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率部进入惠州城，设行营于旧督办署。

惠州既克，东征军即实施第二期作战计划。何应钦率第一师任右翼，沿永湖、梅陇，进攻海丰、陆丰，相机取汕头；程潜率其原攻鄂军任左翼，沿东江西岸北上，进攻河源、老隆；蒋介石自任中路军总指挥，率原粤军大部及党军一部，沿淡水、平山、三多祝进攻紫金、揭阳，肃清潮属各县。

进驻惠州城的当日，蒋介石饬令程潜率左翼出发，右翼和中路军就地休整两日。

“总指挥部人员，多不得力！要做调整。”蒋介石对参谋长胡谦说，“第四团连长陈赓，不愧黄埔学生出身，英勇善战，拟令，即调总部行营担任侍从秘书。”

“总座，陈赓是共产党。”胡谦曾经是黄埔军校教育长，因受到攻击而辞职，对军校的共产党分子格外留心。

“那没有关系，大家都是革命军。”蒋介石说。但是，他还是在军官名册陈赓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报告总座，接虎门要塞司令陈肇英来电，陈逆带北洋舰三艘，在虎门附近搭兵数百，似有陆上图袭之意。”参谋长胡谦报告说。

“速调第四团回驻要塞！”蒋介石命令道。

“报告总座！”16日这天，胡谦又报告说，“接广州来电，陈炯明图从南路牵制本军，会同南部邓本殷已连占阳江、云浮、恩平、台山；梁鸿凯旧部梁鸿林等叛变。”

“电告陈旅长铭枢，要他固守待援。”蒋介石说。

“总座，广州各界发起慰劳前方运动，汪主席夫人并受国民政府委派，组成慰问团，前来慰劳蒋总指挥！行营总参议罗翼群陪同汪主席夫人陈碧君、廖故党代表夫人何香凝一行，已从广州出发，不日可达惠州。”秘书长马文车兴奋地说，“据报，攻克惠州的告捷通电一发，不特省垣轰动，街巷传颂总座伟功；中外报章也争相报道，总座威信，直比总理当年！”

蒋介石却陷入沉思中，良久，对马文车说：“拟辞职通电！”

马文车大吃一惊：“总座！”

蒋介石不理会，口授电文。马文车整理成文，这才明白了总指挥的意思：

广州，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各省国民党区党部，上海、北京、汉口各报馆，各团体钧鉴：三年负隅，古称不破之天险，陈逆自恃为老巢之惠州城，已于本月十四日，为我革命军一鼓克复。……我革命前途渐臻顺利，不复有野心如陈逆炯明者，胆敢障碍我三民主义之进行，此可断言也。窃中正去年奉先总理命，创办军官学校，广播革命种子，为改造国家根本之图，原为中正之素志，故拜受而不辞。然而初未有练兵领军之意，只惠城未克，东江人民痛苦无法解除，中国独立之目的，几乎绝望，是乃先总理毕生之遗恨，亦未中正梦寐不能忘者。而叛逆未灭，党纪不立，尤为党员终身耻辱，故于本年六月，勉就党军司令之职，期平叛逆而维纲纪。今幸赖我先总理在天之灵，并政府诸公之威德，及全体同志之努力，各将士奋勇用命，三年党耻，雪于一旦，国民革命之基础于是大奠。而以后革命，全恃民众势力，绝非专仗武力之可以完成。且于今益征三民主义战胜之可信也。中正特于本日电请国民政府，辞去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之职。惟奉命东征，职责未了，于此期间仍愿权任总指挥，不敢遽尔卸责，以全始终。中正自问在军中实为先总理唯一之信徒，并以打破一切恶势力，扫除因循习惯，建设我中国为一平等自由完全独立之国家，此志之切，不敢让人。故欲始终努力于革命事业，实行先总理之遗嘱，自应本我素志，专心办学，训练党员，养成革命干部人才，以为救国保种之用，此外实无他道。以中正今日思想与环境，固不患启军阀之恶端，然兵力扩张，事权增大，实有造成新式军阀之可能。故中正惴惴自惧，愿终身勉为我先总理之信徒，而无负所托。其必卸去军权，方得造成打破军阀之势力，使中国军阀完全消灭，再无发生之余地。盖必先不任军职，乃可尽严密监督革命军人之责，以杜军阀发生，否则身兼军职，力破军阀，适足使我本身陷军阀之覆辙而不自知。此中正之所以力辞军职，期成为忠实革命党员，改变旧军人风尚，以树革命之基础……

通电发出两天后，蒋介石接到了英国香港当局的悬赏令，悬赏十万金，缉拿蒋介石。

“英夷勾通北段，竟以十万金悬购余，足见帝国主义者和反动势力忌我益深，谋我甚急。”蒋介石感慨说，“此愈坚我反对帝国主义、扫除军阀的决心！”

同一天，国民政府发出嘉勉蒋介石的通令：

……兹者东征军总指挥蒋中正受命东征，督率将士，立破坚城，尽除枭逆，雪兆民之愤，振志士之气，统一前途已呈曙光。该总指挥忠勇激发，成此伟功，至深嘉尚。……

读完通令，蒋介石登上惠州城墙，由东门而南门、西门到北门，巡视一周，见北门一带民居毁坏殆尽，不觉有“祸延无辜”之痛；又见城墙之固、城橹之高，发出“从未之见”之慨。

“蒋总指挥，本军已休整数日，是否该出发了？”苏俄顾问罗加觉夫催促说。

“汪主席夫人何以还没有到？”蒋介石问。

参谋长胡谦答：“报告总座，汪夫人一行所乘‘大南洋’号浅水轮行抵苏村附近搁浅，改乘由小火轮拖带之民船数艘，因而比预期要迟几天。”

“那就不再等了，明日出发！”蒋介石下令说。

21日，蒋介石抵达平山。平山农会及工商学各界3000余人，在三王宫召开欢迎革命革命军大会，与会者各持旗帜、刀枪、农具，一片欢腾。

“陈逆残民以逞，惨无人道，我革命军为人民除害，得力于人民相助！”蒋介石致答谢辞说。

“总座，接留守惠州的胡参谋长电话，汪夫人一行已达惠州，得知总座移师平山，言要到平山来。”秘书长马文车报告说。

“前方很危险，条件甚差，就请汪夫人不必前来了，不妨在惠城休息一下。”蒋介石回电话说。

“一定要去！”陈碧君坚持说，“不然何以表达汪主席、国民政府对蒋总指挥钦敬之意？！”

“既然汪夫人坚持，中正表示感谢。”蒋介石说，“惠州距此70里，路宽平，稍加修筑可通汽车，汪夫人不妨明早出发。午后五时许可到。”

第二天下午，蒋介石亲率轿马，迎接陈碧君一行。一直行之平潭才相遇，只见陈碧君、何香凝一行已经相当疲乏，蒋介石连声说：“汪夫人辛苦了！汪夫人辛苦了！”说着，忙引陈碧君上轿。

“我还是骑马吧！”陈碧君逞强说，“也体验一下军人的生活。”

“汪夫人，众人皆愿坐轿，汪夫人也坐轿吧，一路劳顿，甚为疲乏，不宜骑马。”蒋介石劝道。

“我就骑马了！”陈碧君坚持说。

“为汪主席夫人挑选一匹驯良的马来！”蒋介石低声嘱咐陈赓道。

马牵到了陈碧君面前，蒋介石亲自扶她上马，又命令侍从小心护卫，自己也骑马，紧随其后。

“他对部署动辄呵斥，对陈碧君却如此殷勤，给汪的电报，上下落款都是‘汪主席钧鉴……职中正叩’对汪可谓恭顺有加了！”总参议罗翼群暗忖，“大抵是他因为在国民党内资望尚浅，故极力挟汪以自重吧！”[1]

“报告总座！”回到平山，秘书长马文车报告，“奉命增援李济深纵队张发奎部之各部，均已到达指定地点；第一师已推进至河婆，奉令北调之李济深纵队、第三师均已回合，驰剿逆敌黎生部。”

“知道了。”蒋介石说，“电汪主席告捷！”

安顿好陈碧君一行，蒋介石高兴地对陈赓说：“此次调拨部队与枪炮，皆能准限到达，指挥如意，岂有不致胜之理！”

[1]参见罗翼群回忆文章：《孙中山回粤重建政权后的广东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