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大都督成了大哥,小大姐成了侧室(1 / 1)

旧历辛亥年十月底的一天,沪军都督陈其美、沪军都督府参谋部长兼第二师师长黄郛、沪军第二第五团团长蒋介石,都脱去了军服,身着长袍,头戴礼帽,脸上挂着笑容,也略带几分肃穆。

“我与二位贤弟,”陈其美说,“都是浙江同乡,也都在日本学过军事,意气相投;经过光复上海和杭州之役,彼此已然加深了解。所谓知己难觅,相逢恨晚,为兄提议,我们三人互换兰谱,结为异姓兄弟!”

三个人把事先已经准备好的兰谱,一一交换。

兰谱上,写着各自家族的系谱。按照习俗,他们的年龄,用的都是虚岁。

陈其美,字英士,浙江吴兴人,35岁;黄郛,字膺白,浙江上虞人,32岁;蒋中正,字介石,浙江奉化人,25岁。

三个人一起跪在地上,齐声盟誓:“安危他日终须仗,甘苦来时要共尝。”

接着,黄郛、蒋介石忙跪身在地,叩头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两人起身后,蒋介石又对着二哥黄郛跪拜。

礼毕,三人把酒庆贺。

“对了,英土兄,大哥,”临分手的时候,黄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稿,“那个叫徐震的人给大哥写的那封信,弟已遵示拟了回复,明日即以大哥的名义,在于右任的《民立报》上公开发表,请大哥过目。”

陈其美一笑,说:“我还有急事,就不看了。”

待送走陈其美,蒋介石悄声问黄郛:“二哥,怎么回事?”

黄郛低声说:“有个叫徐震的人,给大哥写了封信,劝大哥不要‘冶游’、‘狎邪’,充当‘杨梅都督’,大哥让我以他的名义发表公开信。”说着,把自己拟好的文稿递给蒋介石看。

蒋介石一看,只见上写着:“昔日为秘密结社之故,偶借花间为私议之场,边幅不修,无须自讳。然自军兴以来,大小之事,日数十起,以至积劳成病、分身无术,再无冶游之事。”

蒋介石说:“最近,外界对大哥多有讥评,诸如接连纳了4个小妾云云。对大哥声名有污。是不是陶成章那帮人搞的?”

“陶成章对大哥当都督本来就大不满,难免时有讥评。”黄郛回答说,“不过现在不同于专制时代了,党禁、报禁都放开了,对当权的人,各种各样的批评,就在所难免。一些人看到报章的新闻,也就跟着议论起来。”说着,又拿出一封信,给蒋介石看。

蒋介石一看,是一个叫龙浩池的商人写给陈其美的。说是大家都在说陈其美每天都在清和坊等处逗留,而且连续迎娶了4名小妾。无论陈其美所花费的是公众捐助,还是自己家的银钱,都不应该这样做。

信的结尾写道:“吾辈商人节食节衣,勉助饷银已不在少数,何阁下竟不稍节花酒费以助饷乎?”

黄郛说:“大哥都看到了,嘱我在报纸上代为答复。”

蒋介石又问:“小弟还听说,王金发担任绍兴军政分府都督后,花巨款在上海租界区为名妓花小宝购置一座叫做逸庐的豪宅,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黄郛满脸忧虑,说:“说起来,那些有志气有血性的朋友,不知有多少,平常谈起话来,多是壮志凌云,激昂慷慨,但是一转身,到了风月场,你叫4个姑娘,我叫8个姑娘。要这样,才能显得感情特别好。造成了风气,大家见惯,不以为怪了。偶尔一见者,席间到处莺歌燕语,婉转娇啼,简直把持不住,也就随波逐流了。”

蒋介石说:“听朋友议论说,回想从前革命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如今补偿辛苦革命的代价,算不得什么。”

“不能这样看!”黄郛说,“这方面,我倒是佩服陶成章。他自称对上赌馆、逛妓院等勾当深恶痛绝,为此,陶成章不少给英士兄难堪。对,还有一个人,汪精卫,也是个例外。”

因为黄郛和汪精卫几乎同时在东京留学,同是同盟会员,汪精卫谋刺摄政王未遂被捕后关押在北京,而黄郛是在武昌首义后辞去在清廷的官职从北京来到上海的,对汪精卫的情况相当了解,就顺便把他在情场上的事,说给蒋介石听。

本来,汪精卫在党人中曾经公开宣称奉行不做官、不做议员、不嫖娼、不赌博、不酗酒、不结婚的“六不主义”,可是,却遇到陈璧君这个追求者。

陈璧君是马来西亚华侨商人陈耕基之女,比汪精卫小9岁。陈耕基支持革命,多次为孙中山捐款捐物。孙中山的回报就是经常给他寄《民报》,陈璧君十分爱读这份报纸,深受革命思想影响。陈耕基曾为她和另一华商之子订下婚姻,陈璧君和他的未婚夫谈起对革命事业的向往,他的未婚夫皱起眉头说:“革命是男人搞的事,你一个姑娘家革命像什么样子?”陈璧君深感失望,就死吵活吵要父亲退掉了这门亲事,并得到了去日本参加革命活动的允许。

在孙中山的特批下,陈璧君加入了同盟会,并在《民报》编辑部协助工作。

汪精卫在马来西亚的槟城和陈璧君相识。陈璧君通过阅读《民报》,早就对汪精卫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并且倾慕不已。但是汪精卫的理念是革命家不能结婚,因为革命家出生入死,随时都有不测之事发生,革命家结婚必然陷妻子于不幸之中,而让自己所爱之人一生不幸是最大的罪过。他发誓“革命不成功不结婚”,所以,和陈璧君相识相处,一点儿女情长也没有。

或许正因如此,陈璧君对这个英俊坚毅的男子就更加倾心爱慕。汪精卫北上行刺摄政王时,陈璧君曾经从母亲处为他筹款,并且明知此行有去无回,毅然相伴北上。当时有人轻佻地说:“你反正有英国护照,被抓了英国领事馆自然会来救你的。”陈璧君听后一言不发,当场取出护照撕得粉碎。

在银锭桥埋炸弹的那天深夜,汪精卫和陈璧君两人留在照相馆里。陈璧君意识到,或许,这将是他们两人最后的一夜,因为按照事先约定,第二天清晨,只要摄政王按老习惯出门,就是汪精卫和他同归于尽之时。

陈璧君拉着汪精卫的手轻声哭泣,汪精卫知道,陈璧君深爱着他,他内心也喜欢上了这位有个性的南洋女子。但是,汪精卫努力压下和自己心爱之人的生死离别之情,只是拉着陈璧君的手默默无语。半晌,陈璧君抬起头来,说:“明天你就要当烈士了,我没有别的送你,我陪你睡一夜吧。”汪精卫心头一震,握紧了她的手,又松开,只是催促陈璧君快快离开。

后来,汪精卫被捕,陈璧君又火速赶到北京,设法营救。汪精卫感动不已,在狱中给陈璧君写下了《金缕曲》-首:“眼底心头如昨日,诉心期夜夜常携手。一腔血,为君剖。”

“革命就要成功了,汪精卫会和陈璧君结婚!”说完他所知道的汪精卫的趣事轶闻,黄郛说。

蒋介石对汪精卫既钦佩又羡慕。

过了段时间,黄郛召蒋介石来见,神情很是冷峻。

“介石,”黄郛很是严肃地说,“二师上下,对你议论纷纭,有说你耽于声色,整日寄身秦楼楚馆;,有的说,介石每日视事也就是两三个小时,余暇每每寻花问柳,怎么可以这样?”

蒋介石很不悦,怒气冲冲地说:“无非是猜忌于弟罢了。”

自此,黄郛对蒋介石,冷眼相待。

在东京结识的朋友戴季陶,虽然祖籍和陈其美是湖州同乡,但是对他却很有看法,劝蒋介石不要学陈其美,好色荒**。

蒋介石不以为然。

这天,蒋介石又随英士兄来到群玉坊。

堂子的房间里,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酒席。

大哥陈其美、三弟蒋介石,依次落座,“先生”筱翠云陪着大哥陈其美,细作娘姨姚阿巧主动跑到蒋介石身边,也就顺势陪着蒋介石。

蒋介石不胜酒力,三杯下肚,已是满脸通红。

姚阿巧接过蒋介石手中的酒杯,说:“阿哥不能再饮了,要不,我替阿哥敬兄长吧。”

陈其美看看姚阿巧,又看看蒋介石,“喔,小大姐是心疼我三弟了吧?”说着,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又指着姚阿巧,问蒋介石,“三弟,怎么样?”

蒋介石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

“阿巧,说说你的身世来听听。”陈其美说。

姚阿巧口齿伶俐,轻声细语,把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

蒋介石听明白了。

姚家祖籍安徽,兵乱中逃难迁移江苏,历有数代,族谱称谓是吴兴郡南熏堂。

姚阿巧生于光绪十三年,与自己同岁。其父姚阿宝只有这么一个独养女儿,从小视若掌上明珠。不幸的是,刚初谙世事,父母便双双故去,阿巧为叔叔姚小宝收养。待到阿巧及笄之年,姚小宝膝下并无所出,遂将侄女认作女儿,并托人撮合,将在漕湖畔上方港村以种租田为业的沈家次子沈天生招入姚家,与阿巧成婚,沈天生也随即易姓叫姚天生。

婚后,夫妇双双到上海谋生。姚天生在八仙桥一带跟随叔父从事殡葬、脚力等体力劳动。

这时的姚天生生活较为宽绰,常到“朝阳楼”吃茶,吸食鸦片烟并渐渐地染上诸多恶习,结果,花尽了血汗钱,又耗身损志。喝醉了酒,稍不如意就对阿巧拳打脚踢,毫无怜惜之情,由此夫妻感情日益恶化。随着烟瘾越来越大,姚天生入不敷出,终至穷困潦倒。

阿巧无依无靠,只得到这里做了娘姨,取花名怡琴。

“我给你改个名字吧,”蒋介石说,“怡琴改为冶诚如何?”他解释说,“‘冶’取自阿巧出生地吴县冶长泾河,‘诚’,则取自诚恳真挚之意。”

陈其美明白了蒋介石的意思连称“好!”姚阿巧也明白了他的心思,忙施礼拜谢。

“其实,据我所知,孙先生,也是纳了好几位妾的。”借着一股酒劲儿,陈其美也就不再为尊者讳,把他所知道的关于孙中山的情事,说给蒋介石听。

陈其美放下酒杯,说:“有一则好消息,孙先生就要回国了,不日就会到上海来。”

蒋介石忍不住问:“武昌首义眼看就两个月了,孙先生为什么迟迟没有回国呢?”

陈其美回答说:“已多次给孙先生发了电报,催促先生回国。可是,孙先生说,‘此时当尽力于革命事业者,不在疆场之上,而在樽俎之间,所得效力更大’,所以,他从美国到英国又到法国,会见朝野人士,磋商于英美法德四国银行团,接洽日本驻英国大使,吁请这些国家政府、财界,断绝和清廷的关系,转而支持即将成立的共和政府。”又说,“现在,光复会那帮人,对孙先生多有诋毁,加上武昌黎元洪那帮人,也对孙先生多有讥评。孙先生就要回国了,报章上,要有对孙先生推介的文章才是。”

说完,又喝了几杯酒,大哥在“先生”耳边,耳语了几句,挥挥手说:“好了,三弟,你带你的冶诚回家吧!”

蒋介石兴奋不已,拜别大哥,带上姚冶诚,火急火燎地回到了他在法租界蒲石路新民里13号秘密住所。

这些天,一向习惯于早起的蒋介石,有了姚冶诚的陪伴,比往常起床要晚些。这天,用过早饭,到了第五团团部,突然有一老者求见。

一见面,蒋介石才知道,来人竟是姚冶诚的养父姚小宝。

原来,姚小宝多日不见阿巧,便到群玉坊寻找,得悉了阿巧被蒋介石带走的消息。

“我养阿巧,是招赘续嗣的,”姚小宝对蒋介石说,“阿巧已经嫁人,请蒋团长把阿巧送还给我。”

“我不认识你所说的什么阿巧。”蒋介石只得搪塞说,“你还是找到她本人再说吧。”

“一定莫要你义父发现你的行踪,免生事端。”回家以后,蒋介石嘱咐姚冶诚。

姚冶诚只好四处避着姚小宝。

这天,姚冶诚来到戏院包厢里看戏。

“巧妹!”突然,一个女子唤她。

姚冶诚一看,是她的堂姐姚月英。

姚月英的父亲,也就是姚小宝的堂哥姚云显,多年来一直在上海做裁缝,生意颇是兴旺,乡下家属也陆续到了上海,他的大女儿姚月英,还嫁给了做房地产生意的富商殷能章。做了富商太太的堂姐姚月英,免不得常常光顾茶楼戏院,想不到,竟然碰上了。

姚冶诚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上前搭讪。

“阿叔找你,找得好苦啊!”姚月英感叹说,“你总这么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的呀!”

“那该怎么办呢?”姚冶诚也正为此事烦恼着,索性和堂姐姚月英说明了情况,请她帮忙,从中调解、劝说。

姚月英答应了。

姚冶诚忙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蒋介石。

蒋介石无语。

“我跟了你,那个姚天生,该怎么办?”姚冶诚问。

到了这个时候,蒋介石也只得想对策了。摆脱麻烦,不能像军阀土匪那样以势压人,就只能用钱说话。于是,蒋介石说:“还恢复他的原姓,再付给他一笔款子,叫他重讨一个老婆就是了。”

姚冶诚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姚月英。

“倘若阿叔应了这门亲事,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得由蒋团长出面补办喜酒,纳你为侧室。”姚月英说,“不然阿叔不会答应的。这也是为你着想,不然那边没有一个名分,这边又断了关系,将来他甩了你,你怎么办?”

商量来商量去,姚小宝迫于无奈,只得答应了这门亲事。

蒋介石也只得将此消息,写信报告了母亲。

在得到母亲的应允后,蒋介石出面,补办了酒席,算是正式纳姚冶诚为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