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斯科姆旧宅邸案[1](1 / 1)

夏洛克·福尔摩斯俯着身子,对着一架低倍显微镜[2]看了许久。他这时直起身子,扬扬得意地转身看着我。

“这是粘胶,华生,”他说,“毫无疑问,是粘胶。看看散落在四周的东西吧。”

我俯下身子对准视孔,调整焦距观看。

“那些纤维物是花呢上衣上的,不规则的灰色团块是尘埃。左边有一些上皮的鳞屑,中间的棕色黏团无疑是粘胶。”

“好吧,”我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就按你说的是粘胶,那又怎么样呢?”

“这是一次很精彩的展示,”福尔摩斯回答说,“在圣潘克拉斯[3]疑案中,你可能还记得,那位警察的尸体旁边有一顶帽子。那位受到指控的人否认帽子是他的。但他是个画框制作商,常常要使用粘胶。”

“那是你经办的一桩案件吗?”

“不是,我在苏格兰场的朋友梅里韦尔[4]请我去调查该案。我在被告的衣袖缝里发现了锌和铜屑,便据此认定他是个伪币制造者[5],从此以后,他们便开始认识到显微镜的重要作用了。”他迫不及待地看了看自己的表,“我有个新的委托人要来,但他已经迟到了。啊,对啦,华生,你知道一些赛马的情况吧?”

“我应该知道的。我把自己一半的伤残抚恤金[6]都花在那上头了。”

“这么说,我得把你当作我的‘赛马指南’啦。知道罗伯特·诺伯顿爵士吗?听到这个名字想起点什么吗?”

“是啊,可以说知道。他住在肖斯科姆旧宅邸里,那地方我很熟悉,因为我在那儿附近度过了有一年的夏季。诺伯顿曾经差一点进入你的办案范围了。”

“怎么回事?”

“他在纽马克特荒地[7]上挥着马鞭,抽打萨姆·布鲁尔,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柯曾街[8]的放高利贷者,差一点就把人家给打死了。”

“啊,他可真有意思啊!他经常那么放肆吗?”

“是啊,是个危险分子,差不多是全英国最玩命的骑手——几年前获得越野障碍赛马[9]的第二名。他是那种不属于自己所处时代的人,应该是一个摄政时代[10]的纨绔子弟——集拳击手、运动员、玩命赛马手、调情高手于一身。但是,根据各方面的传闻,他眼下已经陷入经济困境,恐怕再也翻不了身了。”

“好极了,华生!介绍得言简意赅,我好像见到他人了。对啦,你能够给我说说肖斯科姆旧宅邸的事吗?”

“只知道它坐落在肖斯科姆庄园的中心,肖斯科姆种马场和训练场也在那儿。”

“领头的教练官,”福尔摩斯说,“是约翰·梅森,这个我知道,你用不着感到惊讶,华生,我现在打开的这封信就是他写的。但是,让我多了解一点有关肖斯科姆的情况吧,我好像是找到了一座丰富的矿藏了。”

“那儿饲养着肖斯科姆獚[11],”我说,“你可以在每一处犬展中听见它们的名字,那可是英国最佳犬种,是肖斯科姆旧宅邸的女主人的骄傲啊。”

“我猜你是指罗伯特·诺伯顿爵士的夫人吧?”

“罗伯特爵士压根儿就没有结婚,我觉得,考虑到他的前景,这样也好。他同他寡居的姐姐比阿特里斯·福尔德夫人住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说,她同他住在一起吗?”

“不,不!那处旧宅邸本属于她已故的丈夫詹姆斯爵士。诺伯顿对其不享有任何权利。她只享有终身权益[12],死后得转给其丈夫的弟弟继承。同时,她每年收取租金。”

“我猜想那个罗伯特的弟弟也在花着那些租金吧?”

“大概是这么回事。他是个混世魔王,看来她的日子不大好过啊。不过,我可是听说了,她对他感情深厚。那么,肖斯科姆宅邸出了什么乱子了呢?”

“啊,我还正想要知道这方面的情况呢。我估计,给我们提供情况的人来了。”

房门打开了,跑腿的领进一个身材高大、脸修得很干净的人,只见他神态坚定,表情严肃,一看就知道是驯马或者训人的那种人。约翰·梅森先生的手下,马匹和人员都有很多,两方面都很重视。他镇定自若地鞠了一躬,然后在福尔摩斯示意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您收到了我的信了吧,福尔摩斯先生?”

“收到了,但是没有说明什么事情啊。”

“我认为事情太过棘手微妙,所以不便在信上细说。可以说是太复杂了,只有当面才说得清楚。”

“行啊,那我们就洗耳恭听啦。”

“首先吧,福尔摩斯先生,我认为,我的雇主罗伯特爵士已经疯了。”

福尔摩斯扬起了眉头。“这里是贝克大街,不是哈利大街[13],”他说,“您为何这么说呢?”

“呃,先生,一个人干出一件或者两件古怪离奇的事情,那倒也还是说得过去,但是,如果他的干每一件事情都古怪离奇,那您就会感到惊讶了。我相信,‘肖斯科姆王子’和德比马赛[14]把他脑子给弄乱了。”

“您是指自己驯的一匹马吗?”

“那是英国最棒的马匹,福尔摩斯先生。如果哪个人拥有,我应该会知道的。对啦,我就对你们直说了吧,因为我知道你们是正人君子,不会传到这个房间外面去。罗伯特爵士必须在这次德比马赛中获胜,他已经孤注一掷了,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他把凡是能够筹措到的和借贷到的钱全都投到那匹马上面了——而且赌注的数额也很邪乎!你们可能一般会投注四十倍,但他一投就是接近一百倍。”

“但既然马匹如此精良,那怎么说他疯了呢?”

“公众不知道那马匹有多么精良,罗伯特爵士太过聪明了,刺探马赛情报的人[15]打听不到什么。他把‘肖斯科姆王子’和其同母异父兄弟一道拉出去兜风,别人分不出彼此,但是到奔跑的时候,在两个弗隆[16]中就会出现两个马身的距离。他万事不管,心里面就只有那匹马和马赛,身家性命都押在上面了,他对那些放高利贷者避而不见,一直要坚持到那个时候。如果‘王子’失败了,他也就玩完了。”

“这看上去是一场不要命的赌博嘛,但从哪儿看出他疯了呢?”

“这个嘛,首先,您只需要看一看他,我看他是夜不能寐了,一直都待在马厩里,他眼神狂热,神经都已经受不了了。还有就是在比阿特里斯·福尔德夫人面前的行为!”

“啊,都有些什么表现呢?”

“他们本来一直相处融洽,志趣相投,她也像他一样喜爱马匹。每天的同一时间里,她都会乘着马车去探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喜欢‘王子’。‘王子’听见沙砾车道上响起车轮的辘辘声时,就会竖起耳朵,它每天上午都要一路小跑着到车道上去吃糖。但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为什么?”

“是啊,她似乎完全失去了对马匹的兴趣了,已经一个星期了,她坐着马车路过马厩,连句‘早上好’都没有说过!”

“您觉得他们吵架了吗?”

“吵得很厉害,情绪激愤,态度粗鲁,恶语相向。否则,他怎么会把她视为如同自己孩子的宠物獚送走呢?几天前,他把那只宠物犬送给老巴恩斯了,后者在三英里外的科伦达尔镇上经营青龙旅馆。”

“这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福尔德夫人心脏衰弱,还有水肿,当然不要指望,她会陪着同他四处奔走,但是,他每天傍晚都会在她的房间里待上两个小时。他可以表现得很随便,因为他们一直姐弟情深。但是,这一切也结束了。他根本就不接近她了,她伤心透了,变得心情压抑,郁郁寡欢,喝上酒了,福尔摩斯先生——简直就是狂喝滥饮了。”

“姐弟二人感情疏远之前,她喝酒吗?”

“她会端酒杯的,但现在呢,一个晚上就是一瓶。管家斯蒂芬斯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一切都变了,福尔摩斯先生,这里面一定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情。但是,还有啊,主人夜间在旧教堂的地下室里干什么?在那儿同他见面的人是谁呢?”

福尔摩斯搓了搓两只手。

“接着说吧,梅森先生,我对您说的情况越来越有兴趣了。”

“是管家看到他去的,那是夜间十二点钟时,天下着大雨。所以,次日夜晚,我到宅邸去了,毫无疑问,主人又去了。我和斯蒂芬斯跟在了他后面,但那是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情,因为一旦他发现我们,那可就不得了了。他冒起火了,拳头可是不饶人的,六亲不认。所以,我们不敢挨得他太近,但我们一直盯着他。他去的正是那间闹鬼的地下室,有个人在那儿等待着他。”

“那个闹鬼的地下室是怎么回事?”

“对啦,先生,庄园里有个废弃的旧教堂,教堂很古老,它建造于何年何月,无人知晓。但下面有个地下室,我们大家都传说那地方闹鬼,所以名声不好。那地方白天都黑咕隆咚,阴暗潮湿,寂静凄凉,附近几乎没有什么人敢于夜间接近教堂。但主人不害怕,他平生就没有害怕过什么东西。但是,他夜间到那儿去干什么呢?”

“等一等!”福尔摩斯说,“您是说,那儿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一定是你们马夫中的谁,或者要么就是府上的哪个人!你们一定看清楚了是谁,并且问了他吧?”

“不是我认识的人。”

“您是怎么确认的?”

“因为我看清了他的样子,福尔摩斯先生。就在那个夜晚,罗伯特爵士转过身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即我和斯蒂芬斯,我们像是胆怯害怕的小兔子一样藏匿在灌木丛中瑟瑟发抖,因为夜间有朦胧的月色。但是,我们听到后面还有人在走动,我们并不害怕他,于是,等到罗伯特爵士走过了之后,我们便站起身来,假装是在月光下散步,尽可能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向着他迎了上去。‘您好,伙计!您是谁啊?’我说。我估计,他并没有听见我们走近,所以扭过头看了看,那脸色就像是看见魔鬼从地狱里爬出了时一样。他大叫了一声,接着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黑暗中去了。他跑得可真快啊!——我可以这么说。片刻之后,他就没有了踪影,也悄无声息了,他是谁,或者是干什么的,我们无从知晓。”

“但是,凭借着月光,您看清楚了他,对吧?”

“看清楚了,我发誓,记住了那张黄脸——我应该说,是条卑鄙下贱的狗。他同罗伯特爵士有什么关系呢?”

福尔摩斯静静地坐着,陷入了沉思。

“谁陪着比阿特里斯·福尔德夫人?”他终于开口问了一声。

“女仆卡丽·埃文斯,她陪伴夫人已经五年了。”

“她一定很忠诚吧?”

梅森先生很不自在地挪动着身子。

“她是够忠诚的,”他最后回答说,“但是,我不说对谁忠诚。”

“啊?”福尔摩斯惊叹一声。

“我不能揭人家的隐私。”

“我很理解,梅森先生。当然,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根据华生医生对罗伯特爵士的描述,我明白,没有任何女人在他面前是安全的。您难道不认为姐弟之间吵架就是因此而起的吗?”

“是啊,丑闻很长时间以来就传得很厉害了。”

“但夫人可能先前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她突然知道了他们的隐情,于是想要打发掉那个女人,但做弟弟的不同意。姐姐是个病人,心脏衰弱,无力四处走动,所以没有办法强行实施自己的意愿,而可恶的女仆仍然待在自己身边。因此,夫人不愿说话,郁郁寡欢,喝上酒了。罗伯特爵士一气之下把她的宠物獚送走了。这一切不就全都串联起来了吗?”

“是啊,这可以说得通——迄今为止说得通。”

“一点没错!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如此。但这一切怎么同夜访教堂地下室联系起来呢?我们可就解释不通了。”

“是啊,先生,还有我弄不明白的事情呢,罗伯特爵士为何竟然想要挖掘一具尸体?”

福尔摩斯猛然间坐着挺直了身子。

“我们只是在昨天才发现的——那是在我给您写了信之后。昨天,罗伯特爵士去了伦敦,我和斯蒂芬斯便下到了教堂的地下室。一切都井井有条,先生,除了在一个角落里有一具人体的残骸。”

“我估计,您报了警吧?”

我们的客人露出了微笑,态度显得很阴沉。

“算了吧,先生,我认为警察对此不会感兴趣的,只是一个头颅和几根骨头,说不定有千年之久呢。但以前不是在那儿的,这个我可以保证,斯蒂芬斯也一样。藏在那个角落里,上面盖了一块板子,但那个角落先前一直是空着的。”

“你们动了尸骨没有?”

“啊,没有动。”

“这是明智的做法,您说罗伯特爵士昨天出去了,他回来了吗?”

“他今天该要回来了。”

“罗伯特爵士是什么时候把他姐姐的小狗送走的?”

“今天正好一个星期了。小畜生在老井楼外面狂吠着,而罗伯特爵士那天早上又发怒了。他一把抓起小狗,我还以为他要把狗弄死。然后,他把小狗给了职业赛马骑师桑迪·贝恩,并告诉他把狗送到青龙旅馆的老巴恩斯那儿去,因为他永远都不想再看见它了。”

福尔摩斯坐着,好一阵子,一声没吭,陷入了沉思。他点燃了那个最陈旧和损毁最严重的烟斗[17]。

“我还不是很清楚,您想要我在这件事情上做点什么,梅森先生,”福尔摩斯最后说,“您能够说得更明确一些吗?”

“可能这个东西能够说得更加明确一些,福尔摩斯先生。”我们的客人说。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了一块烧焦了骨头片。

福尔摩斯兴致勃勃地仔细看了起来。

“您在哪儿拿到它的?”

“比阿特里斯·福尔德夫人的房间下面的地下室里有一个中心暖气炉,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用了,但是,罗伯特爵士抱怨说天冷,于是便又把它用起来了。

“哈维操作那个暖气炉——他是我的一个伙计。今天早晨,他拿着这个来找我,说是掏炉灰时发现的。他觉得不对劲。”

“我也觉得不对劲,”福尔摩斯说,“你怎么看,华生?”

已经烧成黑炭了,但毫无疑问,还保留有解剖学上的特征。

“这是人的股骨的上髁。”我说。

“一点不错!”福尔摩斯态度严肃起来了,“那个伙计是什么时候去照看那个暖气炉的?”

“他每天傍晚去点着,然后就离开。”

“那么夜间有什么人接近炉子吗?”

“有的,先生。”

“您能够从外面进去吗?”

“从外面有一道门进入,还有另外一道门从楼梯通向比阿特里斯·福尔德夫人房间所在的走廊。”

“这里面的水很深啊,梅森先生,情况复杂而且龌龊。您说罗伯特爵士昨晚不在家,对吧?”

“不在,先生。”

“那么,不论是谁烧了骨头,反正不是他。”

“确实如此,先生。”

“您说的那家旅馆叫什么名字来着?”

“青龙旅馆。”

“在伯克郡[18]的那一带有理想的钓鱼处吗?”真挚诚恳的驯马师脸上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他确信,自己在纷繁杂乱的生活中又碰上一个疯子。

“是啊,先生,我听说了,在磨坊引水槽里有鲑鳟鱼,在霍尔湖里有狗鱼[19]。”

“那太好了。我和华生是钓鱼高手——是不是啊,华生?您往后可以把信息送到青龙旅馆我们手上,我们今晚就到那儿去。不用说,我们不想直接见您,梅森先生,但给我们写个字条就行,毫无疑问,如果我需要您,可以找到您就行。等到我们对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之后,我会让您听到深思熟虑后的意见。”

于是,在5月里一个晴朗的傍晚,火车的一个头等车厢里,只有我和福尔摩斯,朝着肖斯科姆的那个“招呼即停”的芝麻小站驶去。我们上方的行李架上杂七杂八地摆着数量惊人的钓鱼竿、钓丝螺旋轮和鱼筐之类的东西。到达目的地后,又乘了短短一段路程的马车,我们便抵达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旅馆。喜爱钓鱼运动的主人乔赛亚·巴恩斯兴致勃勃地加入了我们收拾附近的鱼的计划。

“霍尔湖的情况怎么样,有可能钓到狗鱼吗?”福尔摩斯问。

旅馆主人沉下了脸。

“那可不成,先生,没等您钓到狗鱼,自己倒是有可能到湖里喂鱼去了。”

“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罗伯特爵士,先生,他特别嫉恨刺探马赛消息的人。如果你们两位素不相识的人出现在他的驯马场附近,结果可想而知。他不会冒什么风险,罗伯特爵士绝不会。”

“我听说他要训练一匹马参加德比马赛。”

“没错,而且是匹精良马。他叫我们大家都把钱投到马赛上面了,罗伯特爵士自己的钱也都押到上面去了。顺便问一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们——“我估计,你们不是刺探消息的马探子吧?”

“不是,的确不是。就只是两个精神萎靡的伦敦人,迫切想要呼吸一下伯克郡的清新空气而已。”

“哎呀,要呼吸新鲜空气,你们可是找对地方了。这儿有的是新鲜空气。不过,我跟你们说的有关罗伯特爵士的情况,可得当心点啊。他是个先动手后讲理的人,离庄园远点。”

“放心好啦,巴恩斯先生!我们肯定会记住的。啊,对啦,在门厅里哀叫着的是一只很漂亮的小獚犬啊。”

“可不是嘛。那可是纯的肖斯科姆种,全英国找不到比它更加可爱的了。”

“我本人也是个养犬迷,”福尔摩斯说,“对啦,可不可以冒昧问一声,像这样的纯种犬值多少钱?”

“我可付不起那个价钱,先生,这条是罗伯特爵士送给我的,所以我用绳索拴着它。如果把它放开,没准一眨眼的工夫就跑回旧宅邸去了。”

“我们的手上握着一些牌了,华生,”旅馆老板离开后,福尔摩斯说,“这局牌戏可不那么容易玩啊,但我们一两天后就可以看清楚方向了。对啦,我听说罗伯特爵士还在伦敦呢。说不定我们今晚可以进入那个神圣的领地,而不必担心身体受到攻击。还有一两个细节我需要证实一下。”

“你有思路了吗,福尔摩斯?”

“华生,只是在一个星期左右之前发生的什么事情,深深地影响了肖斯科姆旧宅邸的生活。那会是什么事情呢?我们只能由其造成的影响来进行推测。那些影响似乎很奇特,相互交叉在一起,但这种情况毫无疑问对我们是有帮助的。只有那些毫无特色、平淡无奇的案件破解起来才会感到束手无策。

“我们来梳理一下已经掌握的情况吧,做弟弟的不再到感情深厚、行动不便的姐姐跟前去了。他把姐姐心爱的小狗送人了。而她的狗,华生!你难道就没有悟出点什么吗?”

“只是断定做弟弟的心怀怨恨。”

“是啊,情况可能是这么回事。或者……对啊,还有一种可能性。得啦,我们继续来梳理从吵嘴之后出现的情况吧,如果确实是吵过嘴的话。那位夫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改变了自己的习惯,除了由女仆陪同着乘马车外出,没人看见她外出过,不再在马厩停留问候一声她心爱的马匹,明显嗜酒。这是一连串有关联的情况,对不对?”

“还有教堂地下室里面的情况。”

“那是另一条思路,我们有两条思路,请你不要把它们混到一块儿了。甲思路,也就是与比阿特里斯夫人有关联的思路,可以看出点凶险的端倪,对吧?”

“我可琢磨不出什么东西。”

“行啊,那我们就来考虑一下乙思路吧,这一条同罗伯特爵士有关联。他对赢得德比马赛的事情如痴如醉,因为他的小命被握在放高利贷者的手上,随时都可能倾家**产,所有赛马都会被债主牵走。他是个胆大妄为、孤注一掷的人,自己的全部收入都是依靠姐姐,而姐姐的女仆成了心甘情愿被他利用的工具,我们对这些情况是有把握的,对不对?”

“但是,那个教堂地下室是怎么回事?”

“啊,是啊,地下室!我们来假设一下吧,华生……这是一个容易引得人家愤慨的假设,只是为了推理的缘故才提出这么一个假设……那就是,罗伯特爵士已经干掉他姐姐了。”

“亲爱的福尔摩斯啊,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很有可能啊,华生。罗伯特爵士虽然出身名门,但是,你有时候也会发现,鹰群里会有那么一两只污秽不堪的乌鸦啊。我们就花一点时间来论证一下这个假设吧。他不等到发了那笔横财是不会逃离英国的,而那笔横财能否到手,取决于‘肖斯科姆王子’能否大获全胜。因此,他会继续坚守自己的阵地。这期间,他必须把受害者的遗体处理掉,但同时又必须找到一个模仿姐姐的替身。由于女仆是他的心腹,这样做并不是不可能。女尸可能被他转移到了教堂的地下室,那地方人迹罕至,结果尸体有可能夜间被扔进火炉里毁掉,留下的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些证据。你对此怎么看,华生?”

“啊,如果你认可了一开始的那个可怕的前提,那一切皆有可能。”

“华生,我认为,为了进一步弄清这件事情,我们明天可以设法做一个小小的试验。同时,如果我们打算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我建议,我们拿店主自己的酒请他来喝上一盅,大谈有关鳗鱼和鲤鱼的话题,这似乎是激发他兴趣的有效途径。其间,我们说不定可以打听到本地一些有价值的街谈巷议呢。”

翌日早晨,福尔摩斯发现我们忘记了带钓狗鱼的诱饵,这样一来,这一天就钓不成鱼了。十一点钟左右,我们开始散步,他获得许可,让黑色的獚犬陪着我们散步。

“就是这儿了,”我们到达了两扇高高的庄园大门边,只见上方竖着彰显家族纹章的怪兽柱,福尔摩斯这时说,“巴恩斯先生告诉我,大概正午时,那位老夫人会乘马车外出消闲,庄园大门打开的当儿,马车一定会减速慢行。等到马车驶过了大门,但尚未加速时,华生,我想要你把车夫拦下来问个问题。不要管我,到时我会站立在那棵冬青树的后面,看看会出现什么情况。”

守候的时间不长,一刻钟之后,我们看见一辆黄色敞篷四轮大马车顺着漫长的林荫道驶了过来,由两匹高大矫健的灰色骏马拉着。福尔摩斯领着小狗蹲在灌木后面,我则若无其事地站在路中间,手里挥舞着手杖。一个看门人跑了出来,把大门打开。

马车减速到了与步行相当的速度,我可以看清楚马车里面坐着的人。左边坐着个满脸通红的年轻女人,长着一头亚麻色的头发,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她的右边坐着个上了年岁的人,弓着背,脸和肩膀周围被披肩裹着,这表明是个行动不便的人。当马车驶上大路时,我举起手做出了一个带有命令式的手势,车夫停下马车时,我问了一下罗伯特爵士在不在肖斯科姆府上。

就在那个当儿,福尔摩斯走了出来,放开了小獚犬。它欢快地叫了一声,向着马车蹿了过去,一跃跳上了踏板。瞬间,其迫不及待的亲热劲演变成了狂躁的愤怒,猛然咬着它上方的黑色衣裙。

“向前行!向前行!”一个刺耳的声音尖叫着,车夫扬鞭催马,我们被晾在了路边。

“行啦,华生,试验成功了,”福尔摩斯说着,一边用绳索拴住情绪激动的小獚犬的脖子,“它以为是自己的女主人,结果发现是个陌生人。狗是不会犯错的。”

“但是,那是个男人的声音!”我大声说。

“一点没错!我们的手上又多了一张牌了,华生,但玩起来同样需要谨小慎微啊。”

我的同伴似乎没有更多可供当天实施的计划了,我们确确实实在磨坊的引水槽里使用了钓鱼器具,所以,晚餐时才有了一道鲑鳟鱼做的菜。到了晚餐之后,福尔摩斯这才又活跃起来了。我们同上午一样又到达了通向庄园大门口的那条路上。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人在那儿等着我们,他就是我们在伦敦认识的驯马师梅森先生。

“晚上好!先生们,”他招呼说,“我收到了您的字条了,福尔摩斯先生。罗伯特爵士还没有回来呢,但我听说他今天夜间回来。”

“那个教堂地下室离宅邸有多远?”福尔摩斯问。

“足有四分之一英里。”

“那我们就完全不要理会他了。”

“但我不能不理会,福尔摩斯先生,他一回来就会想要见到我,掌握肖斯科姆王子的最新情况。”

“我明白了!那么我们就必须单独进行了,梅森先生。您可以把我们领到教堂地下室,然后就离开。”

外面漆黑一团,没有月色,但梅森先生领着我们走过了草地,最后,我们面前出现了一道黑压压的东西,就是那座年久月深的小教堂。我们走进一个坍塌圮废的缺口,那儿曾经是教堂的门廊,我们的向导在一堆堆松散的砖石堆里跌跌撞撞地摸索着,找到了教堂的一个角,一段陡峭的楼梯通向地下室。梅森先生擦亮了一根火柴,照亮了那个阴森凄凉的地方——里面弥漫着窒息难闻的气味,粗石块垒成的古墙,成了残垣断壁,里面有一排排的棺材,有些是铅制的,有些是石头的,在一边一直码到拱顶,我们上方穹棱的顶部隐没在阴影中。福尔摩斯点亮了提灯,给眼前阴森可怕的场面投下了一抹鲜艳的黄色亮光。灯光又从棺材的金属板上反射了回来,因为棺材上装饰有彰显这个古老家族纹章的怪兽图案,那些东西把家族的荣耀带入了死亡之门。

“您说到的一些骨头,梅森先生,您离开之前能够指认一下在哪儿吗?”

“在那个角落里呢。”驯马师大步走了过去,我们的灯光照亮那儿时,他默然不语,神态惊讶。“不见了。”他说。

“我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的,”福尔摩斯说着,轻声地笑了起来,“我认为,那些骨头现在都还可以在上次烧掉了一部分的火炉中找到。”

“但是,死了千年之久的人,有人竟然想着要把人家的骨头烧掉,那到底为了什么?”约翰·梅森先生问。

“这正是我们要在此寻找的答案,”福尔摩斯说,“可能寻找的时间会很长,不必耽搁您的时间。我估计,我们明天早上之前就可以找到答案了。”

约翰·梅森离开我们之后,福尔摩斯便开始行动了,仔细查看一个个墓碑,从中间一个非常古老的开始,看起来是属于撒克逊时代的,由诺曼·雨果和奥多斯一连串的家族最后延伸到18世纪的威廉爵士和丹尼斯·福尔德爵士。就这么查看了一个多小时,福尔摩斯最后在墓穴入口前看到了一具铅制棺材。我听见他欢快的欢呼声,从他匆忙而又果断的动作中,我意识到,他达到自己的目标了。他举着放大镜,迫不及待地查看起那笨重的棺材盖的边沿来了。他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段开箱子用的撬棍,并将其塞进一道缝里,把棺材的整个正面部分全撬起来了,因为它似乎就是用两个钉子固定的。撬开时发出了刺耳的撕裂声,但是,还没有完全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我们便意外地被打断了。

上面的教堂里有人在走动,脚步坚定而又急促,此人来到此地有明确目的,而且对自己行走的地方很熟悉。楼梯上射下了一束灯光,紧接着,举着灯的人出现在哥特式的拱顶入口。他是个凶狠可怕的人,身材高大,态度蛮横。把一盏巨大的马灯举在自己前面,灯光照亮了他的面孔,蓄着浓密的胡子,还有一双愤怒的眼睛。他扫视了一下地下室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后目光落到了我的同伴和我自己身上,死死地盯着我们看。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大声吼着,“你们到我的地盘上来干什么?”然后,由于福尔摩斯没有接话,他便朝前走了两步,举起手上拿着的一个粗棍子。“没听见我说话吗?”他大声说,“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到这儿来干什么?”手上的棍子在空中挥舞着。

但是,福尔摩斯并没有被吓退,反而向着他迎上去。

“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您呢,罗伯特爵士,”福尔摩斯说,语气十分严肃,“这棺材里躺着的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福尔摩斯转过身,撬开了身后的棺材盖。在提灯的光线照耀下,我看清了一具从头到脚用裹尸布裹着的尸体,像个巫婆似的,面目狰狞,鼻子和下颚突出,扭到了一边,面部毫无血色,已经变形了,露着一双阴郁凝固的眼睛。

男爵晃动着身子向后退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尖叫,身子靠在一具石头棺材上。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他大声说着。接着又恢复凶狠蛮横的态度,“这关你们什么事?”

“我的名字叫夏洛克·福尔摩斯,”我的同伴说,“您或许很熟悉这个名字吧。不管怎么说,我的事情就是其他每一位诚实公民的事情——那就是维护法律的尊严。我认为,您倒是需要对很多事情做出解释。”

罗伯特爵士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但是,福尔摩斯沉着冷静的说话声和平静坚定的态度起到了作用。

“我面对上帝起誓,福尔摩斯先生,一切都没有问题,”他说,“我承认,表面现象对我不利,但我不会干什么别的事情。”

“我也希望情况果真如此,但是,恐怕您得在警察面前做出解释。”

罗伯特爵士耸了耸自己宽阔的肩膀。

“行啊,如果情况必须得那样,那就必须那样啦。到上面的宅邸里去吧,你们自己判断一下,看看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一刻钟之后,我们到达了旧宅的一个枪械陈列室——我是根据一个个玻璃罩一列列擦得锃亮的枪管来判断的。里面的陈设让人产生一种舒适的感觉,罗伯特爵士离开了我们一会儿。他返回来时,带回了两个同伴。一个是我们看到在马车上满脸通红的年轻女人,另外一个,贼眉鼠眼,举止猥琐。从两个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完全是云里雾里,不明就里,由此可见,男爵没有时间给他们解释事情有了变故。

“这是,”罗伯特爵士挥了挥手说,“诺莱特夫妇。诺莱特太太还随娘家姓埃文斯,担任我姐姐的贴身女仆有一些年了。我之所以把他们领到这儿来,因为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向你们解释清楚我的真实处境,他们是世界上能够证明我说的是实话的人。”

“有必要那样做吗,罗伯特爵士?您考虑过自己在做什么吗?”女人大声说。

“对我来说,我不承担任何责任。”女人的丈夫说。

罗伯特爵士怀着蔑视的神情瞥了他一眼。“我承担全部责任,”他说,“行啊,福尔摩斯先生,请听我对事实的简要陈述吧。”

“您显然已经深入地调查了我的事情,否则,我也就不会在这儿看到您了。因此,您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为了参加德比马赛饲养了一匹黑马[20],一切都取决于我能否获得成功。如果我赢了,一切都好办。如果输了……呃,那我就不敢想象!”

“我知道这个情况。”福尔摩斯说。

“我一切的一切全都依赖于我姐姐比阿特里斯夫人,但是,众所周知,她对这处宅邸所享有的权益只是她活着期间。而关于我自己,我已深深地被放高利贷者控制了。我一直就很清楚,我姐姐一旦死亡,债主们就会像一群秃鹰似的涌到我的宅邸,一切财产都会被拿走——我的马厩、马匹——一切财产。行啊,福尔摩斯先生,我姐姐确实就在一个星期前去世了。”

“而您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有什么办法?我面临着倾家**产的局面。如果我能够把事情拖延上三个星期,那一切就都好办了。姐姐女仆的丈夫——就是这个人——是个演员。我们突然想到了——是我突然想到的——他可以在这么短短一段时间里面装扮成我姐姐。只是每天在马车里面亮亮相,除了女仆谁也不需要进到她的房间里。这事安排起来并不困难。我姐姐死于长期折磨她的水肿病。”

“这事将由验尸官来下结论。”

“她的私人医生可以证明,她几个月以来的病情已经威胁到生命了。”

“对啦,您采取了什么措施?”

“遗体不能停放在那儿。第一个晚上,我和诺莱特把姐姐的遗体搬到了外面的旧井房,那所房子现在废弃不用了。然而,姐姐的宠物小獚犬跟在了我们后面,它在门口没完没了地吠着,所以,我觉得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把小獚犬送走了,我们把遗体转移到环境恶劣的教堂地下室。这其中丝毫没有亵渎和大不敬的意思,福尔摩斯先生。我觉得自己没有做对不起死者的事情。”

“我看您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罗伯特爵士。”

男爵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对别人说教容易,”他说,“如果您处在我的位置上,或许您就不会这样认为了。人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全部希望和全部计划功亏一篑,而无所作为。在我看来,姐姐丈夫的祖先们的棺材停放在至今依然庄严神圣的地方,我们把她的遗体暂时放在其中的一口棺材中,这也并不是什么不妥当的安息之地。我们打开了其中的一口棺材,移出里面的残骸,就如同您看到的,把她的遗体放了进去。至于我们移出的遗体残骸,我们不可能让其留在地下室的地上。我和诺莱特将其移走。他夜间放到中心暖气炉中烧毁了。我的情况就是这样的,福尔摩斯先生,不过,您是怎么迫使我不得不说出这一切来的,我可不知道啊。”

福尔摩斯坐着,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您的叙述当中有一个漏洞,罗伯特爵士,”福尔摩斯最后说,“您把赌注押在了赛马上面,因此,即便债权人拿走了的财产,您的未来也还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

“那匹马是财产的一部分,他们怎么会在乎我的赌注呢?他们也许根本就不会让它跑。不幸的是,我的主要债主是最大的仇敌——萨姆·布鲁尔,一个流氓无赖,我曾经在纽马克特荒地上挥舞着马鞭子抽打过他,您想想看,他会轻易放过我吗?”

“行啊,罗伯特爵士,”福尔摩斯站起身说,“毫无疑问,这件事情必须交到警察局处理。我的责任就是揭示事实真相,其余的事情就不是我管的了。至于您的行为涉及的道德和尊严问题,我不发表意见。差不多已经半夜了,华生,我认为,我们可以返回我们那个简陋的住处去了。”

现在,众所周知,那桩古怪离奇的案件结案了,其结局要比罗伯特爵士的行为应该受到的惩罚要轻微。‘肖斯科姆王子’在德比马赛中获胜了,其主人纯赚了八万英镑,债主们确实在马赛结束后才提出还债的要求。还清债务之后,余额仍然可以让罗伯特爵士重新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警察和验尸官在处理案件时也采取了宽容的态度。除了在拖延死亡注册这件事情上受到并不严苛的处罚,幸运的马主人从那件离奇的事件中毫发无损地脱了身。事情现在已经被人们遗忘了,而他也有望体面地度过晚年。

注释:

[1]本故事于1927年3月5日和1927年4月分别发表在美国的《自由》杂志和英国的《河岸》杂志上,案件发生在某一年的5月。这是整部《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中发表时间最晚的一篇。

[2]这是第一次提到福尔摩斯在贝克街寓所使用显微镜。

[3]圣潘克拉斯(St.Pancras)是伦敦的一个区域,该地有建于4世纪的圣潘克拉斯教堂,被认为是英格兰第一座基督教教堂。还有圣潘克拉斯火车站,坐落在大英图书馆和国王十字车站之间,最初于1868年由米德兰铁路公司启用,当时是该公司米德兰干线西南部的终点站,来自东米德兰兹和约克郡的列车在此停靠。

[4]纵观整部《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他可能是福尔摩斯迄今除华生之外唯一一位称之为朋友的人。福尔摩斯在《五颗柑橘籽》中曾对华生说,“除了你本人,我没有任何朋友。”不过,他经常会把要对付的罪犯或者竞争对手称为“我的朋友”或者“我们的朋友”,多少带有点调侃或客套的意味。亦参见《五颗柑橘籽》《“格洛丽亚·斯科特”号帆船》《声名显赫的委托人之谜》和《退休的颜料商之谜》中的注释。

[5]本系列中,几处涉及制造伪币的事情,参见《工程师的大拇指案》《三个加里德布之谜》和《恐怖之谷》。

[6]华生曾为随军医生,在阿富汗战争中负了伤,被送回了英国,享受了九个月假期,并且同福尔摩斯相识,详见《血字的研究》中的叙述。

[7]纽马克特荒地(Newmarket Heath)是英格兰著名的赛马中心纽马克特周围的荒地,那儿有两座著名的赛马场。纽马克特是萨福克郡的城镇,地处伦敦以北一百零五公里处。

[8]柯曾街(Curzon Street)是伦敦旧城的一条历史悠久的街道。

[9]越野障碍赛马(the Grand National)是世界著名的传统马赛,从1839年开始,每年在利物浦附近的安垂马场举行,影响巨大。

[10]摄政时代(Regency)是指英国历史上1811—1820年时期。其间,乔治三世被认为不适于掌权,而他的儿子,即之后的乔治四世被任命为他的代理人作为摄政王。广义的英国摄政时期是指1795—1837年,这一时期的政治和文化都表现出与众不同的特质,该时期亦被看作乔治王时代到维多利亚时代的过渡期。亦参见《杂色缎带案》和《巴斯克维尔的猎犬》中的注释。

[11]一种长毛垂耳短尾矮足小犬,《巴斯克维尔的猎犬》中的莫蒂默医生和《苏塞克斯的吸血鬼之谜》中的弗格森先生也饲养了一条同样品种的犬。

[12]指对产业的权益,死后不能由享受这种权益者的后人继承,而应该归还给原让渡人或者其代理人所有,所以,詹姆斯·福尔德爵士的遗孀比阿特里斯·福尔德夫人过世之后,其弟弟罗伯特·诺伯顿爵士不能拥有肖斯科姆旧宅邸,该宅邸必须转给詹姆斯·福尔德爵士的弟弟来继承。《奄奄一息的侦探》中也提到了这种情况,卡尔福顿·史密斯为了扫除自己继承遗产的障碍,不惜谋害了自己的侄子维克托·萨维奇。

[13]哈利大街(Harley Street)在卡文迪什广场区(Cavendish Square quarter)附近,那儿集中了私人医生开的诊所,年轻医生以在那一带开间诊所为人生追求。福尔摩斯的意思是,找医生应该去哈利大街,而不应该到贝克大街。亦参见《蓝宝石案》《住在诊所的病人》《恐怖之谷》第四章和《魔鬼之足案》中的描述和注释。

[14]德比马赛(the Derby)指始于1780年的英国传统马赛之一,每年6月在萨里郡的埃普索姆举行,因创始人第十二世德比伯爵(Edward Smith-Stanley,12th Earl of Derby,1752—1834)而得名。

[15]马赛中有专门刺探情报的人,目的是决定如何下赌注,《赛马“银白额”》中的菲茨罗伊·辛普森就是干这种营生的人。

[16]弗隆(furlong)是个长度单位,等于八分之一英里或二百二十码。

[17]铜山毛榉别墅案》中提到,福尔摩斯配有两个烟斗,往往会因为个人状态的不同而使用不同烟斗,如果在同别人争论问题时,使用的是那个长长的樱桃木烟斗,而沉思冥想时,便会使用那个陶制的烟斗,这里应该是指那个陶制的。亦参见《红发会》《身份之谜》《孤身骑车人案》和《巴斯克维尔的猎犬》第三章和《恐怖之谷》中的描述和注释。

[18]伯克郡(Berkshire)是英格兰南部的一个郡,位于大伦敦以西,泰晤士河以南,雷丁是其首府。《杂色缎带案》《工程师的大拇指案》《戴面纱的女房客之谜》等中都提到了该郡。

[19]狗鱼(pike)是在北半球寒带到温带里广为分布的淡水鱼,口像鸭嘴大而扁平,下颌突出。在《巴斯克维尔的猎犬》中,因为罪犯斯塔普尔顿“下巴尖长”,福尔摩斯把他形象地比喻为尖嘴大狗鱼。

[20]此处不是指黑色的马,而是指那匹其实力不为人所知的叫作“肖斯科姆王子”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