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潜入西安的特工人员,戴笠立刻外出打探消息,这才知道南京政府早已乱成一锅粥。由于官方通讯被切断,南京方面完全得不到准确消息,一些私人通道传递着各种猜疑和揣测,甚至有人在风传,说蒋介石已在枪战中丧生。
当天上午,军政部长何应钦即得到密报,称驻西安周边的东北军一〇五师(师长刘多荃)叛变,清晨西安临潼间有密集枪声,委座原下榻临潼,今下落不明。何应钦当即密电告知行政院代院长孔祥熙。
这天是星期六,孔宋家族主要成员均在上海。孔祥熙在上海家中接到何应钦密电的时候,张学良致孔祥熙的密电也已发到南京。孔祥熙在电话中被告知电文内容,大体为张、杨发动了“兵谏”,蒋介石被扣押。孔祥熙当即密电张学良,请其“委婉相商”,“保护介公绝无危险”,随后与夫人宋霭龄赶到宋美龄在上海的寓所。
宋美龄正在家中召开航空委员会会议,这个消息对她无疑是一个沉痛打击。但宋美龄无愧于女中豪杰,她异常冷静,当即通知蒋介石的外籍顾问澳大利亚人端纳,与他们一起连夜登上北去的列车,于次日清晨七时赶到南京。
宋美龄第一时间想到端纳,这是因为端纳不仅是蒋介石的顾问、她和蒋介石的私人朋友,他也曾是张学良与其父张作霖的顾问,与张氏父子相交甚深,张学良把他当伯叔、老师一样尊敬,由他去西安居间调停,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这时的南京方面,已于事发当晚召开国民党中常会与政治委员会临时联席会议,通过两项重要决议:一是“褫夺张学良本兼各职,交军事委员会严办”;一是由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兼军政部部长何应钦负责指挥调动军队。但是否立即对张、杨两部实施军事讨伐,会上产生了分歧。
13日清晨,中央大员再次聚集中央党部礼堂,召开临时紧急会议。尽管争论激烈,但无外乎两种主张:一种是主战,主张立即实施军事讨伐;一种是主和,主张寻求和平解决的途径。
最终,以何应钦为首的主战派占了上风,决定采取快速严厉的军事行动,向张、杨两部开战!
宋美龄来到会场后,力主和平解决西安事变。她认为,在真相未明了之前决定军事讨伐,未免太过仓促。此事若处理不当,后果将不堪设想,并为此与何应钦发生激烈争执。
在蒋介石生死未卜之际,何应钦一改对宋美龄一向恭谨的态度,用鄙夷的语气指责宋美龄:“妇道人家,只知道救丈夫。”
宋美龄自然不是普通的妇道人家,她的学识、才智远在何应钦之上。她要求何应钦停止军事行动,弄清事变真相,力求和平解决西安事变。
当天下午,端纳受宋美龄、孔祥熙指派,携带宋美龄分别写给张学良与蒋介石的亲笔信,飞往洛阳,于14日下午由洛阳飞抵西安。
尽管如此,南京方面主战派的军事讨伐行动并未停止,而且在复兴社内部引起急剧分化。复兴社主要负责人常务干事贺衷寒、复兴社书记邓文仪等人急欲“改换门庭”,为抢占“拥立”头功,组织召开复兴社高级干部会议,表示坚定不移地站在何应钦“主战派”的一边。
在几乎一边倒的“主战”呼声中,戴笠与郑介民主张和平解决西安事变。戴笠在会上发表自己的看法称:
“在校长情况尚未明了的情况下,武力解决西安事变未免唐突,唯政治谈判解决才能保校长安全。”
尽管戴笠说得委婉,没有把军事讨伐无异于“置校长生死于不顾”这样的话说出来,仍顷刻间成为众矢之的。贺衷寒、邓文仪等人对戴笠横加指责,将西安事变爆发责任全部推到戴笠身上,指出戴笠身为特务处处长,对校长负有情报和保卫的双重责任,校长被扣押全系特务处工作失误所致,戴笠应负全责。
戴笠自然知道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至于这个责任有多大,该怎样去承担,他本人还没来得及想那么多。从听到蒋介石身陷险境那一刻起,他就在千方百计寻求真相,寻求施救途径。
但是邓文仪早已为他想好该怎样承担这个责任,邓文仪公开扬言:
“特务处西北区事前失职,西北区负责人及特务处负责人若不死于张、杨之手,就应自杀以谢校长!”
“自杀以谢校长”,不仅说得冠冕堂皇,而且足够阴毒。在戴笠看来,校长尚在危难之中,学生岂有资格自杀!戴笠是知恩图报之人,他打流十年,承蒙蒋介石知遇之恩,不次拔擢,得以厕身近禁,他对蒋介石的感恩戴德是刻骨铭心的,所以他和他的特务处只对蒋介石一人负责,他的命运是和蒋介石绑在一起的,万一蒋介石遭遇什么不测,他和他的特务处将整个跟着“翘辫子”!
所以,即使死,也要为营救校长而死,也要死得“忠烈”!
正因为如此,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做改换门庭之想。
这一天,戴笠立下遗嘱:“唯未见领袖,死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