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特务处草创之初,违犯纪律的事便时有发生,只是当时工作千头万绪,戴笠尚无暇顾及。
第一件令戴笠恼火的“违纪”事件,发生在上海第一任区长翁光辉身上。
翁光辉,浙江丽水人,出生于1900年,毕业于黄埔军校第三期,与赵世瑞、陈恭澍、赵理君等人,同为“洪公祠特训班”第一期同窗。
鉴于上海特殊的政治经济地位,特务处成立伊始,戴笠就首先在上海建立外勤机构,并一经成立便比天津站、北平站高一个档次——上海区,任命翁光辉为区长。
由此可见,翁光辉受戴笠之器重,并不亚于王天木与陈恭澍。
而翁光辉上任没几天,便干出一件“违纪”大举措,其性质与唐纵、赵世瑞的“违纪”大相径庭,谁都不会想到,他干的竟然是一件“挖墙脚”的勾当,想越过他的戴老板,直接邀功于蒋介石,企图一步登天。
事发1932年夏,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破获一处中共地下党机关,搜查出红军在江西的部署、装备等情况材料。戴笠安插在法租界巡捕房的情报人员、华人探目范广珍,意识到这份材料十分重要,便将材料交给了区长翁光辉,由翁光辉上交特务处。
翁光辉同样意识到这是一份重要的军事情报,一时异想天开,认为将这份重要军事情报直接呈递蒋介石,将是立功的大好机会。
不知他是否想过,作为被戴笠委任的上海区长,他在蒋介石心目中的重量如何能超得过他的戴老板?无论这份情报有多重要,归根到底只是一份情报,且既非他本人所获取,又是违规递送,怎见得能博取蒋介石欢心?
但无论如何,翁光辉主意已定,并想好了怎样去庐山。北伐时期他曾在海军一艘军舰上当舰长,军舰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交通工具。经打听,正有一艘中国军舰在上海造船厂检修,他很快疏通了关系,乘此军舰,溯流而上,直驶九江,准备从九江登陆,再上庐山。
蒋介石正在庐山牯岭召开军事政治会议,部署对中央苏区的第四次“围剿”。然而翁光辉并没有如愿登上庐山,他乘坐的军舰刚离开上海,戴笠便得到了消息。
这件事令戴笠大为震惊,放眼特务处上上下下,连蒋介石信赖的特务处负责人郑介民、邱开基等人,元老一级的王天木、周伟龙、唐纵等人,都无人敢挑战戴笠在特务处的绝对权威,更无一人敢与戴老板争高下,倒是戴笠本人精心挑选培养的“晚辈”,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大包天。此风一开,特务处岂不天下大乱!
戴笠乘飞机从南京直飞九江,当翁光辉驾驶的军舰入港时,戴笠携带的特务队已经恭候在码头上。
翁光辉还在美滋滋做着春秋大梦,不料一出船舱,等候他的竟是特务队乌黑的枪口。翁光辉登时傻了眼,乖乖交出范广珍给他的材料,束手就擒。
回到南京后,翁光辉被撤职,同时被监禁。上海区长一职由余乐醒接任。
事实上翁光辉并没有被关押多久,毕竟是戴笠最器重的爱将之一,又值此用人之际,戴笠怎会与部下一般见识?且翁光辉也是聪明人,受此惩戒,必然会接受教训。不久戴笠就将他放出,并升任淞沪警备司令部侦察大队长,抗战爆发后又先后任命为重庆卫戍总司令部警务处大队长、副处长,第十绥靖区司令部调查室少将主任等职。
但翁光辉违纪事件并未引起戴笠的高度重视,惩戒之后也就抛到了脑后。一年多后箱尸案案发,戴笠这才真正感到痛心疾首,因为王天木所犯的事,远远超出了他的制裁权限。随后,又相继发生了唐纵、赵世瑞“违纪”事件,以及陈恭澍“畏罪潜逃”事件。
应该说,翁光辉、王天木、唐纵、赵世瑞、陈恭澍这几人,都是特务处内外勤工作中一等一的“大腕”,连这些“大腕”都会闯下如此大祸,其他人员的法律法规观念与纪律性就可想而知了。
为惩戒严重违纪,或因工作失误造成严重后果的“同志”,戴笠也曾采取过措施,那就是关禁闭。按照各自的错误程度,分别关在甲、乙、丙三地,让他们在禁闭中反省。
但这种惩戒毕竟是亡羊补牢,治标不治本。为改变现状,戴笠于1934年年初便开始酝酿建立督察制度,对外勤人员予以监督制约与引导。
当然,这种督察制度不是每个区长、站长都欢迎的,譬如北平站站长陈恭澍,对这一制度便相当抵触。
对戴笠来说,发愁的是能担此重任的人才。“督察”一职的政策水平、法律观念要远在各区长、站长之上,才可发挥督导作用。一员员“大腕”的相继倒下,已令戴笠深感人手不敷使用,又何来可担督导重任的人才呢?
都说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在1934年秋季,戴笠偏偏遇到这样一桩好事,一块足够大的“馅饼”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头上,让他的用人困境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