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暗喜自己“前程发轫有望”(1 / 1)

民国十二年,公历1923年8月16日中午,上海大东旅社,陈洁如、蒋经国、蒋纬国和已故盟兄陈其美的两个儿子□夫、甘夫,前来为蒋介石送行。

蒋介石自怀着愤懑的心情辞职离开广东军次,告别陷入进退失据状态的孙中山,7月13日在香港正式提出要到俄国去的要求,便一直等待着来自广东的消息。

终于,十天以后,在宁波的蒋介石收到了汪精卫自上海转去的廖仲恺电报,告知他孙中山已同意由他率领代表团前往俄国考察。

接到这个消息,隔了一天,蒋介石便启程前往上海,与汪精卫和国民党本部财务部长林业明商议赴俄事宜。

经过紧张筹备,8月5日晚,与共产国际代表马林最终商定赴俄事项。

“因苏俄与中华民国北京政府有外交关系,故代表团只能以私人名义,不便办理护照,也不可使用真名,届时,由苏俄方面在两国边境迎接过境。”马林解释说,“不过,请诸位放心,虽然用孙逸仙博士代表团的名义,但是苏俄政府仍会以正式代表团来接待,且考察事项涉及军事、政治、党务。”

“本党领袖孙逸仙博士,已授代表团以全权,到贵国接洽军事合作事宜。因是孙先生私人名义,不是国民党的代表团,所以团员中本党党员,也有共产党员。”汪精卫解释说,“团长蒋中正,乃孙逸仙博士的军事助手,团员有四人:沈定一,曾经是中国同盟会会员,辛亥革命光复浙江后,担任省议会议长,也曾经参与发起组织中国共产党活动;张太雷,中国共产党党员,1921年在莫斯科担任共产国际远东书记处中国科书记,时任青年共产国际执委会委员;邵元冲,中国同盟会会员,曾任护法军政府机要秘书,后赴美留学,现正奉孙逸仙博士之命考察国民党海外组织情况,他将从欧洲到莫斯科与代表团会合;王登云,留学美国时,曾任旧金山华文报纸主笔,此次担任代表团英文秘书。”

随后,汪精卫、蒋介石、张继等人,又和马林一起,商定了考察和接待的一些细节,赴俄考察一事,最终定案。

赶制服装,收拾行囊,查阅书籍资料,忙了一阵子,赴俄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头一天,蒋介石写信给经国的舅父毛懋卿和交易所的同事周骏彦,托付家事,又拜访了瞿秋白、张太雷。

“介石兄,代表团的英文秘书王登云,那是个无赖,最好还是换掉他,不让他参加。”瞿秋白建议说。

“人选已经孙先生核定,也已和苏俄商妥,实难变更了。”蒋介石说。

8月16日清晨,蒋介石6时起床,便给许崇智、胡汉民、廖仲恺、杨庶堪等人写信,通报相关情况。随后又外出拜会汪精卫、张静江、邵力子等人。

因头天晚上汪精卫已设宴为蒋介石饯行,所以,和汪精卫也就匆匆别过,转往张静江家里话别。

“介石,吾弟久有游俄之愿,但那是吾弟想脱离所厌恶的中国社会的回避之计,与今次迥然不同。吾弟得此赴俄机会,于本党、于吾弟,皆是大好事。以后吾弟在政治、党务上,自然有了发言权;下一步创办军校,吾弟也自然是校长的不二人选。”张静江说,“苏俄之对本党、对吾国,是真心诚意援助还是另有所图,实难断言,胡汉民对此就大有疑问,对孙先生之如此热心于联俄,颇不以为然。吾弟此去,正好可以留心观察。无论如何,虽然联俄之策,在孙先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既然联俄之策已定,和俄国关系密切者,在本党自然也会有份量,吾弟是本党第一个率代表团赴俄的,这次机会,就显得甚为珍贵。”

蒋介石越发感到责任重大,也为取得这次机会而感到庆幸。

出发的时间快到了,蒋介石才回到旅社,告别了陈洁如、经纬两子、□甘二侄子,蒋介石偕沈定一、张太雷、王登云一起,登上了日本轮船神田丸,正式开始了他的俄国之行。

几年来,自觉一直处于失意状态而郁闷、烦躁的蒋介石,这时候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虽然,他也为“吾党在国内缺少人才,苦我党魁,且对儿女不免恋爱”而悲伤,但是,他更暗喜自己“前程发轫有望”[1]!

当神田丸驶离上海,蒋介石觉得对两个孩子尤其是纬国甚是牵挂,仿佛隐隐约约听到纬国在呼唤“爷爷”[2]

近来,蒋介石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曾经视家庭为魔障的自己,突然间变得儿女情长起来。

尽管这段时间筹备赴俄的各项事宜、料理交易所的谈判甚是繁忙,但是,在上海,他曾经领着13岁的经国和17岁的陈洁如“驰车兜风”;回到宁波,则与7岁的纬国“耍笑”[3],还偕两子和□夫、甘夫二侄乘汽车到极思非尔路一起晚餐。临行前,他感慨“对两儿及家人事,益发依恋不舍之心,甚至暗地吞泪,如十一二岁外读时,依母之状无异。”就连他自己也感到“可怪也。”[4]

为离别儿女而垂泪的蒋介石,也在为国家的现状而感伤:“玄庐,”船到青岛,蒋介石叫着沈定一的字说,“去岁,北京政府经与日本交涉,收回青岛,一时被视为吾国外交之重大胜利;今日到此一看,港湾污秽,秩序紊乱,如同无人管理之自由港。他日我革命政府收回别的租界时,会否发生困难?实在令人担心!”

“再看这大连,乃我国土,我同胞约有7万人,”船到大连,蒋介石和一行下船到街道漫步,不禁又是一阵感慨,“可是,街道恍如日本之横滨,整个关东洲,不能设一所中国学校,不能派一个中国官吏,诉讼皆听命于日人,连租界亦不如,甚至不能像外国尚可置一领事!深可痛矣!言之可叹,思之伤心,莫甚于此!”坐上南满列车向北行驶,蒋介石又感叹于“一路所见闻,皆范围于日本之势力,不啻入其国境也”。

经过近10个昼夜的长途旅行,7月25日这天,蒋介石一行抵达中俄边境城市满洲里,由俄方安排乘汽车越过国境,怀着复杂的心情,踏上了苏俄的国土。

[1]蒋介石日记,1923年8月7日。

[2]宁波方言中,喊父亲为“爷爷”,发“呀呀”音。

[3]蒋介石日记,1925年8月4日、7日。

[4]蒋介石日记,1925年8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