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阻长沙“焦土抗战”(1 / 1)

戴笠赶到长沙的时候,长沙市内已是人心惶惶。

10月25日日军攻陷武汉后,为巩固外围据点,于11月8日攻入湖南北部,9日攻陷临湘,11日攻陷长沙北大门岳阳,并开始向新墙河佯攻。

进攻长沙需跨越四条河流,即:新墙河、汨罗江、捞刀河和浏阳河。

作为阻挡日军南下的第一道屏障——新墙河,中日双方均在两岸投入重兵。从1939年9月第一次长沙会战开始到1944年6月第四次长沙会战结束,新墙河成为日军难以逾越的防线——抗击日军的东方“马其诺防线”。

此时日军尚在新墙河北岸,与中国军队在新墙河隔水对峙。

日军距长沙尚有120多公里。

长沙城内已大乱,流言四起,说“日军已出现在离长沙城12公里处”“日军今夜即将入城”等等,达官贵人和百姓纷纷外逃,湖南省政府主席张治中开始准备实施反资敌大破坏。

戴笠到达长沙后,首先布置军统在长沙的军用物资转移,和办事处西迁重庆事宜。12日上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长沙即将实施“焦土抗战”——焚城!

自武汉会战失利后,武汉的机关、工厂以及大批难民和伤兵涌入长沙,加上以前作为上海、南京等会战的后方,长沙已积累了大量军用物资,而且人口骤增。倘若不事先做好准备工作,疏散人口,转移物资,而毫无预兆地放火焚城,后果将不堪设想。

戴笠放下手头的事情,立刻从朱家花园办事处赶往省政府面见张治中,当时长沙警备司令酆悌也在座。戴笠陈述了自己的观点:日军进攻长沙的情报不可信,日军还远在汨罗江以北,何谈进攻长沙?何况长沙周围驻有重兵,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和陈诚都在长沙,委员长也在调集军队加强防务,日军要想突破防线占领长沙并非易事。应先做好疏散民众和物资转移工作,在日军破城的最后一刻再实施反资敌破坏。

但是张治中未作任何表示,让戴笠觉得自己颇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国民党各部门之间除非私人关系密切,否则历来是铁路巡警各管一段,各行其是,不管他人对错成败,不管影响多大,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长沙的反资敌大破坏没有交给军统,戴笠与张治中乃至“破坏长沙指挥部”总负责人酆悌素无交往,更谈不上交情,他很明白自己无资格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然而他并不死心,告别张治中等人后,又给蒋介石发电报,希望蒋急电制止长沙即刻焚城。可就在当天下午,长沙市内一些街道上已出现大量大桶的汽油、煤油,有的墙壁上写着“焦”(焦土抗战)字或画了其他纵火暗号。

戴笠负责过武汉反资敌大破坏,他知道准备工作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箭在弦上。时间紧迫,他所能做的就是指挥长沙办事处的工作人员,连夜搬运军统局存放在长沙的武器弹药和重要物资。

这天晚上,戴笠在宝南街岳云中学召见了刘原深等18名赴沪参加工作的临训班学员,在送他们上火车的时候,大火已经点燃。

送走这些赴沪学员,已是13日凌晨。

正是在这天凌晨一点,在全城都已进入沉沉梦乡之后,一场熊熊大火在全城多个地点同时燃起。由于是浇注了汽油的故意纵火,火势迅速连成一片,被惊醒的百姓仓皇逃命,却早已大火临门,大多数街道已被烟火封路,人们像没头的苍蝇被逃生的人流裹挟着四处乱撞。

火大生风,熊熊燃烧的大火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与建筑物的爆破声连成一片,覆盖了整个城市的上空,淹没了人们的哭喊声、哀号声。

13日上午,大火还在熊熊燃烧,戴笠在市区巡视后,又乘车赶到湘江猴子石渡口,督导滞留该处的军统局撤退人员与军用物资迅速渡江。

当时,满载人员与物资的大卡车在江边排成了长龙,而江中只有两艘摆渡船,每艘每次只能运载两辆卡车,因而运输进度十分缓慢。

在渡口处指挥过江的是军统局一位姓吴的中校,戴笠在中校身后不远处蹀躞徘徊,心中焦急万分,万一此时敌机飞临长沙上空,江边的汽车长龙很难逃过敌机的轰炸。

果不其然,上午9时20分左右,飞机的引擎声由远而近,两架日寇军机飞临长沙上空,似是侦察火情。少顷,日机飞至猴子石渡口顶空,盘旋一周,突然向下俯冲,在低空开始了扫射与投弹,猛烈轰炸达五分钟之久,投弹20多枚,戴笠乘坐的汽车左前轮胎被炸毁。

当时戴笠就站在汽车旁边,在敌机投弹的一瞬间,他迅速躲到车后卧倒。临训班学员史焕章为了掩护戴笠,迅速冲向车后,以身体做屏障挡在戴笠的前边。

空袭结束后,史焕章见戴笠满身灰尘,血迹斑斑,赶紧从地上坐起来问:

“主任,你受伤了?”(戴兼所有特训班主任)

戴笠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走了两步,回过头说:

“是你受伤了吧?”

“没有吧。”

史焕章说着想站起来,却发觉双腿不听使唤了。

戴笠赶紧蹲下给他查看伤口,发现他双腿中了三处枪伤和一处弹伤。右腿的弹伤较重,以致当时就站不起来了。戴笠掏出手帕,又撕下史焕章的衬衣,给他扎紧伤口止血。

临训班学员关清华闻讯赶过来,将史焕章背上了渡船。戴笠安排空袭后的第一班渡船让史焕章过江,又抽调一辆卡车,安排杨建民等临训班学员护送史焕章去沅陵县,入住宏恩医院救治。

虽然过江及时,送医也算及时,但当时路况极差,卡车开得越快,颠簸得越厉害。史焕章一路血流不止,受尽折磨。尽管如此,车到沅陵也已是午夜时分。

第二天一早,戴笠从长沙赶赴沅陵,到医院看望史焕章。这时,医生正动员史焕章做截肢手术,史焕章死活不同意。戴笠赶到后,劝他遵从医嘱,史焕章仍毫不动摇:

“无我右腿,即无我生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戴笠苦口婆心相劝,“军统局分工很多,无腿照样可以工作,你一生的事业,我负责安排。”

可无论戴笠怎么劝说,史焕章就是坚持腿在生命在。戴笠只得反过头去与医生协商开刀取出弹片,并亲自在医疗手术保证书上签字。

以当时的医疗水平,这项手术难度很大,但最终史焕章没有截肢。

为照顾好史焕章,戴笠下令军统局沅陵组负责人,每日派员到医院探视病情,准时送去各种肉类菜肴,以保证营养,早日康复。史焕章在沅陵治疗百余日,日日如此,直至转入重庆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