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部属家人(1 / 1)

离开宋公馆后,戴笠立即赶到洪公祠一号特务处本部安排“后事”。

说是“后事”并不为过,倘若戴笠个人秘密潜入西安开展活动,自然谈不上有什么危险,如今公开与宋氏兄妹进入西安,即使双方没有开火,也难免杨虎城的哪位部下会一不小心“擦枪走火”,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在特务处全体人员大会上,戴笠表情凝重,庄严发表“临终嘱托”:

“领袖蒙难,是我等失职,我决定到西安随侍。此去凶多吉少,如果校长能安然返京,我也能随侍归来。否则,我死而无憾。古人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唯有一死,才能上报领袖,下救工作之危亡。但无论如何,大家要安心工作,忠心耿耿,继续为革命工作,奋斗到底,将来尽忠救国的责任,就全在各位肩上了……”

这番话,让在场的部属无不为之动容。肃穆的会场上有人在啜泣,很快啜泣声连成一片,跟随戴笠多年的张冠夫、胡子萍、徐亮等人,更是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都说患难见真情,生离死别时刻表现出的感情,令戴笠既感动又欣慰,只好安慰大家:

“你们哭什么?成功,成仁,是革命工作者的抱负。我既以身许国,忠于领袖,就无可惧之事。只要仰俯无愧,就能内心平安。古人所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就是一种无愧于心的修养表现,我自信尚有此修养。大家应为我此行高兴才对,我不要大家以眼泪为我送行,我要大家以掌声壮我行色!”

说完,他自己率先鼓起掌来。顿时,会场里掌声响成一片,可一张张脸上分明闪着泪光,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悲壮。

都说“慷慨死节易,从容就义难”,戴笠从受命出任特务处处长第一天起,就把“这颗脑袋拿下了”,抱着必死的决心何难之有?这也正是他区别于复兴社其他人的特质:不怕死,敢玩命。

会上,戴笠指定由特务处副处长郑介民和书记长梁干乔代理他的工作,散会后又将两人以及胡子萍、徐亮、张冠夫等人留下,做了一番工作上的交代。

回到鸡鹅巷五十三号,戴笠开始考虑怎样把家里安顿一下。母亲蓝月喜年事已高,妻子毛秀丛体弱多病,身边无人照顾不行。好在儿子戴藏宜已经长成21岁的大小伙子,倘若自己一去不归,儿子也能顶起这个家了。

戴藏宜正在上海大同大学读书,戴笠吩咐人给他发电报,让他连夜赶回南京。他要与儿子见上一面,也好将这个家托付给他。

他决定次日临行前再向母亲辞行,免得老人家过早忧心。到后院探望过母亲后,他回办公室整理了一下文件,然后去了他与毛秀丛的卧房。

这个夜晚,整个鸡鹅巷五十三号静得出奇。大家都心情沉重,往日的说笑声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尤其在后院,勤务兵连走路都蹑手蹑脚,生怕弄出什么动静。

戴笠推门进来,倒把毛秀丛吓了一跳。她歪躺在**,吃惊地看着戴笠,仿佛不认识似的。

毛秀丛惊愕的表情刺痛了戴笠的心,若在平时,他断乎不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眼看生离死别,他才感到对妻子的愧疚。自打毛秀丛来到鸡鹅巷五十三号,他整日忙忙碌碌,很少顾及她的感受。即使不外出,在夫妻俩的卧房里,他也常常是来无影去无踪,甚至当工作遇到压力,会不经意地拿毛秀丛当出气筒。

在床边坐下,戴笠准备交代“后事”。

见丈夫满脸温情,这让毛秀丛愕然之中又增加了几分迷惑,十年前戴笠将要离家南下时,也是一改常态,毛秀丛很快警觉起来:“

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是我要外出一次……”戴笠谨慎地选择着用词。

“外出?”

毛秀丛更加疑惑。外出对戴笠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不在家比在家的时候要多得多,何时特意向她打过招呼?

“是这样,校长在西安遇到点麻烦……”

戴笠终于用最轻松的语气将这件事说完,毛秀丛听着却是眼睛越瞪越大,随后泪水便止不住地簌簌而下,伴随着抑制不住的呜咽声。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哭着将她的丈夫紧紧抱住,好像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

第二天一早,儿子戴藏宜回到家中。

戴藏宜的突然归来和后院里沉静的气氛,已使年过六旬的戴母蓝月喜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待戴笠向母亲辞行时,蓝月喜已从儿媳口中得知了一切。

戴笠是孝子,每次离开南京都要向母亲辞行,但这次,他不知道该怎样向母亲告别。望着母亲腮边的泪痕,他禁不住悲从心来,如年少时在保安出远门一样,双膝跪地,泪流满面:

“娘,自从接您到南京以后,孩儿奔忙国事,少尽孝道。不要说席履丰厚,就是晨昏定省,也常有缺失。现在儿子又要离开您,去很远的地方,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因为要做国家的儿子,以后也许再不能……”

说到伤心处,戴笠早已泣不成声。

戴母是明事理之人,她已经意识到,此一别,说不定就是永诀。但她强忍悲痛,不在儿子面前流泪,她很平静地安慰儿子说:

“我从年轻守寡,将你抚养成人,尝尽世间艰辛。今天看到你能为国家做事,为长官分忧,感到非常高兴。你能为国尽忠,又能心存孝思,我就放心了。我虽然上了年纪,但身体很健康,如果有什么不方便,我会与家人回乡安居,你不必挂怀,去做你的事情吧。”

告别母亲,戴笠又对戴藏宜做了一番叮嘱,要他好好照顾母亲和祖母,随后乘车赶往机场。

11时许,飞机从南京机场起飞,先抵洛阳,再由洛阳转飞西安。飞机上,宋美龄、宋子文与端纳坐在前舱,戴笠与蒋鼎文、郭增恺等人坐在后舱。

下午约五时,飞机抵达西安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