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55年阴历十一月,骊山华清宫。
每年十月,唐玄宗李隆基都会携爱妃杨玉环来此沐浴温泉,欢享二人世界。这个习惯已经保持整整十五年了。从开元二十八年(公元740年)宠幸杨玉环以来,不管天下发生了什么事,每年的骊山之行都是雷打不动的。
今年当然也不会例外。
此时的玄宗并不知道,这将是他与杨贵妃的最后一次骊山之行。
外面的世界天寒地冻,可华清宫中却温暖如春。玄宗和杨贵妃一起沐浴在温泉池中,时而嬉水,时而畅游。池中热气氤氲、烟雾缭绕,美人肤如凝脂、巧笑嫣然,此情此景尽管早已熟识,可玄宗还是忍不住心旌摇**,一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亦不知人间天上……
来自太原和朔方的情报就是在这时候递进华清宫的。
两封情报都宣称安禄山要谋反,并且具言了许多反状。乍一听见这个消息,玄宗并不相信。因为这些年来有太多人奏言安禄山必反,可每次都被证明是捕风捉影、危言耸听。所以玄宗相信,这一次肯定也是那些嫉妒安禄山的人在造谣。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来自河北、河南各郡县的加急战报就雪片般地飞到了玄宗手上——十一月九日,安禄山兴兵十五万、号称二十万反于范阳,并大举南下,“所过州县,望风瓦解,守令或开门出迎,或弃城窜匿,或为所擒戮,无敢拒之者……”(《资治通鉴》卷二一七)
到了这一步,玄宗终于清醒了。
但紧接着是更大的困惑——安禄山为什么要造反?
他曾经给予安禄山最大的倚重、信任和恩宠,可到头来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玄宗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愤恨和懊悔。
过去与安禄山“君臣相悦”的一幕幕,顿时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安禄山是“营州柳城杂种胡人”(《旧唐书·安禄山传》),柳城即今辽宁朝阳市。据考证,安禄山生于武则天长安三年(公元703年),父亲是西域康国胡人的后裔,母亲是突厥巫师,因祈祷战神“轧荤山”而生下他,故以轧荤山为名。后来,其母改嫁突厥人安延偃,他便以安为姓,改名禄山。
安禄山的发迹史,称得上是一部传奇。
他身材魁伟壮硕,肤色白皙。年轻时,在边境集贸市场上做中介,据说掌握六种藩语。不过,他虽然外语好,做生意的本事却不怎么样,所以一直没能发财。到了开元二十年(公元732年),安禄山已年届而立,还是混得一塌糊涂,可能一心急着发财,就在做贩羊生意时使用了欺诈手段,结果被人识破,以“盗羊罪”绑赴公堂。当时的幽州节度使张守珪打算把他乱棍打死,安禄山就扯着嗓子大喊:“大人不是想消灭奚和契丹吗?干吗打杀壮士?”张守珪见他身形魁梧,而且颇有几分胆识,是块当兵打仗的料,于是就放了他,并把他留在了自己麾下。
本来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没想到一声大喊却彻底改变了人生。
安禄山从此咸鱼翻生、否极泰来,入伍之后屡立战功,“行必克获”,“以骁勇闻”(《旧唐书·安禄山传》),深受张守珪赏识,很快被提拔为偏将,并被收为养子。
开元二十四年(公元736年),安禄山升任平卢讨击使,奉张守珪之命讨伐奚和契丹,却因轻敌冒进而大败。张守珪念其骁勇,不忍诛杀,就把他执送东都,交给朝廷发落。当时玄宗和宰相都在洛阳,张九龄亲自审问安禄山,“与语久之”,深感此人殊非善类,于是向玄宗奏称:“禄山狼子野心,而有逆相,臣请因罪戮之,冀绝后患。”(《大唐新语》卷一)
张九龄不是神,他当然不可能预见十九年后的安史之乱,但是作为一个阅人无数的宰相,凭借与安禄山的一番长谈而看出他“外若痴直,内实狡黠”的秉性,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假如玄宗能够采纳张九龄之言,当时就把安禄山除掉,那么后来的历史就要被彻底改写了。
只可惜玄宗没有这么做。他爱惜安禄山的“勇锐”,仅将其免官,而仍令其以“白衣”之身回军中效命,戴罪立功。
安禄山再一次死里逃生。
通过这次挫折,他学乖了。他终于明白,光靠在战场上拼杀是没用的,即便拿命换来一官半职,一着不慎就会前功尽弃、满盘皆输。所以,要想出人头地,就不仅要会打仗,更要会做人。
如何做人呢?
答案很简单:钱。
每个人都喜欢钱,那些有权的人更喜欢,所以只要你给有权的人送钱,他们自然就会喜欢你,而且乐于拿手中的权力和你交换。
从此,安禄山一边拼命打仗,一边不遗余力地贿赂朝廷派来的每一个使臣,“厚贿往来者,乞为好言”,于是“人多誉之”,“玄宗益信向之”(《旧唐书·安禄山传》)。开元二十八年(公元740年),安禄山升任平卢兵马使。次年,御史中丞张利贞为河北采访使,赴平卢(营州)视察军情,“禄山谄佞,善伺人情,曲事利贞,复以金帛遗其左右”(《安禄山事迹》卷上)。张利贞回朝后,大说安禄山的好话,玄宗越发信任,旋即加授他营州都督、平卢军使等职。
天宝元年(公元742年),安禄山升任平卢节度使。次年正月,他第一次到长安,入朝觐见玄宗,大表忠心,遂再次加封骠骑大将军。天宝三载(公元744年),玄宗又让安禄山兼任范阳节度使。当时,朝中的宰相李林甫、户部尚书裴宽、礼部尚书席建侯都众口一词地盛赞安禄山。这三人是玄宗最倚重的朝臣,既然连他们都赞不绝口,玄宗对安禄山的宠信就更是不可动摇了。
天宝六载(公元747年),安禄山又以平卢、范阳节度使兼任御史大夫。随着权势和地位的提升,他入朝的次数越来越多,和玄宗的关系也显得越来越亲密。安禄山生性狡黠,加之应对敏捷、用语诙谐,时常把玄宗逗得开怀大笑。史称当时的安禄山“体充肥,腹垂过膝,尝自称重三百斤”,玄宗便拿他开心,问:“此胡腹中何所有,其大乃尔?”
安禄山闻言,当即不假思索地说:“更无余物,正有赤心耳!”(《资治通鉴》卷二一五)玄宗一听,顿时龙颜大悦。
还有一次,安禄山上殿觐见,当时太子也在场,可安禄山却视若无睹,只拜皇帝,不拜太子。旁人提醒他,他却装作一脸懵懂地说:“臣是胡人,不懂朝中礼仪,不知太子是何官?”玄宗笑着向他解释:“这是储君,朕千秋万岁后,将代朕君临天下。”安禄山似懂非懂地说:“臣愚钝,向来唯知有陛下一人,不知道还有储君。”说完,勉强下拜行礼。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安禄山这是在演戏。但是这出戏却没人愿意拆穿。因为安禄山不可能不知道太子何谓、储君何谓,但他偏偏要装傻充愣,目的就是要拐着弯儿向玄宗表达赤胆忠心。在场的人大多受过安禄山的好处,当然会帮他一起演戏。而对于玄宗来说,安禄山竟然为了讨好他而不惜得罪未来的皇帝,这份忠心当然也是旁人莫及的。
安禄山认杨贵妃为义母后,每次入朝,都是先拜贵妃,再拜皇帝。玄宗不解,问他何故。安禄山恭恭敬敬地说:“我们胡人的习俗,都是先拜母亲,后拜父亲。”玄宗释然,对安禄山又平添了几分好感。
其实安禄山很清楚,玄宗把杨贵妃当成了心肝宝贝,所以讨好她就等于讨好皇帝,甚至比直接讨好皇帝的效果更好。
天宝后期,安禄山权势日隆,不仅身兼河东、范阳、平卢三镇节度使及河北采访使,而且受封上柱国、柳城郡开国公、东平郡王;此外,母亲、祖母皆赐国夫人,十一个儿子都由玄宗赐名,可谓显赫无匹、荣宠备至。
没有人料到,此时的安禄山早已“包藏祸心,将生逆节”了。史称他每次入朝,“常经龙尾道,未尝不南北睥睨,久而方进,即凶逆之萌,常在心矣”(《安禄山事迹》卷上)。
人的欲望是无止尽的,越是受到纵容就越是会加速膨胀。所以,当安禄山的权势和地位逐渐接近人臣的极点时,他那颗硕大滚圆的肚子里头就再也装不下什么效忠李唐的“赤心”了,而是一颗窃夺天下的“狼子野心”。
天宝中后期,安禄山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他先后蓄养了奚、契丹、同罗等族壮士八千余人,组建了自己的亲兵卫队;同时,又罗致了高尚、严庄、张通儒、孙孝哲、史思明等一大批精明强干的文武将吏;此外,还积极畜养马匹、贮藏兵器、囤积粮草,储备各种军需物资。
而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一来是尚无合适的起兵借口,二来也是惮于当朝宰相李林甫的权威。史称:“禄山于公卿皆慢侮之,独惮林甫,每见,虽盛冬,常汗沾衣”;“安禄山以李林甫狡猾逾己,故畏服之”。(《资治通鉴》卷二一六)因此,只要李林甫仍然当政,安禄山就不敢轻举妄动。
天宝十一载(公元752年),把持帝国朝政达十九年之久的李林甫终于死了,安禄山大喜,立即加快了阴谋反叛的步伐。继任宰相杨国忠担心安禄山威胁自己的相位,却又无力制约他,便屡屡向玄宗奏称安禄山必反。但久已荒疏朝政的玄宗根本看不透安禄山包藏的祸心,所以始终不肯相信。次年冬,杨国忠向玄宗献策,说要想试探安禄山是否有谋逆之心也很简单,请陛下颁一道诏书召他入朝,臣料他必定不敢来。
可杨国忠万万没有料到,安禄山居然来了!
天宝十三载(公元754年)正月,安禄山一接到诏书,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华清宫觐见玄宗。杨国忠弄巧成拙,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安禄山向玄宗哭诉说:“臣本胡人,受陛下宠任,擢居高位,为杨国忠所嫉妒,欲谋害臣,臣性命难保啊!”
玄宗大为怜惜,遂“赏赐巨万,由是益亲信禄山,国忠之言不能入矣”(《资治通鉴》卷二一七)。
安禄山担心留在长安夜长梦多,不久便向玄宗辞归,以日行三四百里的速度疾驰出关、直奔老巢。“禄山既至范阳,忧不自安,始决计称兵向阙”(《安禄山事迹》卷中)。
天宝十四载(公元755年)十一月,安禄山突然召集众将,宣称奉天子密诏,发兵入朝讨杨国忠,旋即集合所部及同罗、奚、契丹等十五万众大举南下,“步骑精锐,烟尘千里”。当时天下承平日久,“百姓累世不识兵革,猝闻范阳兵起,远近震骇”(《资治通鉴》卷二一七)。
十一月十六日,当玄宗确定安禄山的反叛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后,急召安西节度使封常清赴华清宫见驾,商讨平叛战略。封常清久镇边疆,素以骁勇善战著称,所以根本不把安禄山放在眼里,当即拍着胸脯对玄宗说:“臣请求立即前往洛阳,开府库,募骁勇,不日定将逆胡首级献于阙下!”
玄宗甚感欣慰,遂于次日任命封常清为范阳、平卢节度使,让他即日开赴洛阳,募兵御敌。二十一日,玄宗匆匆返回长安,用大约十天时间完成了战略部署:
河东(今属山西)方面,以朔方右厢兵马使、九原太守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右羽林大将军王承业为太原尹,程千里为潞州(今山西长治市)长史,以“三点一线”的方式协同防御,防备叛军西进。
河南方面,一共设置三道防线:以卫尉卿张介然为河南节度使,领陈留(今河南开封市)等十三郡组建第一道防线;封常清在洛阳就地募兵六万人,构成第二道防线;以右金吾大将军高仙芝为副元帅(元帅由玄宗之子荣王李琬挂名),率五万人镇守陕郡(今河南三门峡市),作为第三道防线。
做完这一切,玄宗总算松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这个防御计划还是比较周全的,就算不能在短时间内消灭叛军,也足以挫其锋芒,保证两京无虞了。
可是,玄宗错了。
叛军的战斗力要比他想象的强大得多,而朝廷将士的战斗力却是出乎意料的脆弱。所以,这个看似严密的防御计划,很快就将被所向披靡的安禄山彻底粉碎。
十二月二日,安禄山大军从灵昌渡口(今河南延津县古黄河渡口)渡河南下,当天攻陷灵昌郡(今河南滑县)。新任河南节度使张介然刚到陈留没几天,叛军便已大兵压境,他仓促组织一万人登城拒守,可士兵们毫无斗志。五日,陈留太守郭纳开门出降,叛军蜂拥入城,张介然旋即被杀,第一道防线宣告瓦解。
十二月七日,玄宗下诏,宣布准备亲征,命朔方、河西、陇右各节度使亲率主力火速前来长安集结,限二十天之内抵达。
八日,安禄山挥师西进,迅速攻陷荥阳(今河南郑州市),兵锋直指东京洛阳。封常清率部进驻虎牢关,准备据险而守。可他招募的这六万人都是未经训练的新兵,与身经百战的叛军铁骑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官军一战即溃,虎牢旋即失守。封常清收集余众边打边退,但是却连战连败,最后连洛阳也被攻破,只好率残部亡奔陕郡。第二道防线就此崩溃。
十二日,安禄山叛军进入洛阳,大肆烧杀抢掠。封常清退至陕郡,向副元帅高仙芝奏报:“累日血战,贼锋不可当。且潼关无兵,若狂寇奔突,则京师危矣。宜弃此守,急保潼关。”(《旧唐书·高仙芝传》)高仙芝素来信任封常清,此刻战况又如此危急,遂采纳他的建议,放弃陕郡,仓促退保潼关。
十六日,玄宗再次强调要御驾亲征,并下诏由太子李亨监国,同时向宰相们透露了传位之意。杨国忠大为恐惧,退朝后对韩、虢二夫人说:“太子素恶吾家专横久矣,若一旦得天下,吾与姊妹并命在旦暮矣!”(《资治通鉴》卷二一七)二夫人即刻入宫找杨贵妃,杨贵妃马上去向玄宗请命,于是监国之议就此搁置,亲征计划亦随即不了了之。
此时的玄宗已是七十一岁的老人,所谓的“亲征”本来就是很不现实的事,说白了不过就是做做样子、为前线将士打打气而已,如今既然杨贵妃出面劝阻,玄宗当然就顺坡下驴,再也不提亲征之事了。
安禄山起兵不过月余,便已占领河北、河南的大部分土地,并轻而易举地击破两道防线,毫不费力地拿下东京洛阳,如此局面不能不让玄宗产生强烈的恐惧和愤怒。
接下来的日子,被恶劣情绪所左右的玄宗开始丧失理性,接连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致使战况进一步恶化,并最终导致了西京长安的沦陷。
玄宗犯下的第一个错误是临阵斩将,错杀了高仙芝和封常清。
早在高仙芝东征之前,玄宗就派了宦官边令诚去当监军。可边令诚不但不懂军事,而且为人阴险贪鄙,几次向高仙芝索求重贿不得满足,因而怀恨在心。所以,当高仙芝采纳封常清避敌锋芒的战略,主动弃守陕郡、退保潼关时,边令诚便抓住这个把柄,入朝向玄宗打小报告,夸大封常清和高仙芝的战败责任,并声称:“常清以贼摇众,仙芝弃陕地数百里,又盗减军士粮赐。”(《资治通鉴》卷二一七)
封常清确实说过“贼锋不可当”的话,可那是建立在“累日血战”基础上的正确判断,并非畏敌怯战、动摇军心;而当时陕郡无险可守,潼关的防守又薄弱空虚,所以高、封二人弃守陕郡、退保潼关的战略也不失为明智之举;至于说高仙芝克扣军饷,那纯粹就是造谣污蔑了。
可玄宗却听信边令诚的一面之词,旋即下诏将高仙芝和封常清斩于军中,并紧急起用正在家中养病的河西、陇右节度使哥舒翰,让他取代高仙芝的副元帅之职,率八万人进驻潼关。
河南战场一败涂地,但是河东、河北战场此时却出现了转机。以郭子仪、李光弼为首的朔方军屡屡击破叛军,大有自井陉口出太行山,直捣叛军老巢范阳之势;与此同时,颜杲卿、颜真卿(二人是堂兄弟)也在河北坚持抵抗,与河东的朔方军遥相呼应,致使原本降于安禄山的十七个郡又重归朝廷,使得安禄山在河北的实际控制区只剩下范阳、卢龙等六郡。
安禄山本欲亲自领兵进攻潼关,但迫于河东、河北的两线压力,不得不回镇洛阳。
天宝十五载(公元756年)正月,安禄山为了加强政治号召力,遂于洛阳称帝,国号大燕,改元圣武,设立文武百官,正式与唐朝分庭抗礼。
自唐军退入潼关,安禄山便命将领崔乾祐入据陕郡。哥舒翰接手潼关防务后,只一意加固工事,拒不出战。崔乾祐被这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所阻,也只能干瞪眼,“数月不能进”,与哥舒翰形成相持状态。
此后,郭子仪和李光弼率部进入河北,屡屡击败燕军骁将史思明,其中仅嘉山(今河北曲阳县东北)一战便斩敌四万、俘敌千余,并切断了洛阳与范阳的联系。燕军将士无不担心老巢被占,人人惶恐不已。此时的形势对唐军大为有利,连安禄山自己也发出了“北路已绝,诸军四合,吾所有者仅汴、郑数州而已”的哀叹,一度还想放弃洛阳,回保范阳。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潼关不失,郭子仪挥师直捣范阳,燕军军心就会瞬间瓦解,洛阳的安禄山也必将陷入四面受敌、孤立无援之境。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玄宗犯下了第二个致命的错误——勒令哥舒翰出战,导致潼关丢失。
当时,天下人都认为杨国忠恃宠擅权引发了叛乱,所以人人必欲诛之而后快。杨国忠眼见哥舒翰手握重兵,担心他反戈一击,遂频频怂恿玄宗,说崔乾祐兵力薄弱,应让哥舒翰出关,主动进攻陕郡,趁势收复洛阳。玄宗颇以为然,遂连连遣使强令哥舒翰出关决战。哥舒翰万般无奈,只好挥泪出关。
六月八日,哥舒翰的前军在灵宝(今属河南)西面遭遇崔乾祐伏击,被打得丢盔卸甲,中军和后军望风而溃,争相逃命,十八万大军顷刻间星流云散,哥舒翰仅率百余骑逃入关中。次日,崔乾祐乘胜攻克潼关,哥舒翰被俘,旋即投降安禄山。
潼关一失,整个战局为之逆转,关中门户洞开,长安岌岌可危。
六月十三日凌晨,玄宗抛弃了繁华富庶的帝都,抛弃了他的万千臣民,带着杨贵妃、杨国忠、太子、宰相等少数人,在禁军和宦官的簇拥下偷偷出城,向西逃往巴蜀。
数日后,燕军兵不血刃地占领长安,大肆屠杀劫掠。远近各地官吏风闻皇帝流亡、西京沦陷,纷纷弃城而逃。至此,整个帝国到处是一片战火纷飞、山河破碎的惨象,曾经的太平盛世灰飞烟灭,唐王朝陷入空前的危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