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已经是以张蔚林名义给张露萍发电报的第三天,戴笠料定这天张露萍会返回重庆,尽管审讯没有结果,但抓住张露萍,七个人便已全部落网,也算了却军统一块心腹之患。
戴笠正在办公室等消息,毛人凤带着研究张蔚林日记的特务进来报告:在张蔚林的日记中发现了一个多次提到的秘密联络点——七星岗四德里七号。
戴笠立即下令特务总队,马上派人去七星岗四德里七号搜查、抓捕。不料,行动组组长回来报告说:
“四德里七号已经人去楼空!”
“人都抓起来了,他们是怎么得到情报的?莫非还有没挖出来的内鬼?”
“房东说,昨天下午有个穿军装的人送去一封信,那家人就匆匆搬走了。”
抓捕这六人的消息只有稽查处、电讯处的少数人知道,但他们都不穿军装。就是实施抓捕的特务总队行动组人员,也都着便衣。在局本部,穿军装的只有看守所的看守与警卫人员(这些人亦属特务总队)。警卫人员不会擅自离岗,关键是他们无从得此消息,那么,剩下的只有看守所的人了!
戴笠下令去看守所追查。不到半个小时,看守所所长毛烈跟在搜查人员身后,慌慌张张来到戴笠的办公室,一进门就说:
“戴先生,我真不知道张蔚林是共党分子,我以为他只是烧坏了真空管,关几天就没事了,所以他给我50块钱,让我给他送封信,我就答应了。”
戴笠一听,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照着毛烈的脸上一巴掌甩过去,“啪”的一声脆响,打得毛烈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
这一巴掌把毛烈打蒙了,他实在没想到戴笠会发这么大火。
毛烈是戴笠的江山籍小老乡,是军统局情报处处长何芝园的妻弟。何芝园是江山县城关人,毕业于南京东南大学,曾任职铁道部,后被戴笠挖到复兴社特务处。
尽管得知张蔚林是共产党员后毛烈十分后悔,可凭着与戴笠的同乡关系,又有姐夫撑腰,他压根就没想到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大不了关几天禁闭,出来照当他的所长。戴笠这一巴掌打得他惊慌失措,他从未见过戴笠发这么大火。
戴笠年轻时脾气暴躁,但他好面子重名声,发飙耍横大多是冲老婆孩子和身边副官,对同窗故旧尽量显示亲和的一面,即使在火头上,一般也是将肖马的脸一拉,立见不怒自威。随着官越做越大,身边文化高、素质高的人越聚越多,自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方面耳濡目染,自身开始附庸风雅;同时尚有自知之明,知自己文化方面欠缺,自打将文溪同窗周念行拉入团体,任职秘书的周念行就成了他的国学教员,他从此开始恶补国学,人自然也就变得有了些儒雅;加上人到中年,青涩尽褪,多了些稳重,动辄怒发冲冠的事在公开场合已不再常见。
但今天这件事非同小可,戴笠已经怒不可遏,脏话、气话一起飙了出来: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为了区区50块钱,就去给共党分子送信,今天老子非崩了你!”
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虽是气话,可这种话也不是随便说的。尤其军统组织日益扩大,他这个掌门人要立威,就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毛烈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扑通”一声跪在戴笠面前,拉着戴笠又哭又喊:
“戴先生饶命啊,我是冤枉的!我真不知道张蔚林是共党分子,我冤枉啊……”
张蔚林是中午被捕的,送进看守所后还没来得及审讯,毛烈虽为所长,也只知他犯的是真空管被烧坏的过错。张蔚林知道牛角沱的住址已经暴露,担心四德里的秘密联络站被查抄,为了通知同志们尽快转移,他抓住审讯前这个空当,假称要取钱用,请所长毛烈派人送一封信到四德里七号,许诺信送到后对方即付50元“辛苦费”。
毛烈上任不久,对看守所情况并不是很熟悉,知道张蔚林是军统重要业务人员,关不了几天就会释放,也想趁机拉拉关系,又有高额回报,何乐而不为?于是,亲自将信送到了四德里,当即得到50元报酬,乐颠颠地返回了看守所。
哪曾想张蔚林是共党分子,哪知这封信放走了共产党的联络人员。有史以来军统内部也没有潜伏过共产党的人,连毛烈自己都想不明白,怎么冒出个“共案”偏偏就让自己撞上了!
看守所里关的大多是因工作失误接受惩罚的军统工作人员,既然都是自己人,又都相互认识,看守们少不了要给些关照,帮着送信、买东西是常有的事,怎么偏偏到了毛烈这里性质就变了?
戴笠也很清楚,若严惩毛烈,他未免也有点冤。可是毛烈本人警惕性太差,未经审查就急不可待地去送信,连对方姓甚名谁、是干什么的、与张蔚林是什么关系都不曾过问,从这一点说,怎么惩罚都不冤枉!
“拉下去,先关起来。”
怎样处罚毛烈,戴笠并没有想清楚,这要看张露萍是否能抓到,看最后的审讯结果,看能不能挖出这七人背后的中共地下组织……总之一句话,要看能不能挽回毛烈送信造成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