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大洋的妙用(1 / 1)

第二天,郑介民的电报发到了特务处。这封电报的内容,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个东风,是五万大洋。

这五万大洋,是专门用来安置飞行员家属的。陈振兴的航校第六期同学黄志刚,是第五中队飞行员,经陈振兴策动,黄志刚又联络了第二中队飞行员黄居谷,两人商定同时策动各自中队飞行员投向中央。但这些飞行员的家属均在广州,必须首先将飞行员家属撤离,妥善安置,方能为他们解除后顾之忧。

这个安置费用,需要五万大洋。

相对于要做的事,这笔钱不算多。但对于特务处来说,这不是一个小数目,特务处砸锅卖铁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因此,郑介民发这个电报也是有些为难的,担心事情砸在这笔钱上。不料,戴笠接电报后,却像没走脑子一般,当即回电:三日内送款到港。

戴笠如此畅快,自然是胸有成竹,可惜他想得太简单了。

原以为拿出区区五万元,便可带动连锁反应,消弭战火,既可让百姓免遭兵燹之灾,又可节省大量军费开支,何乐而不为?没想到在蒋介石那里,这笔账不是这样算的。

常言说不见兔子不撒鹰,五万元拿出去,谁敢保证不会打了水漂?可反过来说,又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故而戴笠赶到蒋介石官邸,陈述策反经过提出拨款五万元后,蒋介石颇费踌躇,考虑到策反粤空军与航空委员会有关,就对戴笠说:

“好,你去找周至柔商量吧。”

周至柔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曾任黄埔军校教官,如今是国民政府陆军中将,航空委员会主任委员。

在这位正统“科班”出身的高官眼里,戴笠这个黄埔军校肄业生,与草根老兵油子无异;他和他的那帮下属,不过是一群只会打小报告、盯梢、抓人的角色,与鸡鸣狗盗无异,根本干不成大事。

当然,关键是蒋介石让戴笠去找周至柔商量,而不是直接命令周至柔拿钱。商量,对周至柔来说在可办可不办之间,凭戴笠与周至柔的素无往来,凭周至柔对戴笠及其特务处的不屑一顾,结果是,戴笠兴冲冲满怀希望而来,等候他的是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周至柔说:“八字没一撇你就要钱,领袖的钱不好随便花的!”

戴笠愣了一下,被噎得肚子里冒火,懒得和他废话,掉头就走。

回到鸡鹅巷五十三号,戴笠通知交通科长胡子萍,预订两张去上海的卧铺票,并特地叮嘱:“必须是今天晚上的票!”

说完,一边向后院走,一边愤愤不平地嘟哝着:

“区区五万,给我摆迷魂阵,我就不信,缺了臭鸡蛋还不做槽子糕了!”

当晚,戴笠便带着副官贾金南去了上海。

果然,第二天晚饭时分,戴笠得胜而归。一看他那副精神抖擞的样子,特务处内勤人员便都知道,他此次外出必定一帆风顺。

戴笠与贾金南一起走进后院办公室,贾金南手里提着一只小皮箱,戴笠让他将小皮箱放好,去饭厅通知胡子萍与徐亮,晚饭后过来一趟。

戴笠一向爱干净,家人与身边工作人员都知道他的习惯,只要在家,毛秀丛总是争着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在贾金南去饭厅的空当,毛秀丛已经准备好洗澡水,照顾戴笠洗完澡。

一个热水澡,冲去了来去匆匆的一身疲惫,坐在椅子上,端着毛秀丛冲好的清茶,戴笠这才感到了轻松。

三天,说到就必须做到。

可是昨天晚上,他的确是悬着一颗心的。说是胸有成竹,钱没拿到手一切都不作数,毕竟五万元对任何个人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一时找不到人,或者一时钱不凑手等,各种情况都有可能碰到,尤其时间不等人。还好,一切顺利。

至于这笔钱的来源,戴笠自己没说。后来众说纷纭,大多似无可靠依据,如有资料载:

戴笠在上海有一个红颜知己,是一个名叫许兆贤的名女人。戴笠找到许兆贤,让她帮着想想办法,看看找谁能借到五万元。

许兆贤想了想,似乎找谁都难说马上能凑齐这笔钱,就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交给戴笠,说拿去典当足够五万元,让戴笠先拿去救急。

若果真这样,岂不是十分荒谬!

首先,戴笠明知许兆贤没钱,却让她找人借钱岂不是十分渺茫,如何能在一天之内借到这笔钱?

再者,与其找许兆贤给借,戴笠何不自己去借?

这时候鸡鹅巷“开张”已四年有余,不算戴笠以前在上海的关系,以戴笠长袖善舞的性格,四年间建立的关系绝不会亚于一个社会上的女人。

何况,戴笠一向大男子主义严重,怎会去向一个女人求告,那和吃软饭有何差别?

更何况,戴笠有两个把臂论交的结拜兄弟,在上海滩都算得上富翁级别,虽说论财力杨虎比不上杜月笙,五万块也绝对是小菜一碟。而杜月笙,不仅用钱堪称上海滩第一大手笔,为人更是侠肝义胆,为朋友两肋插刀,一掷千金绝对了无吝色。

戴笠何需舍近求远,在十万火急的一天时间内,不去找有十分把握的结拜兄弟,而是找一个女人去给借?

戴笠下车后直奔华格臬路杜公馆,这一说法当为属实。

杜月笙正躺在大烟榻上吞云吐雾,聊作小憩,忽听管家万墨林来报:

“爷叔,戴先生来了。”

一般瘾君子吸食鸦片,吸不完一筒不舍得放下烟枪,杜月笙则不然,往往吸食几口,聊解疲乏便可。如今一听戴笠上门,更是忙不迭地丢下烟枪,趿拉着鞋迎出门外。戴笠一直劝他戒掉烟霞癖,他因而也不愿意让戴笠看到他缠绵烟榻。

两人在古董间坐下,戴笠没来得及喝一口茶,便直奔主题:

“月笙哥,你眼下手头是否宽裕,我需要借五万急用。”

虽说是结拜兄弟,戴笠向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且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杜月笙知道他忙,也向来不会耽搁他的时间,坐下之后便洗耳恭听。

五万,杜月笙听完没眨一下眼,回头吩咐管家万墨林说:

“你马上去办。”

“这么大一笔款子,月笙哥怎么不问问用项?”

“你做的是大事,我为何要问?再说,就算你欠了赌债,为兄的难道就不替你还吗?”

这句话,足见这对拜把兄弟关系之非同一般。

戴笠与杜月笙的关系,向来众说纷纭。一说杜月笙走私数额巨大的毒品,被戴笠查获后放行,因此两人沆瀣一气;一说戴笠为贴补特务处经费,得到蒋介石默许,在上海制毒贩毒,与杜月笙有毒品生意上的往来。

其实两种说法皆出于野史小说,无可考证。

抗战前的特务处,既无缉私权,亦无缉毒权,哪里会有什么“查获后放行”的事情发生?而设在上海的派出机构——开始的上海区,嗣后的华东区、上海特区,其所属各组分工明确,仅对付各路反蒋势力及共产党的地下组织,便都忙得焦头烂额,又何来制毒贩毒的人力与机构?

杜月笙为人历来侠义豪爽,戴笠自然深有体会,若非这笔款子数额巨大,他也不会多问一个“怎么”。

当胡子萍与徐亮来到戴笠的办公室后,戴笠吩咐胡子萍马上安排下去,办一张入港证,预订一张翌日飞香港的机票,然后指着那只盛钞票的小皮箱,对徐亮说:

“明天就烦劳你跑一趟,去香港,把这笔钱交给郑先生。”

果然,五万元送去十天不到,即7月2日,广东空军七架飞机投奔中央,领头的正是陈振兴的同学黄志刚。

黄志刚率第五中队的四架轰炸机,利用训练机会,在从化起飞;黄居谷率第二中队的三架驱逐机,从天河起飞,直抵南昌机场,并联名发表通电脱离陈济棠归顺南京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