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全民抗战的紧要关头,国民党副总裁弃职出走,这显然是长时间谋划的结果。可军统竟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实在是一巴掌打在了戴笠的脸上,他立刻电话约见王云孙,了解汪精卫一行人离开重庆的情况。
王云孙是王兆槐的内弟,1933年由王兆槐介绍加入北平站,后任北平站书记。站长陈恭澍弃职逃跑后,王云孙与白世维、戚南谱被调到南京受训。培训结束后,王云孙被派到航检系统任职,如今在重庆珊瑚坝机场做航检工作。
军统局迁渝后,局本部设在罗家湾二十九号。王云孙来到局本部戴笠的临时办公室(后搬到罗家湾十九号办公),汇报了汪精卫一行人出走的情况。
“18日上午九时,先是陈璧君与曾仲鸣来到珊瑚坝机场,同行的还有两个不知姓名的人。在候机楼中,陈璧君不时地向外瞭望,还不时和曾仲鸣嘟哝几句,看样子很着急。
“在飞机起飞前几分钟,汪精卫在一名侍卫人员的陪同下来到机场。不知什么缘故,飞机没有按预定时间起飞,而是又延迟了好几分钟。
“在等候登机的这段时间中,陈璧君相当活跃,不时和熟人打招呼,并称是陪同汪先生去成都中央军校作讲演,停留一天就回来。汪精卫则格外沉着,且大踱其方步。
“汪等此行一共六个人,在机场里前后停留了半个小时以上。”
“半个小时,可惜了……”戴笠沉思着说。
王云孙明白戴笠的意思,无论作任何措置,即使逐级向上级请示,时间也来得及。
“可惜,我们的情报工作在这个地方是个盲点!”戴笠话锋一转说,“你回去务必注意,凡汪系的人进出机场,立即报告,不得延误。”
王云孙离去后,戴笠开始考虑如何对汪精卫一伙实施监控。尽管汪的“去向”尚未明朗,但凭着他一贯倡导的对日“和平运动”,除了投日不可能作其他之想。何况,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值得他抛开职务、地位秘密出走呢?
果然,在汪精卫抵达河内的第三天,即12月22日,日本首相近卫文麿发表第三次招降声明,声称日本政府要“彻底击灭抗日之国民政府,与新生之政权相提携”,以建设所谓“东亚新秩序”。
汪精卫果然积极响应近卫的“招降公告”,亲自起草声明,于12月29日在汪派喉舌《南华日报》发表,即“艳电”。该“艳电”主张接受日本提出的条件,结束战争,“与日本政府交换诚意,以期复恢和平”。
在此之前,尽管高宗武、梅思平等人多次代表汪精卫与日方接触,尽管代汪精卫与日方签订了“重光堂密约”,但没有汪精卫亲自出面与日方公开媾和,一切均不足以成为他叛国投敌的证据。
即使秘密出走到了河内,也还有转圜余地。对汪精卫来说,稍不顺心拍屁股走人,逍遥海外,早已不足为奇;与蒋介石一语不合,立马玩失踪,也不是头一回。可这次性质变了,“艳电”一出,汪精卫一伙叛国投敌已是板上钉钉。
“艳电”一出,舆论大哗,谴责声铺天盖地,汪精卫已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是汪精卫始料不及的。
戴笠已得到蒋介石指令:即赴香港,设法威胁、警告汪精卫在港亲信,阻止这些人公开进行投降活动;同时在河内组织力量,严密监视汪精卫的行动,多方侦察汪派人物的活动情况。
也就是说,眼下对汪精卫及其同伙采取的措施,只是监控、警告和制止公开进行投降活动。但戴笠也清楚,倘若汪精卫不肯悬崖勒马,对其予以制裁是迟早的事。
这无疑是一项艰巨而又棘手的任务,既要达到监视、警告的目的,又不能被抓住把柄,以免汪精卫狗急跳墙,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考虑到河内不宜久留,否则容易引起外界注意。为慎重起见,戴笠决定将指挥中心设在香港。
香港是一个自由港,人员可以随时进出,不受签证等手续的限制;交通四通八达,调遣人员十分便利;距离河内不远,乘飞机坐轮船都很方便,乘海轮一个昼夜即可抵达;军统香港区人员等各方面配备齐全,调用十分方便。
还有关键的一点,汪精卫在香港设有重要的汉奸机构,包括高宗武组织的“日本问题研究所”、汪精卫的亲信林柏生主持的“国际问题研究所”,与该所下属的“蔚蓝书店”及由林柏生负责的《南华日报》等。
汪精卫一伙出逃后,除汪精卫及家人亲戚、秘书曾仲鸣驻河内外,其他人均驻香港,陈璧君则常来常往。将香港的舆论阵地作为“与日本政府交换诚意”的前沿,为推进“和平运动”摇旗呐喊。
1939年元月上旬,戴笠从重庆秘密飞往香港,随行的有警卫王鲁翘、秘书毛万里。毛万里原任北平区书记,后升任代理区长,不久前调任重庆卫戍司令部稽查处秘书兼业务科长。
到港后,戴笠以铜锣湾晚景楼公寓为指挥部,安排毛万里住在指挥部办公,并以高街六号香港区的一个秘密联络站作为联络点。他本人在指挥部办公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时间在外边活动,也常于半夜在联络点会见工作人员,可谓来去无踪。他在香港下榻思豪酒店,据说还有其他秘密居住点,轮流居住。
香港区设有两部电台,戴笠指定报务员日夜值班,专门负责与河内、重庆的通讯联络。
此时,有一个重要人物正在乘水路赶往香港。这个人就是对河内汪精卫负有监视乃至“制裁”重任的陈恭澍。
而在香港,一个威胁、震慑汪精卫亲信的行动已经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