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陈恭澍交代完工作,戴笠由方炳西陪同赶赴机场。回到重庆调兵遣将之后,戴笠又很快返回香港,坐镇香港遥控指挥河内工作组。
第一批派往河内的是电台与报务人员,第二批是派给陈恭澍的两名助手。当这两人抵达河内后,陈恭澍大失所望,他们竟然是余乐醒和岑家焯。
余乐醒在军统是有名的训练专家,在军统亦称得上“桃李满天下”,陈恭澍便是其“桃李”之一。陈恭澍在洪公祠特训班接受特工培训的时候,余乐醒是特训班教官,两人是名副其实的师生关系。
余乐醒赴法勤工俭学学的是机械与化学专业,不仅长于机械与兵器制造,更长于爆炸技术与药物的研究制作,在军统内素有“化学博士”“制毒专家”之称。
然而,见到老师,陈恭澍这个学生不仅没有感到亲切与兴奋,反而叫苦不迭。因为他要的助手是王文那样的行动人员,是持枪“杀手”,而不是一个“制毒专家”。
对于“毒杀”,陈恭澍早已谈毒色变,王子襄生前留下的那瓶“白色粉末”,还不知有没有作用,便在石友三案中闯了大祸,导致石的厨师老褚与副官先鸿霞生死不明,北平站被“连窝端”,他本人更是“畏罪逃跑”铸成大错;在殷汝耕案中,戴笠派来的尚小姐也是在投毒中功亏一篑,好在有惊无险没有造成更严重后果。
倘若戴老板就“毒杀”征求陈恭澍的意见,他一定会直接表示反对。
可余乐醒前脚迈进河内,戴老板的电报后脚即至,电报中指示陈恭澍称:“指定他(余乐醒)参赞机要与技术指导。”也就是说,余乐醒是河内工作组的“二号人物”“参谋长”兼“技术顾问”。
余乐醒思虑周密,处事谨慎,与陈恭澍的纪律性差、胆大妄为可互为补充;余乐醒精通法语,这在法属殖民地是大有用场的,这也是戴笠选派余乐醒的原因之一。
但无论戴笠考虑得如何周全,也还是没想到陈恭澍作为长期的外勤人员,不仅目无组织、散漫自由,而且处事霸道、独断专行。从洪公祠特训班一出来,就开始独当一面,无论属下有几人,都是他说了算,只会发号施令,根本无合作意识,亦无征求他人意见的习惯。因此,余乐醒这个二号人物一到河内就被打入“冷宫”,直接安排住到别处,这个“参赞机要与技术指导”直接成了局外人,偶尔被告知情况也就不错了。
与余乐醒同来的岑家焯,曾在洪公祠特训班任管理干部,说起来也是陈恭澍的师长。余乐醒尚且如此,岑家焯更成了多余的人。
随后,第三批人员到达。
其中,余鉴声毕业于杭州警官学校,与王鲁翘是同窗;另两人都曾是陈恭澍的老部下。
张逢义,山东人,与白世维同乡,又同时毕业于黄埔军校第七期,是早期北平站行动人员,后调特务处本部工作。陈恭澍对他的评价是:“有勇有种,浑身是胆,用枪比动笔尤为擅长,顺着他怎样都可以,惹翻了他可就不好收拾了,因为他有一股倔脾气,要好久好久才会平和下去。”
唐英杰,是令陈恭澍最为头痛的人,可以说是陈恭澍的克星。
陈恭澍在1936年被解禁后任天津站站长,第一件事就是申请将原来的老部下白世维、王文调到天津站。戴笠在批准的同时,还派了一名陈恭澍并不认识的特工唐英杰,协助行动工作。
唐英杰,又名张效良,四川人,时年30岁出头,身材矮小,貌不惊人。
有道是“人不可貌相”,论相貌难登大雅之堂的唐英杰,却身怀武功绝技。他在南京被关禁闭期间,曾被加戴刑具以防止逃脱,他竟能脱下手铐脚镣而皮肉丝毫无损。“缩骨术”只是他的绝技之一,他最拿手的绝活是“轻功”。陈恭澍说他“超距纵越的功夫,不仅穿房跃脊如履平地,就是十丈高楼,也能够上下自如”。有人曾亲眼看见他“手持一把普通雨伞,从三层高的楼顶一跃而下,落在地上飘飘然,仅发出轻微声响”。
戴笠发现唐英杰,是在特务处成立之初。此君时在上海大舞台登台献艺,武功绝活轰动一时。戴笠如发现瑰宝,立即罗致到团体中,加以训练并灌输政治知识,成为行动人员中的干才。他最大的缺点就是纪律散漫,时常闯点小祸,也多次遭受处罚。
但在京沪,此君尚有节制;来到天津站,面对陈恭澍这样一位唯我独尊的上司,他则完全不买账,而是随心所欲,我行我素,令陈恭澍大伤脑筋。
好在不到一年此君奉调回京,陈恭澍如释重负。却不料,在执行如此重要任务之时,又与此君相遇,真是“冤家路窄”!
戴笠调唐英杰的用意,就是利用此君轻功专负侦察任务之责。若无打入汪宅内部的线索,也只有由此君侦察宅中布局、汪氏卧室情况及生活规律,方能执行暗杀计划。
应该说,唐英杰是整个刺汪案中的关键人物,只可惜,陈恭澍未能很好地协调关系,组织侦察,导致误中副车,功亏一篑。
紧接着,又有两人结伴而来,他们是郑邦国和陈步云。
郑邦国,安徽人,善用枪,据说连发点射,足能打出花来。陈步云是江苏徐州人,这两人都曾在淞沪会战中参加王兆槐组织的抢运日寇武器的行动。
至此,河内工作组全部成员到齐,除余乐醒与岑家焯外,其他七人均住在工作组驻地。
其他协助人员,包括方炳西、电台人员、译电员等均由方炳西安排住在其他地方,平时的工作联络,亦由方炳西转达。
方炳西虽不是行动组负责人,却是一个责任并不亚于陈恭澍的重要人物,戴笠的所有指示,均由方炳西转达。也就是说,方炳西是连接戴笠与河内工作组的纽带。
但陈恭澍对方炳西知之甚少,甚至不知他住在何处。对一切事务性工作,不等陈恭澍开口,方炳西便都安排好了;许多陈恭澍想不到的事情,他都会给予提醒;更多的事情,他会想到陈恭澍前头,这让陈恭澍觉得他既神秘而又不可思议。
说他神秘,是在表面看来,他是“河内工作组”的总务人员,是“总指挥”陈恭澍的下属;而实际上,陈恭澍接到的每一个指令都是由他发出的。尽管是借他之口,但与陈恭澍相比,他显然掌握更多的河内工作情况,甚至包括戴笠的多套行动方案,以及此后戴笠到河内布置任务的情况等。
许多年以后陈恭澍回忆前尘,顿有所悟,猜测方炳西是负有秘密任务的“督察”,始终不知方时任越桂边区站站长。
然而,河内工作组基本人员到齐,监视任务却未能就此展开。因为这一帮人初来乍到,不仅人地生疏,而且语言不通,唯一熟练使用法语的余乐醒,还被陈恭澍边缘化了。如何找到汪精卫的住所,打开工作局面,成为陈恭澍的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