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沉重地拿起了笔,写下最后这些文字,以此记录我的朋友夏洛克·福尔摩斯非凡奇特的才智。他曾凭着这些才智显得卓尔不凡。机缘巧合让我们走到了一起,从最初侦破《血字的研究》中涉及的案件开始,到他介入《海军协定案》中涉及的案件为止——本案由于他的介入,无可置疑地避免了一场严重的国际纠纷——这期间,我陪伴着他,有过种种奇特怪异的经历。虽然不成体系,而且我也深切地感觉到,很不充分完备,但我竭尽全力叙述了那些经历。我本来打算写到该案就搁笔掩卷了。然而,有一桩案件造成了我生平当中的一段空虚寂寞期,虽然过去两年了,但依旧无法排遣。对于此案,我本来也是打算缄默不语的。然而,詹姆斯·莫里亚蒂上校[2]发表了几封书信,替他故去的兄弟辩护,我别无选择,无奈之下,只有拿起笔来,原原本本地陈述事实,公之于众。我是唯一知道事件真相的人。我相信,现在是公布真相的时候了,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据我所知,新闻媒体披露此事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在1891年5月6日的《日内瓦日报》,第二次是5月7日英国各家报纸刊登的路透社电讯稿,最后一次就是我刚才提及的最近几封信。这当中,第一次和第二次都非常简略,而最后这次,正如我要指出的,完全歪曲事实。我有义务首次将莫里亚蒂教授和夏洛克·福尔摩斯之间发生的真实情况叙述出来。
人们可能还记得,我结婚娶妻之后,便开了间私人诊所行医治病了,我和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开始疏远了。如果他在办案调查时觉得需要一位同伴,还时不时会来找我,但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少了,直到最后,我发现,1890年全年,我总共只叙述了三桩案件。当年冬季和1891年早春期间,我从报纸上得知,他受法国政府雇请,侦破一桩极为重要的案件。我收到了福尔摩斯的两封来信,一封寄自纳博讷[3],另一封寄自尼姆[4],因此,我估计,他在法国可能要待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4月24日傍晚,我便看见他走进了我的诊所。更令我震惊的是,他比平常更加苍白,更加消瘦。
“是啊,我投入的精力太多了,”他回答,不是因为我说的话,而是因为我的表情,“最近压力有点大,关上百叶窗你不反对吧?”
房间里面只有一盏灯摆放在桌上,是我用来阅读的。福尔摩斯侧着身子绕到墙边,把百叶窗关上,还牢牢地闩起来了。
“你害怕什么东西?”我问。
“是啊,是害怕。”
“害怕什么呢?”
“害怕遭气枪袭击。”
“亲爱的福尔摩斯,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认为你对我是足够了解的,华生,你知道我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但同时,当危险迫近时,却视而不见,那不是勇气,是愚蠢。能给我一根火柴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好像是他的一种舒心惬意的享受。
“这么晚上门,我很抱歉,”他说,“但我更加要说声抱歉的是,请你破例允许我赶紧从你后花园的围墙翻过去离开你家住所。”
“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伸出一只手,借着灯光,我看到,他的两个指关节破了,在流着血。
“这不是凭空虚构的,你看到了,”他微笑着说,“相反,它可是够真实的,手都割破了。华生夫人在家吗?”
“她外出看朋友去了。”
“可不是嘛!就你一个人啊?”
“是啊。”
“那我就更加容易开口说了,你要陪同我到欧洲大陆去一个星期。”
“去哪儿?”
“噢,随便哪儿,对我而言,都一样。”
这其中有点不可思议,漫无目标地去度假,这可不是福尔摩斯的个性,他脸色苍白,神情憔悴,这个情况向我表明,他神经高度紧张。他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我的疑惑,两只手的指尖相互抵着,两只胳膊肘支在双膝上,解释了他面临的境况。
“你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莫里亚蒂教授吧?”他说。
“从来没有。”
“啊,真是天才和奇迹啊!”他大声说,“此人影响遍及整个伦敦,却无人听说过他。这就使得他在有关犯罪的记录中名列榜首。我很认真地告诉你,华生,如果我能够击败此人,如果我能够替社会除掉他,那我该会感觉到,自己的侦探事业达到了顶峰,那我该准备改行,从事人生中更加平和的事业了。有个情况我只对你说,最近我一直在协助斯堪的纳维亚王室[5]和法兰西共和国侦破几桩案件,让我取得了有利条件,我可以继续享受我所喜爱的平静生活,集中注意力进行我的化学研究。但是,如果我觉得,有莫里亚蒂教授那样的一个人肆无忌惮地行走在伦敦街头,我是不可能停下来休息的,华生,不可能平心静气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的。”
“那他干了些什么呢?”
“他的人生经历非同寻常,出身名门,受过良好教育,有卓越的数学天赋。二十一岁时,写出了关于二项式定理的论文,轰动了欧洲。他因此在我们国家一些规模比较小的大学里获得数学教授的席位,而且,从表象上看来,前程似锦。但是,此人秉承了其先辈穷凶极恶的本性。犯罪的天性渗透在他的血脉中,由于他具有高超的智力,犯罪的天性非但没有遏制,而且变本加厉了,显示出巨大的危险性。不利的传闻在大学城区传开了,他最终只得辞去教职,到了伦敦,在此做军事教官。世人知道的情况就这些,但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我本人发现的情况。
“正如你知道的,华生,对于伦敦那些高层次的犯罪活动,没有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最近这些年来,我一直就很清楚,那些犯罪分子背后有某种势力,有某种邪恶的组织势力在阻碍着法律的实施,庇护着那些为非作歹之人。一而再再而三,在各种形形色色的案件中——有伪造案、抢劫案、凶杀案——我感觉到了那种势力的存在。在许多未侦破的犯罪案件中,尽管我没有亲身参与调查那些案件,但我推断是那股势力所为。多年来,我想方设法要冲破掩盖着它的黑幕,时候到了,我抓住了线索,乘胜追击,经过无数次的迂回曲折,斗智斗勇,让我终于寻找到了那位数学奇人——先前的莫里亚蒂教授。
“他是犯罪领域里的拿破仑,华生。伦敦这个大都市里的犯罪活动有一半是他组织的,几乎所有未侦破的犯罪活动都是他组织的。他是个天才、哲学家、深邃的思想家,具备人类一流的智慧,像只蛰伏在蜘蛛网中心的蜘蛛,一动不动,但是,蜘蛛网千丝万缕,他熟悉每一丝每一缕的情况。他本人极少行动,只是出谋划策。他爪牙众多,组织严密。我们不妨说,如果要实施一桩犯罪,要盗窃一份文件,要打劫一户人家,要干掉一个人……只要把话传给教授,事情就会组织实施。爪牙可能被抓,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就花钱进行保释,或者进行辩护。但是,指挥爪牙的核心人物从未被抓过——从未被怀疑过。这就是我推断的那个犯罪组织,华生,我殚精竭虑要揭露它,要粉碎它。
“但是,教授使出了奇招,防范严密,我使出了浑身解数,也还是没有办法拿到能够把他推上法庭的证据。你是知道我的能力的,亲爱的华生,但是,经历了三个月之后,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终于遇上了一个智慧方面与我旗鼓相当的对手。我对他所犯的罪行深恶痛绝,但对他高超的技巧却很是佩服。但是,他最终出了纰漏——只是一个极小极小的纰漏而已——不过我一旦紧紧盯上他,他可就回天无力了。我有了机会,从这一点开始,把网在他的周围撒下,直到现在,差不多要收网了。三天之后——也就是说,下个星期一——事情就要见分晓了,教授还有他那一帮人当中的主要成员,将会落入警方手中。到时候,就要对本世纪最大的罪犯进行审判,超过四十个疑案就要水落石出,等待着他们的是绞索。但是,如果时机不成熟,我们贸然采取行动,你很清楚,他们有可能在最后一刻都会从我们手中逃之夭夭。
“啊,如果我能够安排部署,而莫里亚蒂教授毫无觉察,那可就一切顺利了。但是,他诡计多端,不可能觉察不到。我在他周围撒网的每一个行动,他都看得很清楚。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设法逃脱了,但我也同样把他给拦截住了。我跟你说,朋友,如果那种悄无声息的较量能够诉诸笔端,详详细细地叙述出来,那将会成为侦探史上熠熠生辉的一页啊。我从未达到过如此高度,但也从未经受过来自对手方面如此巨大的压力。他使出高招,而我恰恰又高出他一筹。今天早晨,我使出了最后的招数,只需要三天,事情就完全了结了。我当时正在房间里思索着案情,突然,门开了,莫里亚蒂教授站在了我面前。
“我的胆量算是够大的,华生,但我必须得承认,当我满脑子想着的那个人就站立在我房间的门口时,我还是怔了一下。他的容貌我很熟悉,个高体瘦,前额突出,形成一条白色弧线,两眼深陷,脸修饰得干净,脸色苍白,像个苦行僧,言行举止上保持着某种教授的风度。由于过多地从事研究工作,他的肩背有点佝偻,面部向前倾,一直在缓慢地左右摆动,形象古怪,犹如爬行动物。他眯起双眼,打量着我,充满了好奇。
“‘您的前额不如我想象的那样发达嘛,’他最后开口说,‘手在晨衣口袋里摆弄上了膛的手枪可是个危险的习惯啊。’
“实际情况是,他刚一进来,我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处在极度的危险中。杀我灭口是他摆脱困境的最好方法。因此,我立刻从抽屉里把手枪悄悄放进了我的衣服口袋,并且隔衣瞄准了他。现在他这样说了,我干脆就把手枪拿出来了,上着膛放在桌上。他仍然笑容可掬,眯着双眼,但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幸好自己准备了家伙。
“‘您显然不认识我。’他说。
“‘恰恰相反,’我接话说,‘我认为,显而易见的是,我很熟悉您。请坐吧,如果您有什么话要说,我可以给您五分钟。’
“‘我要说什么,您心里早就想到了。’他回答。
“‘那我如何回答或许您也想到了。’我回答。
‘您就毫不让步吗?’
‘绝不让步。’
“他突然把一只手放进自己的口袋,我从桌上拿起枪举着。但是,他只是掏出了一本记事本,上面潦潦草草记着一些日期。
“‘1月4日,您挡住了我的去路。2月中旬,您给我制造了严重的麻烦。3月底,我的计划彻底受阻。现在是4月下旬了,我发现,由于您持续不断干扰,弄得我处境艰难,面临着失去自由的危险。这种境况已经是无法改变了。’
“‘您有什么建议吗?’我问。
“‘您必须收手,福尔摩斯先生,’他说着,脑袋晃了晃,‘您真的必须收手,您知道的。’
“‘星期一之后吧。’我说。
“‘啧啧,啧啧!’他说,‘我很清楚,像您这样有智慧的人一定知道,这件事情结果只有一种,那就是您必须收手。您已经把事情弄成了这样,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看到您使出种种手段,搅和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但是,我要毫不矫情地说,我无奈之下使出极端手段,那会很痛苦的。您就笑吧,先生,我实话告诉您,情况确实会如此的。’
“‘干我这行的,危险是难免的。’我说。
“‘这可不是什么危险啊,’他说,‘是必然的毁灭。您不单单是挡在一个人的道上,而是挡在一个庞大组织的道上,而对于那个组织的全部能量,尽管您聪明过人,但您也想象不到。您必须让道,福尔摩斯先生,否则会被踩死的。’
“‘我说啊,’我说着站起身,‘恐怕只顾着说话,结果我忽略了别处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呢。’
“他也站起身,一声不吭地看着我,神情沮丧地摇了摇头。
“‘得了,得了,’他最后说,‘这看起来很可惜啊,但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我清楚您的每一个措施,星期一之前,您什么也做不了。这是你我之间的一场决斗,福尔摩斯先生。您希望把我推上审判席。我告诉您,您永远也别想打垮我。如果您够聪明,能够毁灭我,那您相信我的话好了,我也会对您以牙还牙的。’
“‘您恭维我几次了,莫里亚蒂先生,’我说,‘让我也礼尚往来一次吧,如果我能够实现前面提到的目标,那么,为了社会公众的利益,我会心悦诚服地接受后面的结果的。’
“‘这一点我可以向您承诺,但另一点就不好说了。’他大吼着说,然后,弓着的背转着朝向我,眼睛眯着,眨巴着,走出了房间。
“这就是我和莫里亚蒂教授之间奇特怪异的会面。我承认,会面之后,我心里很不舒服。他说话时,语气平和,言简意赅,让人坚信并非虚言,这一点一般的流氓恶棍是做不到的。当然,你会说,为何不要警方出面防范他呢?理由是,我坚信,他会要他的爪牙来袭击我的,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会这样做的。”
“你已经受到袭击了吗?”
“亲爱的华生,莫里亚蒂教授不是那种会坐失良机的人。我中午外出,到牛津大街去办点事。我刚刚走过从本廷克街到韦尔贝克大街十字路口的拐弯处时,一辆双马拉着的大篷车疯狂地疾驶着,犹如闪电一般地朝我冲过来。我一闪跃上了人行道,千钧一发之际,幸免于难。大篷车冲过马里利本巷,瞬间就不见了。经历了这次险情之后,我坚持走人行道,华生,但就在我沿着维尔街行走时,从一幢房舍的顶上掉下一块砖头,在我的脚边摔碎了。我报了警,搜查了那处地方。房顶上堆满了石板和砖头,说是准备用来修缮房子的。他们告诉我说,是风把砖头给刮下来的。当然,我心里非常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我无法证明。过后,我叫了一辆马车,到达了蓓尔美尔大街我哥哥的住处,白天时间我就在那儿度过了。现在我来找你,途中又遇到一个暴徒用大头棒袭击我。我把他给打倒了,警方把他给拘留起来了。但是,我可以非常有把握地告诉你,经过调查,我的指关节碰着其门牙的那位先生和那位退休数学教授之间不存在任何关系。我敢说,他眼下正在十英里之外的黑板前面演绎着数学难题呢。所以你不会感到奇怪,华生,我进入你的住处后一开始采取的措施就是关上百叶窗,然后不得已请求你允许我,从一个不那么显眼的通道,而不是从大门,离开你的住处。”
我常常钦佩我朋友的勇气,但是,今天,他平静地坐着,全然不顾及已经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而那些事情盘根错节,一定会酿成恐怖的那一天。这时候,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钦佩他。
“你要在这儿过夜吗?”我问。
“不,朋友,你或许会发现,我是个危险的客人。我已经让他们把我的计划部署好了,一切进展顺利。情况发展到现在,不需要我的帮助,他们也可以采取行动,实施逮捕了,不过,审判他们的时候,还是需要我出庭做证的。因此,很显然,在警方自如地实施逮捕之前的这几天里,我最好是回避一下。所以,如果你陪着我到欧洲大陆去走一趟,那我会感到由衷高兴的。”
“前来就诊的病人不多,”我说,“而且有位乐于助人的邻居。我很高兴前往。”
“明天早上起程可以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
“噢,是的,很有必要。这些是吩咐你要做的,我请求,亲爱的华生啊,你要严格地执行,因为我们现在正在并肩战斗,共同对付着欧洲最狡猾多变的歹徒和最有权势的犯罪集团。你听好了,无论你打算带什么行李,上面不要标明姓名地址,派个靠得住的人今晚送到维多利亚车站去。明天早晨雇辆轻便马车,吩咐仆人,不要搭乘第一辆和第二辆自己送上门来的。你跳上那辆轻便马车,把地址写在字条上交给车夫,驶向劳瑟拱廊靠近斯特兰德大街的一端。请求车夫不要把字条扔掉。准备好车费,马车一停下,就穿过拱廊,估算好时间,九点一刻到达另一端。你会看到一辆小型的布鲁厄姆马车[6]在靠近围栏边等着,驾车的是个披着黑色厚披风的人,领子上绲了红边。你上那辆马车,到达维多利亚站,及时赶上开往欧洲大陆的快车。”
“我在哪里和您会面?”
“在车站。我们订的座位在从前往后数第二节头等车厢里。”
“那车厢就是我们会面的地点了?”
“对。”
我留福尔摩斯过夜,但没有留住。我很清楚,他是认为,自己可能会给住的地方招惹来麻烦,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执意要离开的。匆匆忙忙交代了几句我们次日的计划之后,他站起身,和我一起走进后花园,爬过围墙,进入莫蒂默大街,然后立刻打了个响哨,叫了一辆轻便马车,乘车离开了。
翌日早晨,我严格地照福尔摩斯吩咐的执行,谨慎采取措施,没有搭乘等待着的马车,以免落入圈套。吃过早饭,便立刻乘车到了劳瑟拱廊,并且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拱廊。一辆布鲁厄姆马车在等待着,驾车的是一位身材非常魁梧的车夫,披着黑色披风,我一上马车,他便扬鞭催马,辘辘地驶向维多利亚车站。我刚一下车,他便转过车身离开了,都没有朝着我所在的方向看上一眼。
至此,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行李已经到了,我很容易就找到了福尔摩斯指定的车厢,由于只有一节车厢上标明了“预订”字样,那就更加不会有困难了。我唯一感到焦虑不安的是,福尔摩斯还没有露面。车站的钟显示,离开车只有七分钟了。我在旅客和送别的人群中寻找我朋友那瘦长的身影,但没有寻找到。有位年老的意大利教士,结结巴巴地说着英语,想要一位搬运工明白,他的行李要运到巴黎去。我用了几分钟时间帮助他。然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之后,便回到了车厢里。到了那儿,发现那个搬运工不顾车票上标明的座位,竟然把那位年老的意大利朋友领来给我做伴。我向他解释说,他占了别人的座位了,但毫无作用,因为我的意大利语水平还不如他的英语水平呢,所以,我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继续心急火燎地朝外看,看看我朋友来了没有。我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因为我想到,他没有出现,是否意味着他昨晚遭受袭击了。车厢的门已经关上了,汽笛响起,这时候——
“亲爱的华生啊,”有个声音在说,“你还没有放下架子问候一声呢。”
我转过身,抑制不住惊讶。年老的教士转过脸朝着我,霎时间,他脸上的皱纹不见了,鼻子挺拔了,下嘴唇也不突出了,嘴巴也不瘪了,呆滞的眼睛变得有神了,呆板的双眼变得炯炯有神,佝偻的躯体伸展了。然后,整个身子又衰垮了下来,福尔摩斯来也快去也快[7]。
“天哪!”他大声说,“看你把我吓得!”
“一切防范措施仍然是必要的,”他低声说,“我有理由认为,他们对我们紧追不舍呢。啊,那不就是莫里亚蒂本人吗?”
福尔摩斯说话时,火车已经开动了。我回头瞥了一眼,看见一个高大个儿粗暴地挤过人群,挥舞着一只手,好像是要火车停下来。不过,已经晚了,我们的火车正在加速,很快就驶出了车站。
“由于我们采取了种种防范措施,你看,我们这才巧妙地脱身。”福尔摩斯说着,哈哈笑了起来。他站起身,脱下化装用的黑色教士衣帽,装进手提包里。
“看到今天的晨报了吗,华生?”
“没有。”
“那你就不知道贝克大街的事,对吧?”
“贝克大街?”
“他们昨晚把我们的房子给烧了。不过没有造成大的损失。”
“天哪!福尔摩斯,这简直无法容忍啊!”
“他们那个袭击我的人遭到逮捕之后,一定是完全找不着我行踪了。否则,他们不可能会以为我回家了。不过,他们很显然采取了监视你的措施,这就是为何引得莫里亚蒂到了维多利亚车站。你一路过来时没有出现什么纰漏吧?”
“我是完全按照你的吩咐做的。”
“找到那辆布鲁厄姆车了吗?”
“找到了,在等着呢。”
“认出车夫了吗?”
“没有。”
“是我哥哥迈克罗夫特。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相信外人。但是,我们现在必须制订方案,对付莫里亚蒂。”
“由于这是一列快车,和轮船是联运的,我以为,我们已经很有效地甩掉了他。”
“亲爱的华生啊,我说此人智商与我不相上下时,你显然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如果换成我,你绝不会认为这么一点困难就会让我打退堂鼓的。啊,你怎么能小看他呢?”
“他会怎么办?”
“办我该办的。”
“那你会怎么办呢?”
“雇辆专车。”
“但一定来不及了。”
“绝对不会,这趟车会在坎特伯雷[8]停,在轮渡那儿一般要耽搁至少一刻钟,他可以在那儿追上我们。”
“人家还以为我们是罪犯呢,等到他到达之后,我们把他给逮起来吧。”
“那样的话,三个月的努力功亏一篑。我们要抓住大鱼,但是更小的鱼会左右挣扎,脱网而逃。到了星期一,我们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不,绝对不能施行逮捕。”
“那怎么办呢?”
“我们从坎特伯雷下车。”
“然后呢?”
“啊,然后我们就进行一次跨国旅行,到纽黑文[9]去,随后跨越到迪耶普[10]。莫里亚蒂又会和我要做的一样,他会继续前往巴黎,记下我们的行李,在车站等待两天。与此同时,我们得替自己买两个旅行包,支持一下我们沿途国家的制造商,然后一路悠然自得地途经卢森堡和巴塞尔[11]进入瑞士。”
因此,我们在坎特伯雷下了车,结果发现,还要等待一小时才有开往纽黑文的火车。
运载着我旅途中的全部行装的火车厢快速闪过,我依然在看着,显得很惆怅,这时候,福尔摩斯拉了拉我的衣袖,指了指高处的铁路线。
“已经来了,你看吧。”他说。
遥远处,肯特郡的林地间,冒起一抹青烟。片刻之后,可以看见机车牵引着车厢飞速驶入空旷的弯道,奔向车站。我们刚刚在一堆行李后面藏匿好,列车便鸣着汽笛轰隆驶过,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他离去了,”我们看见列车晃动着驶过几个岔道口时,福尔摩斯说,“你看吧,我们朋友的智慧还是存在局限啊。如果他能够把我推断的情况给推断出来,并且相向而行,那可就是绝妙的一招啊。”
“如果他赶上了我们,会怎么样呢?”
“毫无疑问,他会给我们致命的一击,不过,这终归是一场由两个人玩的游戏。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是在这儿提前用午餐呢,还是冒着挨饿的危险到纽黑文车站的方便食堂去。”
我们当晚就到了布鲁塞尔,在那里待了两天,第三天到达斯特拉斯堡[12]。星期一的早晨,福尔摩斯给伦敦警察署发了一封电报,傍晚我们回到旅馆时,回电在等待着我们。福尔摩斯撕开电文,然后恶狠狠地骂了一声,扔进了壁炉。
“我本该清楚的,”他吼着说,“他逃跑了!”
“莫里亚蒂吗?”
“他们牢牢地控制住了整个集团,除了他之外。他溜走了。当然,我离开了英国,没人对付得了他。但是,我的确认为,我已经把猎物交到了他们手上。我觉得你最好返回英国去,华生。”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陪着我非常危险。那个人的大势已去,他如果回到伦敦就会完蛋。如果我对他的个性理解得不错的话,他会全力以赴找我报仇。我们那次简短的会面时,他已经表达了这个意思。我认为,他说到做到。所以,我必须劝你返回伦敦行医治病去。”
对于一个既是自己老朋友,又是自己老战友的人来说,这个提议实难依从。我们坐在斯特拉斯堡那家餐厅里,争论这个问题达半小时之久,不过,当天晚上,我们继续前行,胜利地踏上了前往日内瓦的旅途。
令人心旷神怡的一个星期,我们顺着罗讷河[13]流域一路向上漫游。然后,从洛伊克[14]转道,前往吉米山隘[15],那儿依旧厚厚地积着雪,于是,我们取道因特拉肯[16],到达迈林根[17]。这是一次舒心惬意的旅行,山下春意盎然,一片翠绿,山上白雪皑皑,寒冬依旧。但我心里很清楚,福尔摩斯心里的阴影一刻也没有消散过。在阿尔卑斯山民风淳朴的乡村,或者在人迹罕至的山隘,他目光敏锐,仔细打量着每一张经过我们身边的面孔,据此,我仍然可以说,他确信无疑,我们无论走在哪儿,都会面临着危险,摆脱不掉有人跟踪。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越过吉米山隘时,沿着令人愁绪满怀的道本湖[18]边上步行,有一块巨大的岩石从我们右前方的山脊上落下,轰隆轰隆滚下,一声巨响从我们身下的湖中发出。福尔摩斯立即爬上山脊,站在高耸的峰顶,四周张望。尽管我们的导游向他保证,春季这个地方经常出现岩石坠落的现象,但仍然无济于事。他一声没吭,但冲着我笑了笑,那神情显示着,这是预料中的事情。
虽说他谨小慎微,但毫不气馁沮丧。恰恰相反,我过去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兴致勃勃,精神抖擞。他三番五次提到,如果自己确能替社会除掉了莫里亚蒂教授,那他会心悦诚服地结束自己的侦探生涯。
“我觉得,自己能够实现这样一个夙愿,华生,那我这辈子完全是没有白活,”他说,“即便我的侦探业绩今晚结束,我也会淡定坦然地来看待它的。伦敦的空气因为我变得更加清新了。在我侦办的一千多桩案件中[19],我清楚,自己从来没有把才能用在错误的地方。最近以来,我更加倾心于去探究那些由大自然展示的问题,而不是由我们这个社会人为制造的更加肤浅的问题。如果我能够把欧洲最危险和最有能耐的罪犯逮住或者消灭,那么自己的侦探生涯便达到了巅峰,到了那一天,华生,你写的回忆录也就结束了。”
我要言简意赅同时又准确无误地把剩下要叙述的内容叙述完。这不是我心甘情愿想要详述的内容,然而,我内心又觉得,赋予我的义务又容不得我遗漏掉细节。
5月3日,我们到达了迈林根的一个小村庄,住在名叫彼得·斯太勒的老者经营的“大英旅馆”里。店主是个机敏聪慧的人,曾经在伦敦格罗夫纳酒店做过三年侍者,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在他的提议下,4日下午,我们一同出发,打算翻山越岭到罗森洛伊[20]的一个小村庄上去住。然而,他强烈建议我们,不要错过半山腰上的莱辛巴赫瀑布,可以稍稍绕一些路去观赏一番。
那里确实是一个险峻之处。融雪激流倾泻进了万丈深渊,水花高溅,就像房屋失火时冒出的滚滚白烟。激流注入的谷口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峡口,两岸矗立着黑压压的山岩,越往下缺口越窄,只看到乳白色沸腾般的水流注入无底深壑,还迸溅出一股股激流从峡口处流下,连绵不绝的绿波发出雷鸣般的巨响,浓密而晃动的水帘经久不息,湍流的喧嚣声让人头晕目眩。我们紧挨着山崖站立着,向下凝视着拍击黑岩的浪花,倾听着深渊里发出的怒吼,隆隆作响,仿佛是人在呐喊。
半山腰上,环绕着瀑布开辟出了一条小路,瀑布风光尽收眼底。但是,小路突然中止了,游客必须原路返回。我们也只能这样做,这时候,我们看见一个瑞士小伙子跑着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信上有刚才我们离开的那家旅馆的标志,是店主写给我的信。信上说,我们刚离开没一会儿工夫,来了一位英国夫人,是肺结核晚期。她在达沃斯普拉茨[21]过的冬,现在要去卢塞恩[22]看望朋友,谁料想突然咯血不止,看起来活不过几小时,但是,如果有个英国医生去诊治一下,她定会感到很欣慰的,问我可不可以返回去一趟,等等。心地善良的斯太勒还在附言中告诉我说,如蒙我首肯,他本人不胜感激之至,因为那位夫人断然拒绝瑞士医生诊治。他别无他法,只能承担起这份责任。
这种请求是不能置之不理的。一位身在异国他乡的女同胞,生命垂危,我不可能拒绝其请求。然而,离开福尔摩斯又让我迟疑不决。不过,最后我们商定,在我返回迈林根期间,由那位瑞士信使做他的导游兼游伴。福尔摩斯说,他要在瀑布处稍做逗留,然后慢慢翻过山到罗森洛伊去,我傍晚在那儿同他会合。在我转身离去的当口儿,我看到福尔摩斯背靠在一块岩石上,双臂相交,朝下凝视着湍急的流水。但谁也不曾料到,这却是我与他见的最后一面。
当我下到山脊底端时,我回头看了一下。在那个位置,看不见瀑布了,但是,可以看到山腰上通向瀑布那条蜿蜒崎岖的小路。我记得,有个人沿着小路快步行走着。
在绿荫的衬托下,我清楚地看到了他黑色的身影。我也注意到他走路时劲头十足的样子,但我因为急事在身,就再没有在意了。
走了一小时多一点的光景,我到达了迈林根。老斯太勒正站在他的旅馆门口。
“您好,”我一边说,一边匆匆忙忙迎上前去,“我确信她病情没有恶化吧?”
他顿时一脸惊讶,看见他双眉抖动的样子,我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
“这封信不是您写的吗?”我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信,“旅馆里没有一位患病的英国妇女吗?”
“当然没有!”他大声说,“但是这上面又有旅馆的标志啊。哈,一定是那个高个子英国人写的,他是在你们走了之后来的。他说——”
但是,我没有等着听店主的解释,心里一阵惊慌,我已经沿着村上的街道跑了,跑向我刚才下来的那条路。尽管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但还是过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才返回到了莱辛巴赫瀑布。福尔摩斯登阿尔卑斯山的手杖仍然靠在我们分手时他靠过的那块岩石上,但人却不见了。我大声呼喊,但白费了力气,只有山谷的四周传来呼喊的回声,却没有看到他本人的踪影,我大声呼唤着,但耳边只有四周山崖上传来的回声。
看到了那根登山杖,我心里感到不寒而栗,恶心难受。那就是说,他没有去罗森洛伊。他待在这条三英尺宽的小路上,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一直等到他的仇敌追上了他。那位瑞士青年也不见了,他可能是莫里亚蒂出钱雇来的,就留下两个人在一起。后来发生了什么呢?谁能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我伫立了片刻,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刚才的情况弄得我心慌意乱。然后,我开始思索福尔摩斯运用的方法,而且尽力用那些方法来解读眼前发生的悲剧。哎呀,这很容易理解。我们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还没有走到小路的尽头,登山杖标明了我们站立的地点。微黑的土壤由于持续受到水花的溅洒,一直是松软的,鸟落在上面都会留下爪印。从我站立的地方,有两串清晰的脚印朝向小路尽头的方向,但没有返回的。在离小路尽头几码远的地方,地面被践踏得泥泞不堪,峡口边上的荆棘和羊齿植物扯乱了,倒在泥水中。我伏在峡口边,低头察看,水花在我四周喷溅。我离开旅馆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现在我仅能看到黑色的峭壁上处处有水珠闪亮,峡谷远处碎浪的闪光。我大声呼唤,但是只有那瀑布犹如人咆哮的声音传入耳中。
但是,上天注定,我找到了我朋友兼战友给我的临终遗言。我说过,他的登山杖斜靠在小路边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大岩石顶端有件东西闪着亮光吸引了我的目光,我伸手取下,原来是他常携带的银色烟盒。我拿起烟盒,烟盒下面压着的折成小方块的纸飞落到地面。我打开它,原来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三页纸,是写给我的。信中的吩咐准确明晰,字迹刚劲清晰,彰显了福尔摩斯的特点,就像是在书房里写出来的。
亲爱的华生:
承蒙莫里亚蒂先生雅量,我写下这几行文字,他正在等待着最后一次探讨存在于我们之间的一些问题。他一直在向我概述,通过何种办法摆脱英国警方的控制,查明我们的行踪。他使用的办法肯定能够证明我对他的能力的高度评价是正确的。想到我能够为社会除掉他,不再受到他的干扰,我由衷感到高兴,尽管这样恐怕会给我的朋友们,尤其是你,亲爱的华生,带来悲痛。不过,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我的侦探生涯无论如何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对我而言,没有比这样结束更加理想的了。事实上,如果我可以彻底向你坦白的话,我坚信,那封从迈林根的来信是一场骗局。我之所以同意你去执行那项使命,是因为我确信,类似的情况会接踵而来。请转告帕特森督察,他所需要的给那个犯罪团伙定罪的证据放在字首为M的文件架里,里面有一个蓝信封,上面写着“莫里亚蒂”。我离开英国前,已经把自己的财产处理好了,把它转交给我的兄长迈克罗夫特。请代我向华生夫人问候,亲爱的朋友。
你诚挚的
夏洛克·福尔摩斯
剩下的情况几句话就可以表达清楚了。专家对现场进行了勘查,毫无疑问,两个人经历了一场搏斗,如此情形之下,不经历搏斗是无法了断的,结果,两个人紧紧扭打在一起时,双双坠落下去。根本不可能寻找到两人的尸体。可怕的深渊之中,漩涡激**,泡沫飞溅。当代最凶恶的罪犯和最卓越的护法卫士将永远葬身其中。后来,没有人再见到过那个瑞士青年,他显然是莫里亚蒂雇用的爪牙。至于那个犯罪团伙,公众大概都还记得,福尔摩斯收集到了有关他们的完整罪证,揭露了他们的组织,以及死去的莫里亚蒂的铁腕对他们严密控制的情况。诉讼过程中,很少有涉及他们那令人恐惧的头领的详情,我之所以不得不把他的罪恶勾当原原本本进行披露,是因为那些别有用心的辩护者们试图用攻击福尔摩斯的方式来洗刷莫里亚蒂。而我永远认为,福尔摩斯是我所知道的最卓越和最聪慧的人。
注释:
[1]本故事于1893年12月分别发表在英国的《河岸》杂志和美国的《麦克克鲁》杂志上,案件发生在1891年4月24日。
[2]由于故事的主要叙述者华生有军人背景,整部《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中涉及众多军中人物,其中拥有“上校”军衔的人尤其多,详见《弯腰曲背者》中的注释。
[3]纳博讷(Narbonne)是法国南部的一个市镇,位于朗格多克-鲁西永大区奥德省。距离巴黎八百四十九公里,地中海岸十五公里。
[4]尼姆(Nimes)是法国南部加尔省的省会,面积一百六十二平方公里,人口二十四万,靠近地中海,每年阳光照耀的时间达到三百天以上。以法国最暖热城市而著名,是一个既古典浪漫,又充满现代气息的艺术之都。
[5]斯堪的纳维亚是个地理概念,不是一个国家名称,世界上并不存在这样一个国家。《波希米亚丑闻》和《单身贵族案》中都出现了这个名称。详见《波希米亚丑闻》中的注释。
[6]布鲁厄姆马车(brougham)是一种驾驭者坐在车厢外面的四轮马车或驾驭者坐敞顶的轿车。
[7]关于福尔摩斯根据案件调查的需要乔装改扮成各种不同角色的详细情况,参见《黑彼得案》中的注释。
[8]坎特伯雷(Canterbury)是英国东南部素有“英格兰花园”之称的肯特郡的一个历史悠久的城镇,是罗马天主教会在英国最早的落脚点,坎特伯雷大教堂及奥古斯丁修道院等已被联合国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坎特伯雷被人们形象地比喻为基督教信仰的摇篮,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小说大师查尔斯·狄更斯的代表作《大卫·科波菲尔》的重要背景地。从伦敦维多利亚车站开出的前往多佛尔的火车经过此地,然后过英吉利海峡前往欧洲大陆。
[9]纽黑文(Newhaven)是英格兰东苏塞克斯的港口城市。
[10]迪耶普(Dieppe)是法国北部沿海城市,濒临英吉利海峡的东南侧,是最早的英吉利海峡轮渡港口。
[11]巴塞尔(Basle)是瑞士西北部城市,地处莱茵河畔。
[12]斯特拉斯堡(Strasbourg)是法国东北部城市。
[13]罗讷河(Rhone)源出瑞士南部,流经法国东南部,注入地中海。
[14]洛伊克(Leuk)是瑞士的一个著名温泉小镇。
[15]吉米山隘(Gemmi Pass)是瑞士阿尔卑斯山区的一个高山隘口,海拔两千三百一十八米,地处洛伊克的北面。
[16]因特拉肯(Interlaken)是瑞士的一座小镇。
[17]迈林根是瑞士伯尔尼州的一个市镇,那儿有雄伟壮观的莱辛巴赫瀑布。由于作者阿瑟·柯南·道尔把此处作为夏洛克·福尔摩斯与其宿敌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决斗及同归于尽之处,后来建有柯南·道尔广场,有一座已改为世俗用途的英国教堂,堂内开辟有福尔摩斯博物馆。
[18]道本湖(Daubensee)是瑞士阿尔卑斯山区吉米山隘附近的一个高山湖泊。
[19]整部《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中,有几处提到福尔摩斯经办的案件数量,华生在《杂色缎带案》中提到,“过去八年中,我一直在研究我朋友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破案方法。我浏览了一番自己记录的七十桩奇案之后……”福尔摩斯在《巴斯克维尔的猎犬》中对亨利·巴斯克维尔说,“您的这桩案件十分复杂,亨利爵士。如果与您伯父的去世联系起来看,恐怕比我经手过的那五百桩大案要案中的任何一桩都更加扑朔迷离啊”。实际上,整部《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共收录了六十个侦探故事,其中四个长篇,五十六个短篇。据统计,有十四桩案件福尔摩斯没有将罪犯绳之以法,二十三桩案件交由警方处理,七桩案件中的罪犯由于自杀或其他原因死亡,十二桩案件不涉及犯罪,还有四桩案件中的罪犯逃脱了。有人研究后得出结论,截至1903年11月福尔摩斯退休,他一共经办了大概一千七百桩疑案。
[20]罗森洛伊(Rosenlaui)是迈林根附近的一处小村庄。
[21]达沃斯普拉茨(Davos Platz)是瑞士东部小镇,是肺病患者的疗养地。
[22]卢塞恩(Lucerne)是瑞士中部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