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衷寒、邓文仪都是复兴社要员,他们对戴笠的不满甚至说憎恨由来已久。
当年复兴社发起成立之时,除了戴笠,其他人都是清一色的黄埔军校一二期老大哥,连三四期的都寥寥无几。戴笠这个第六期的晚辈能加入复兴社,完全得益于胡宗南的提携,大家不愿拂胡宗南的面子罢了,根本没人把他放在眼里。而蒋介石偏偏选中戴笠出任特务处处长,令这些黄埔学长极为不满。而戴笠一上任便背靠复兴社“闹独立”,令贺衷寒忍无可忍,愤然提出改组特务处。
但戴笠的“闹独立”也是事出有因。特务处一成立,蒋介石就钦定了特务处本部单独的办公地点,表面上从属于复兴社,实际上不仅办公地点不在一起,具体工作也直接听命于蒋介石。作为保密工作,戴笠总不能将蒋介石的密令或上交蒋介石的情报,再向复兴社干事处汇报一遍。
在这种情况下,“改组”自然无法进行,贺衷寒更是落个烧鸡大窝脖。结果,复兴社成立四年多,反倒是戴笠深受其惠,干得风生水起,这让复兴社干事会的“高级干部”们情何以堪?
邓文仪对戴笠的嫉恨更为直接,他苦心经营数年的庞大特工队伍——南昌行营调查科及其各地派出机构和外勤人员,被戴笠不费吹灰之力全部接收,他怎咽得下这口窝囊气?
如今蒋介石被扣押,贺衷寒、邓文仪这些人终于有了出一口恶气的机会。在他们看来,蒋介石已凶多吉少,戴笠的处境则成为“鱼游于沸鼎之中,燕巢于飞幕之上”,无论蒋介石结果如何,杀戴笠以谢蒋,都是名正言顺的。
只是戴笠不明白,复兴社成立之时,论起在蒋介石心中的地位,他根本无法与贺衷寒、邓文仪这些人相提并论。说起承蒙知遇之恩,贺、邓这些黄埔老大哥远在他之上。他们才是蒋介石倚为干城的心腹干将,他们可以对戴雨农有意见,甚至杀戴谢蒋,怎能置蒋介石生死于不顾?尽管他们把“武力救蒋”说得冠冕堂皇,可哪个不知“覆巢之下无完卵”?
会议最终通过武装解决西安事变的决议,并以黄埔同学会的名义,公开拥护和声援何应钦武力讨伐张、杨。
为博取何应钦的信任,贺衷寒还将力行社成员名册交给何应钦,任由何指挥调遣。且犹嫌不够,又向何应钦提出组建一支武装队伍,随即与邓文仪一道,在几天之内便搜罗了数百名军校毕业生,组成“讨逆赴难团”,准备亲自带兵开赴潼关,参加到进攻西安的战斗行列中。
对于复兴社的军职人员,贺、邓早已下达了参战命令,桂永清即率领全副德式装备的中央军校教导总队迅速启程,定于16日或17日抵达华县前线。康泽也派出别动总队的两个大队,充当围攻西安的急先锋。
拥有重兵的胡宗南自然不会被遗忘,不仅接到何应钦的作战部署,更接到复兴社贺衷寒、邓文仪等人攻打西安的指令。
但是,胡宗南与戴笠密电往来不断,对南京主战派的“心怀叵测”早已了如指掌。他口头上答应着,实际按兵不动,静观其变,随时准备实施真正营救蒋介石的行动。
此间,宋美龄先后约见贺衷寒、邓文仪等人,劝说他们放弃以大军围攻西安的主张,并在约见康泽时表示,处理事变“应以委员长的安全第一”为前提。然而事到如今,这些蒋介石的心腹弟子都在争抢对何应钦的“拥立”之功,哪里还会想着已沦为“阶下囚”的昔日校长?
16日,何应钦就任“讨逆军”总司令。也是在这一天,王蒲臣他们已经潼关潜入西安并发回情报:中央军由潼关向西安迅速推进,大批飞机开始轮番轰炸潼关至西安线上的渭南县。
渭南与西安相毗连,校长就在西安城里,原本生死未卜,此时实施轰炸,明摆着子弹不长眼,蒋介石性命难保。正当戴笠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之时,19日上午,宋子文的电话打到了特务处。
拿起话筒,电话那头传来宋子文清晰的声音:
“把郭增恺借我几天。”
“郭增恺?”
戴笠愣了一下,豁然明白过来。郭增恺是杨虎城的部下——西北绥靖公署参议,因《活路》(宣传联共抗日并谴责蒋介石的小册子)事件被戴笠的属下特工秘密逮捕,押解南京,关在特务处的监狱里。宋子文“借”郭增恺,毫无疑问是为了做杨虎城的工作,打开与张、杨和谈的大门。
戴笠猜得不错,宋子文已冲破重重阻力,准备以私人身份前往西安斡旋。
这个消息,令戴笠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宋子文与张学良的关系,并不在戴笠与张学良之下。当年张学良染上阿芙蓉癖,就是在宋子文的帮助、照顾和监督下成功戒毒的。由宋子文前往西安斡旋,无疑是和平解决事变的好兆头。
戴笠不敢耽搁,立刻前往南京老虎桥监狱(特务处“丙地”),亲自将郭增恺送到机场。
下午两点三十分,宋子文与郭增恺等人乘坐容克号飞机飞往洛阳,20日上午抵达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