否允许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当曹银屏返回枯井的时候,韦孝儒等六人已经不见踪影,枯井已经被填埋。毫无疑问,六人已经葬身井底。

第二天早上,曹银屏去向赵理君汇报。看来这个结果是赵理君意料之中的,他听了以后很平静地说:

“这几天你不要出去,躲避几天风声。”

归根到底,赵理君没把这场凶杀当回事。到底是亲自操刀的杀手,就“杀人”这件事来说,赵理君的“心理素质”远高于他的老板。当年特务处初开杀戒,尤其是杀害杨杏佛、史量才,戴笠承受着巨大压力,赵理君却是理直气壮干得干脆利落。

没当回事自然有他的理由,毕竟破案离不开军统。军统在河南的最高官员是岳烛远,但岳烛远因对河南站连环杀人案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已被下令调离。作为别动军的负责人,赵理君才算得上军统在河南的“老大”。

没有线索案子是破不了的,尤其他本人就是破案人之一。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风不是别人透出去的,而是他们的自己人。

到了夏末秋初,赵理君的勤务兵到洛阳亨达利钟表店买手表,说是给赵专员(即赵理君,混城队培训时为编练专员)买的,要选一块最好的给他送去看看。于是,老板挑出最好的表交给一个店员,让他和来人一道去赵的办公处。不料,店员一去不归,老板派人去赵理君的办公处查问,办公处根本不承认有这回事。店里以为是店员拿了手表逃跑了,赶紧向警局报案,并开具手表样式以供查访。

如果赵理君的勤务兵自己“享用”这块名贵手表,“店员窃表”案说不定就石沉大海了。可在当时,手表是身份地位的标志,是财富与权力的象征,一个勤务兵哪里敢享用少将级军官才有资格佩戴的手表?不久,勤务兵将手表拿到一个旧货店出卖,旧货店早就接到警局的通知,一看这块表与亨达利报失的手表一模一样,老板不敢收赃,赶紧向警方报告。

勤务兵被带到警局,毫不犹豫地亮明自己的身份,以为这个身份可以吓到警局的人。警局的人追问下去,勤务兵像他的主子一样胆大包天,竟满不在乎地说:

“区区一块手表,这算什么要紧,惹起我们的脾气,把你们这班家伙和某专员一样坑埋了事!”

一听某专员,警局抓住这个线索不放,勤务兵就把赵理君、曹银屏如何活埋韦孝儒等六人的情形全部说了出来。

警局马上将其供词报告蒋鼎文。

蒋鼎文深知赵理君的能量,一旦走漏风声,再想抓住他就难了,于是打电话请赵理君来长官部议事。赵未料到案情已被侦破,悠然前往,即被扣押。曹银屏闻赵理君一去不归,料到大事不好,迅疾逃往距洛阳 90里的新安县第三十六集团军司令部司令李家钰处。

李家钰也是四川人,与赵、曹是同乡,平时往来密切。曹银屏与李家钰商量劫狱,救出赵理君。但曹银屏的行踪已被发现,不等想出劫狱的方法,他本人就被抓捕归案了。

对于赵理君闯下这样的大祸又刻意隐瞒,戴笠气得七窍生烟。可气愤归气愤,重要的是怎么保他安然无恙。说起来赵理君也是军统的有功之臣,为军统立下过汗马功劳,在军统也是不可替代的杀手;无论在军统的地位还是在戴笠心目中,赵理君都比被杀的张超重要得多得多,戴笠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失去这员猛将。

戴笠当即电请蒋鼎文,希望将赵理君等人交给军统查办。蒋鼎文既不愿得罪戴笠,又不敢私自做主,但呈报蒋介石后迟迟不见答复,只好将案子暂时搁下耐心等待。

戴笠同时给 赵理君发了一封电报,大意为:

“你在军统工作,劳苦功高,决无意外,我一定负责,你可安心等待……”

电报是徐志道转交赵理君的。赵已料到戴笠会救他出狱,而且猜测蒋介石也会对他网开一面,原本没有太大压力,如今见到戴笠的亲笔信,也就完全放心了。他既相信戴笠不会失信于他,也相信戴笠有这个能力。

然而,连戴笠都没有想到,好好的竟会平地起惊雷,从蒋介石到戴笠,都不可思议地改变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