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孙子的用兵之法用到戴笠身上,却也是十分恰当。抱着必死决心而去,结果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仅将功补过,而且在蒋介石心目中地位陡增。
使戴笠水涨船高的,还有几位复兴社头子的“铺垫”。这几位资历远在戴笠之上的黄埔老大哥,一直被蒋介石寄予厚望、视为心腹股肱和左膀右臂,几天前还将戴笠当成过街老鼠,如今却一个个成了泥菩萨过海。
常言说“落难见真情”,蒋介石被扣西安近半月,南京衮衮诸公的各色表演,让他看清了每个人的真实面目。“算账”是必然的,只是对有些人的账不能算,或者说要“秋后”算,不能操之过急,比如何应钦,明知他是项庄舞剑,醉翁之意不在酒,考虑到他的身份和影响,眼下只能装聋作哑。其他主战派,个个都有四通八达的政治网络,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小九九,其能量不可小觑,也只能暂且不予计较。
但复兴社那几人的账必须算!那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入室弟子”,关键时刻忘恩负义、落井下石,此仇岂有不报之理!
头一个是曾扩情,复兴社监察干事,国民党第五届中央执行委员,西北“剿总”政训处处长。这样一位重要人物来到西北“剿总”,肩负的使命自然非同一般。早前曾扩情也曾将东北军和十七路军“异动”的情报 上报蒋介石,但这次,这位黄埔一期的老大哥显然“失职”了。作为专门从事“政治工作”的复兴社高级干部,一直待在代总司令张学良身边,对这样一场大的事变,竟没有发觉任何蛛丝马迹,显然情理上说不通!
但蒋介石与他算的并非“失职”账,而是“不知廉耻”账。
这笔账是和另一位中央大员一起被清算的,说起来那位也算是曾扩情的“难兄难弟”——同被派往西北任职的晏道刚。作为西北“剿总”参谋长,晏道刚与张学良的接触比之曾扩情更为密切,但同样在事变发生前毫无察觉。
蒋介石一回到南京,立即发出手令,大意为:“晏道刚不尽职责,曾扩情不知廉耻,着即撤职查办。”
“不知廉耻”,虽然措辞够重,却仍不足以平蒋介石心头之恨。这不能不怪曾扩情本人,“失职”也就罢了,偏偏在事变发生之后,做了一连串“胳膊肘向外扭”的事,最重要的一件,就是给蒋介石写了一封信,信中说:
“张副司令、杨主任两人并无别意,完全是为了国家民族的存亡问题,而采取一时权宜之计,只要接受其要求,不惟无损于尊严,而且更能博得他们的拥戴,以慰‘群伦喁喁之望’。”
看了这封信,蒋介石气得七窍生烟。在他被扣押失去自由的情况下,他精心培养寄予厚望的学生,竟然为拘押自己的人说话,说他们“是为了国家民族的存亡”,那岂不是说蒋介石置国家民族的存亡于不顾吗?
当曾扩情从西安返回南京时,前往机场“迎接”他的正是戴笠。
对这位复兴社首脑人物,戴笠不敢怠慢,更不敢假他人之手接送。他毕恭毕敬地转达了校长的意思,亲自将这位第一期的老大哥送进了“乙地”羊皮巷。到两年后胡宗南将这位同窗保释出来的时候,复兴社早已撤销,这位老兄也已然是雄风难振了。
另两位受到责罚的复兴社高干,就是急于改换门庭的贺衷寒与邓文仪。
这两位纯粹是不甘寂寞,没事找事。作为军事委员会政训处处长的贺衷寒,与复兴社书记邓文仪,本来都是从事政治工作,纵然西安的天塌下来,也砸不着远在南京的这两个人。他们只需静观其变,即可保全自身。即使在战与和方面表态,也大可不必过于激烈。
偏偏两人错估了形势,为抢占“拥立”头功大出风头,不仅口头声援,而且下令复兴社军职成员出战,本人更是跃跃欲试,组织队伍准备亲自带兵参战。任凭宋美龄如何劝解,两人均不予理睬。
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蒋介石一回到南京,便免去了贺衷寒军事委员会政训处处长的职务,对邓文仪也是一顿痛责。两人虽没有被关押,却也是从此风光不再。
几个月后,蒋介石下令复兴社停止一切团体活动。1938年三青团成立,复兴社就此寿终正寝。
复兴社成立六年,最终成就的只有后来居上的戴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