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盖特的谜案[1](1 / 1)

1887年的春天,我朋友夏洛克·福尔摩斯因劳累过度,身体垮了,尚未复原。荷兰-苏门答腊公司案和莫佩尔蒂男爵的惊世阴谋案才刚刚过去,公众对其记忆犹新,加上两桩案件与政治和金融的关系过于密切,所以不便在此回忆录中叙述。不过,由于案件性质诡异独特,结构复杂,从而以一种间接的方式给我朋友提供了一个机会,以便展示一种新式武器的价值,因为他生平运用过许许多多武器抗击犯罪。

我翻看自己所做的记录后发现,那是在4月14日,我收到从里昂[2]发来的一封电报,电报通知我,福尔摩斯在迪隆旅馆[3]病倒了。二十四个小时之后,我就到达了他的病房,同时看到他症状不是很严重,这才放下心来。然而,整整两个月时间,他每天的工作时间都不少于十五个小时,正如他向我证实的,还不止一次夜以继日连续奋战了五天,全身心地投入案件侦破工作,在这种情况下,就是铁打的身段也会累垮的。最后虽然大功告成,但胜利的喜悦并不能使他被劳累拖垮了的身体复原。那时候,他名扬欧洲,贺电在他房间里堆积如山,我发现他依然是精神萎靡。尽管三个国家的警方都束手无策的案件,他成功告破了,让欧洲手段最最高超的诈骗犯无处藏身,但他得知了这个情况之后,还是打不起精神来。

三天之后,我们一同回到贝克大街。但是,很显然,换个环境,对我朋友的身体会大有裨益的,而且想到乘此春季时节,到乡村去待上一个星期,对我也充满了**力。我的老友海特上校[4]曾在阿富汗战争期间接受过我的治疗。他在萨里郡的雷盖特附近买了一幢别墅,而且常常邀请我去那儿做客。最近的一次,他说了,如果我朋友能够与我一同前往,他也会很乐意地热情招待他的,只需要施用一点点技巧就够了。福尔摩斯听说了主人是个单身汉,自己完全可以自由行动,便欣然同意了我的安排。于是,我们从里昂回国后的一个星期之后,就住进了上校的家里。海特是个卓越的军人,见多识广。正如我所预料的,福尔摩斯和他很投缘。

到达的那个晚上,我们吃过晚饭便坐在上校的枪械室里。福尔摩斯舒展四肢躺在沙发上,我和海特则参观他的小型东方武器军械库。

“啊,对了,”上校说,语气很突然,“我认为要拿一支手枪到楼上去,以备紧要情况时用。”

“紧要情况?!”我说。

“没错,最近本地出事了,大家诚惶诚恐的。老阿克顿是本地的富绅之一,上个星期一,家里遭劫了,虽说损失不大,但盗贼仍然逍遥法外。”

“没有线索吗?”福尔摩斯问了一声,眼睛斜视着上校。

“还没有呢。但是案件很小,是我们乡村地区众多小案件中的一个而已。福尔摩斯先生,您破获了那个国际大案,这样的案件对您来说太小了,您看不上的。”

面对称赞,福尔摩斯摆了摆手,但脸上的笑容显示,他的心里还是很受用的[5]。

“有没有值得注意的特征?”

“我看没有,盗贼们在图书室里乱翻了一通,白费了力气,没有拿到什么东西。整个藏书室被翻了个底朝天,抽屉全都被拉出来了,书籍被翻得乱七八糟,结果,他们偷走了一卷散本的蒲柏翻译的《荷马史诗》[6]、两个镀金烛台、一个象牙镇纸、一个橡木制的小晴雨计和一团线。”

“拿的东西杂乱无章,不可思议啊!”我激动地大声说。

“噢,那些家伙显然是拿着什么算什么。”

福尔摩斯在沙发上哼哼了一下。

“本地警方应该看出了点苗头的,”福尔摩斯说,“啊,很显然是——”

但是,我伸出一个指头警示他。

“亲爱的伙伴,你是到这儿来休养的。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你的气力还没有恢复之前,可不要接手新案件啊。”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膀,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瞥了上校一眼,然后将话题转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去了。

然而,我这个医生的一番叮咛嘱咐,注定是白费口舌的。因为翌日早晨,案件自己找上门来了,在那种情况下,视而不见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的乡间之行发生变化了,这是我们两个人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我们正在用早餐,突然,上校的管家冲进餐室,连礼貌举止都不管不顾了。

“您听说了吗,先生?”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坎宁安家的事情,先生!”

“入室盗窃!”上校大声说,手上举着的咖啡杯子还没有送到嘴边。

“谋杀案!”

上校打了一声响哨。“天哪!”他说,“是谁遇害了?是治安官,还是他儿子?”

“都不是。是威廉,他家的马车夫。子弹穿透了他的心脏,他就再也没醒过来了,先生。”

“那是谁开的枪呢?”

“盗贼,先生。他跑得飞快,一下子就没有影儿了。盗贼刚从配餐室的窗户闯入,就让威廉给撞上了。威廉为保护主人家的财产,结果送了命。”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先生,十二点钟的样子。”

“啊,那我们回头过去看看,”上校一边说着,一边态度镇静地坐下来继续用早餐。“这是个恶性事件,”管家走后,上校接着说,“老坎宁安是我们这里的头面人物,也是一个体面正派的人。这件事会让他很伤心的,因为威廉在他家干了好几年,是个忠诚老实的仆人,显然还是闯进阿克顿家的那帮恶棍干的。”

“而且偷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说。

“一点没错。”

“哼!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不过,乍看起来,还是有点奇怪,对吧?盗窃团伙在乡下犯了案后,往往会换个地方作案,不会几天之内在同一地区两次破门而入。您昨晚说要以备紧急情况,我记得当时脑子里闪过的一个念头,在英国,盗贼不大可能会盯上这么个教区的——如此看来,我还真是有很多东西要学习啊!”

“我认为,这是本地的盗贼所为,”上校说,“果真如此的话,毫无疑问,阿克顿家和坎宁安家自然是盗贼要光顾的地方,因为他们是本地最大的两个家庭。”

“也是最富裕的吗?”

“是啊,应该是。但是,两家人打了多年官司,我想这耗费了各自不少心血。老阿克顿说坎宁安家的一半家产是他的,可律师们倒是两边获利。”

“如果是本地的恶棍所为,那倒不需要费多少周折就可以找到他的,”福尔摩斯说着,打了哈欠,“好吧,华生,我不想掺和了。”

“福雷斯特督察,先生。”管家说着,门一下子开了。

警官迈步进入,是个英俊敏捷的年轻人。“早上好,上校,”他说,“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我听说贝克大街的福尔摩斯先生在此。”

上校朝我朋友那边挥了挥手,督察上前鞠了一躬。

“想必您会乐意过去一下吧,福尔摩斯先生?”

“命运跟你作对啦,华生,”福尔摩斯说,哈哈大笑起来,“您进来时,我们正谈这桩案件呢,督察。您或许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详细情况吧。”他还是那种熟悉的姿势,身子朝着椅子上靠,我就知道,事情又泡汤了。

“阿克顿家发生的案件,我们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但目前这桩案件,我们有大量线索可查,所以,毫无疑问,两起案件是同一伙人干的,有人看见过凶手。”

“啊!”

“是的,先生。但是,凶手开枪杀害了不幸的威廉·柯万之后,像鹿一样飞快地逃跑了。老坎宁安先生从卧室的窗户边看见了凶手,而亚力克·坎宁安先生也在后面的过道上看到了他。警报发出时,十二点差一刻,老坎宁安先生刚上床,而亚力克先生穿着晨衣在吸烟斗。他们两个人都听见车夫威廉叫救命,亚力克先生跑下楼想要看个究竟。后门敞开着,他到达楼梯脚下时,看见两个人在外面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人开了枪,另一个就倒下了。凶手跑过花园,跨过篱笆,逃走了。老坎宁安先生从他的卧室往外望,看见那家伙跑到大路上,转眼就没影了。亚力克先生止住脚步,看看是否能救活伤者,结果让那个恶棍逃走了。知道凶手中等身材,穿着深色衣服,除此之外,我们对他的个人特征一无所知。不过,我们正在加紧调查,如果他不是本地人的话,我们马上就能找到他。”

“那个威廉当时在做什么?他临终前说过什么没有?”

“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和母亲住在门房里。他为人忠实可靠,我们可以想象,他走到正房里来是要看看一切是否正常。当然,阿克顿家出事以后,大家都提高了警惕。当时盗贼一定撬开了门——锁已经被撬开了——突然,威廉出现在他的面前。”

“威廉出门前对他母亲说过什么吗?”

“她年纪很大,耳朵又聋,所以从她那儿了解不到什么情况。由于遭受打击,她神智都不太清了,但我知道,她本来脑子就不怎么好使。不过,我们掌握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看这个!”

他从笔记本里取出一张小纸片,把它铺在膝盖上。

“这是从死者手上发现的,好像是一张大纸上撕下来的一小块。您可以看得到,上面写着的时间正是那个不幸的人遇害的时间。要么凶手从死者手中撕去了那大半张纸,要么死者从凶手的手里扯下了这块小纸片。从内容上看,像是特意安排的一次约会。”

福尔摩斯拿起纸片。以下是纸片的复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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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差一刻,知道有,可能)

“如果这是约会安排,”督察接着说,“我们可以设想出一种解释,那个威廉·柯万虽然享有忠厚老实的好名声,但他实际上可能是盗贼的同谋。他可能是去策应盗贼,甚至是协助他入户,但随后可能两个人闹翻了。”

“这些文字倒是非同寻常啊,”福尔摩斯说,他先前一直在全神贯注地端详着纸片上的内容,“这其中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啊!”福尔摩斯双手抱着头,督察看到这个情况之后露出了微笑,因为该案竟然把大名鼎鼎的伦敦来的破案专家弄成这副模样。

“您刚才说,”福尔摩斯随即又说,“有可能盗贼和仆人相互勾结,这张纸上写的是双方的约定。这种看法很独到,不是没有可能。但这上面明明写着——”他双手再一次抱住头,好一阵子,陷入了沉思。等他再次抬起头来时,我不禁吃了一惊。只见他脸色通红,眼睛有神,像他没有生病的时候一样,他一跃身子站立了起来。

“我对你们说吧,”他说,“我想要冷静看一看本案的一些细节问题。其中有些情况令我痴迷。如果您同意的话,上校,您和华生在家里待着,我和这位督察走一趟,验证一下自己的一两个小小的设想,我半个小时之后就返回。”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返回的是督察一个人。

“福尔摩斯先生在室外来回走着呢,”督察说,“他希望我们四个人一道到那住宅里去。”

“去坎宁安先生家吗?”

“对,先生。”

“去干什么呢?”

督察耸了耸肩膀。“我不是很清楚,先生。我们私下里说说,我觉得吧,福尔摩斯先生的病还没有好利索呢。他行为怪异,情绪激动。”

“我觉得,您不必惶恐不安,”我说,“我通常发现,他一旦情绪疯狂时,说明有办法了[7]。”

“有些人说,他的办法就是发疯,”督察嘀咕着说,“不过,他心急火燎地要我们去呢,上校,如果您准备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我们见到福尔摩斯时,他正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走来走去。

“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他说,“华生,你的乡下之行计划非常成功,让我度过了一个美不胜收的早晨。”

“我知道,你已经去过案发现场了。”上校说。

“是的,我和督察一起做了初步的调查。”

“发现什么了吗?”

“呃,我们看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东西,边走边谈吧,我把我们看到的全都告诉你们。首先,我们看了那个遇难者尸体。他确实如人们所说的那样,死于枪击。”

“这么说,你对此也有过怀疑啦?”

“噢,任何细节都必须经过验证,我们的调查并非白费力气。随后,我们询问了老坎宁安先生和他的儿子。他们明确指出了凶手逃跑时越过花园篱笆的确切地点。这一点非常重要。”

“那是自然的。”

“后来,我们去看望了那位遇难者的母亲。不过,她年老体弱,我们未能从她那儿了解到任何线索。”

“那你们的调查结果是什么呢?”

“结果证明,该案非常奇特。也许,我们现在的登门拜访会使案情更加明朗。督察,我看,我们两个人在一点上是一致的,那就是,死者手中的纸片上写的时间,正是他遇害的时间,这一点极为重要。”

“这是条线索,福尔摩斯先生。”

“这确实是条线索。写字条的人,也就是让威廉·柯万在那个时间从**起来的人。不过,那张字条的其余部分到哪儿去了呢?”

“我仔细察看过地上,结果没找到。”督察说。

“它是从死者手中撕去的,为什么有人要迫不及待地拿到它呢?因为那是他的罪证。撕下后,他会怎么办呢?把它塞进口袋里。很可能,他没注意到纸片的一角还抓在死者手里。如果我们能得到那张纸的其余部分,我们显然就离解开谜团近了一大步。”

“不错。但是,在抓住罪犯以前,我们怎么能从罪犯的口袋里拿到它呢?”

“是啊,是啊,这需要仔细思考。还有一点是很明显的,字条是由别人送给威廉的,写的人不可能自己给他,否则,他口头说一下不就得了吗。那是谁送的字条呢?或者是通过邮局寄送的?”

“我调查过了,”督察说,“昨天下午,威廉确实收到过一封信,但信封被他毁掉了。”

“太棒了!”福尔摩斯说,手在督察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您见过邮差了,与您共事真是惬意。对了,这就是那幢门房,如果您愿意进去,上校,我把犯罪现场指给您看。”

我们从受害人住的精致小屋边走过,踏上了一条两旁栽着橡树的林荫道,来到一所气势恢宏的安妮女王[8]时代的古宅邸,门楣上刻着马尔普拉凯战役[9]的日期。福尔摩斯和督察领着我们绕到了边门。门外是花园,花园的篱笆外面就是大路,有个警察站在厨房门边。

“把门打开,警官,”福尔摩斯说,“是啊,小坎宁安先生就是站在那段楼梯上,看到那两个人在我们站的地方扭打。老坎宁安先生站在窗户边——左边第二扇——看到那个人正好跑进那灌木丛的左边,他儿子也看到了。说到灌木丛,两个人都很确定。接着,亚力克先生跑出,跪在受伤者身旁。你们瞧,地表坚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供我们辨认。”就在他说话的当口儿,有两个人绕过宅邸的一角,顺着花园的小路走了过来。一个年龄较大,面容刚毅,面部皱纹很深,目光抑郁,另一个是充满生气的年轻人,只见他容光焕发,脸上笑容可掬,身上衣着华丽。这一切与将我们召唤过去的案件形成了鲜明对照,显得怪异离奇。

“还在调查呢?”他对福尔摩斯说,“我还以为你们伦敦来的专家永远不会出差错呢,反正你们看起来进展的速度不是很快啊。”

“啊,您得给我们一点时间。”福尔摩斯说,情绪很欢快。

“是需要时间啊,”亚力克·坎宁安说,“对了,我看,我们压根儿就没有掌握什么线索。”

“只有一条线索,”督察接话说,“我们认为,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天哪!福尔摩斯先生,怎么回事?”

我可怜的朋友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可怕,眼珠向上翻,五官变形,痛苦不堪。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脸朝下跌倒在地。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情况,我们被吓坏了,把他抬进厨房,让他仰靠在一张大椅子上。他吃力地喘息了一会儿。最后,说了一番因自己身体虚弱而感到歉意的话,便站立起来。

“华生会告诉你们的,我刚生了一场大病,才刚刚恢复呢,”福尔摩斯解释说,“很容易突然昏厥。”

“需要用我的马车送您回去吗?”老坎宁安问了一声。

“呃,既然到了这儿,有个情况我就想要确认一下,我们很容易就可以确认的。”

“什么情况?”

“呃,在我看来,不幸的威廉很有可能不是在盗贼入室之前到达的,而是在那之后。你们似乎想当然地认为,尽管门被打开了,但盗贼并没有进入。”

“我认为事情显而易见,”老坎宁安先生说,态度很严肃,“啊,我儿子亚力克当时还没有上床呢,如果有人走动,他肯定听得见的。”

“您当时在哪儿?”

“在更衣室吸烟呢。”

“更衣室的窗户是哪一扇?”

“左边最后一扇,就在我父亲卧室的隔壁。”

“那你们两个房间里的灯一定都是亮着的吧?”

“那是自然的。”

“这里面就有几个奇特怪异的情况了,”福尔摩斯说着,脸上露着微笑,“一个入室盗贼——而且是个先前做过案的入室盗贼——一看见灯光就知道,家里面还有两个人没有上床睡觉,这种时候竟然还会不慌不忙地破门而入。这种情况难道不是异乎寻常吗?”

“我们一定遇上头脑冷静的高手了。”

“是啊,那当然,如果本案不是诡异离奇,我们也就用不着来向你们寻求解释啦,”亚力克先生说,“但是,按照您的说法,威廉同盗贼搏斗前,盗贼已在室内行窃了,我认为,这种看法很荒唐。我们为何没有发现室内有被动过的痕迹,也没有发现他盗走了什么东西呢?”

“要看拿走的是什么东西了,”福尔摩斯说,“您必须记住,我们要对付的盗贼是个古怪的家伙,行事自有一套。比如,他从阿克顿家拿走了许多古怪东西,像是线团和镇纸之类。”

“行啊,我们悉听尊便,福尔摩斯先生,”老坎宁安说,“您和这位督察提出的任何建议,我们都肯定会照办的。”

“首先,”福尔摩斯说,“我想请你们自己发出悬赏。如果要让官方出这笔钱的话,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不可能马上做,这种事情越快越好。我拟了个初稿,如果您没有意见的话,就签发吧。我认为,五十英镑悬赏足够了。”

“我愿意出五百英镑,”治安官一边说,一边接过福尔摩斯递过去的纸张和铅笔。“不过,这里写得不是很正确。”他看了一眼文字内容后,补充说。

“我是匆匆忙忙写的。”

“您看您开头写的,‘鉴于星期二凌晨一点差一刻发生了一起入室行窃未遂案’等,事实上,案件发生在十二点差一刻。”

面对差错,我心里很难受,因为我知道,福尔摩斯对这样的疏忽是很敏感的,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他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重视事实的精准性。但是,最近他生病了,身体很虚弱。从这样一件小事情,我看得很清楚,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督察见此不禁皱了皱眉头,而亚力克·坎宁安则哈哈大笑起来。福尔摩斯当即脸上显露尴尬的神色。不过,老绅士把出错的地方更改过来了,然后把纸递还给福尔摩斯。

“尽快找人印刷出来吧,”他说,“我认为,您的主意很妙。”

福尔摩斯小心翼翼地把写了字的纸夹进了自己的记事本。

“现在吧,”他说,“我们还真的要一起好好地巡查一下宅邸,确认一下,诡秘怪异的盗贼有没有拿走什么东西。”

进屋前,福尔摩斯仔细检查了一番那扇被撬坏的门。很显然,是用凿子或者锋利的刀子插进门缝,把锁撬开的。我们可以看见,木头上有被撬过的痕迹。

“你们没有加门闩吧?”福尔摩斯问。

“我们认为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府上养了狗吗?”

“养了,但用链子拴在宅邸的另一边了。”

“仆人是什么时间去睡觉的?”

“大概十点。”

“我的理解是,威廉通常也在那个时间睡觉。”

“对。”

“不可思议啊,在那个特别的夜晚,他竟然还没有睡觉。对了,能够劳您大驾领着我们看看宅邸吗,坎宁安先生?”

厨房外面是一条石板铺成的走廊,其尽头是一段木楼梯,直通到宅邸的第二层。楼梯的平台处还有一段装饰性楼梯,伸向前厅的上方。走过平台,就可以看见客厅和几个卧室的房门。老坎宁安先生和他儿子的房间也在这里。福尔摩斯缓步走着,仔细审视着宅邸的结构。我根据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正在紧紧抓住一条线索不放,但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他的思路是什么。

“尊敬的先生,”老坎宁安先生说,语气中显得不耐烦,“这肯定是没有必要的。楼梯口是我的卧室,再过去就是我儿子的。您想想,盗贼上楼的话,我们怎会全然不知道呢?”

“我觉得,您该到住宅周围走走,看看是否有新发现。”坎宁安的儿子说,微笑中透着尖刻。

“不过,我还是要请求您允许我再看看这里。我想看看,比如说,从卧室的窗户可以向前望到多远的地方。我想,这是您儿子的卧室吧,”——福尔摩斯推开了门——“我猜想,那就是更衣室了。案件发生时,他就坐在那儿抽烟。更衣室的窗户是朝哪边开的?”福尔摩斯走过卧室,推开更衣室的门,看了看另外那个房间。

“但愿您已经心满意足了吧?”老坎宁安先生说,语气冷淡。

“谢谢,我认为想要看的地方都已经看过了。”

“那么,如果真的有必要,我们可以去看看我本人的房间。”

“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

治安官耸了耸肩膀,领着我们进了他自己的卧室。里面的陈设非常简朴,是个很普通的房间。我们进入后朝着窗户走去时,福尔摩斯和我走在大家的后面。靠近床头的地方放着一盘橘子和一瓶水。我们从旁边走过时,福尔摩斯走到我的前面,故意弯腰把那些东西都碰翻在地。玻璃瓶摔得粉碎,水果滚得到处都是,令我惊讶不已。

“华生,你看你,”福尔摩斯说,态度沉着冷静,“看把地毯弄的。”

我俯下身子,茫然无措,开始捡地上的水果。我心里明白,朋友让我背这个黑锅,肯定是有原因的。其他人也忙着捡水果,把桌子扶起来。

“喂!”督察大声说,“他去哪儿?”

福尔摩斯不见了。

“在此稍等,”小亚力克·坎宁安说,“我看那家伙脑子出毛病了,跟我一起走,父亲,我倒是要看看他要去哪儿!”

他们冲出房间门,只剩下督察、上校和我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要我说,亚力克先生的说法没错,”督察说,“他或许是犯病了,不过我以为——”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听到了有人尖叫:“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我打了个寒战,确认那声音是我朋友的。我发疯似的从房间里冲到楼梯的平台处。呼救声突然停止了,变成嘶哑的、含混不清的吼声,正从我们第一次进去的那间屋里传出来。我冲了进去,一直跑进里面的更衣室。只见坎宁安父子把夏洛克·福尔摩斯按倒在地上。小坎宁安的双手掐在福尔摩斯的喉咙上,而老坎宁安似乎正在掰福尔摩斯的一只手腕。我们三个人立即把他们从福尔摩斯身上拉开。福尔摩斯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脸色煞白,显然已经精疲力竭了。

“逮捕这两个人,督察!”福尔摩斯气喘吁吁地说。

“什么罪名?”

“谋杀他们的马车夫威廉·柯万。”

督察神色茫然,眼睛盯住他看。“噢,得了,福尔摩斯先生,”他最后说,“我相信,您不是真的要——”

“啧啧,伙计啊,看看他们的脸!”福尔摩斯说,态度很严厉。

我确实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情,明白无误地表明自己有罪。老的似乎呆住了,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得凝重愤怒。而旁边的儿子再也没了先前那种轻松自如的神态了,黑色的眼珠里露出困兽的凶光,帅气的面容扭曲变形了。督察见此一言不发,走到门口,吹响了警笛,两名巡警听见声音过来了。

“我别无选择,坎宁安先生,”督察说,“我相信,这可能就是一场荒唐可笑的误会,但您可以看到——啊,是吧?放下!”他挥手打去,亚力克正要举起的手枪‘咔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别动,”福尔摩斯说,从容不迫地用脚踩住手枪,“审讯时,您会发现这把枪用得上。不过,这才是我们真正要找的。”他举起了一张皱了的小字条。

“这就是那张纸剩下的部分!”督察大声说。

“一点没错。”

“在哪儿找到的?”

“在我确认无疑的地方,我马上就会把整个情况讲述出来的。我认为,上校,您和华生现在可以回去了。最多一个小时过后,我们就会再见面的。我和督察要跟案犯谈一谈,但是,吃午饭时你们是一定可以见到我的。”

夏洛克·福尔摩斯说话算话,因为一个小时后,他就在上校的吸烟室里与我们会合了。有个个头儿矮小的老绅士陪同他来的,他向我介绍说,那是阿克顿先生,第一桩入室盗窃案就是发生在他的府上。

“我希望自己向你们讲述这个小案件时,有阿克顿先生在场,”福尔摩斯说,“因为很正常,他对细节问题一定很感兴趣。尊敬的上校,招待我这样一个没有消停的客人,恐怕您一定后悔了吧?”

“恰恰相反,”上校热情洋溢地说,“我认为,能够看到您办案的过程,一饱眼福,我感到无上荣耀。我承认,您探案的方法确实出乎我的预料。我完全不能理解,您是怎么得出结论来的,而我一点端倪都没有看出来。”

“恐怕我的解释会令您失望的。但我从来就不隐瞒自己办案的方法,无论对我的朋友华生,还是别的对我的办案方法感兴趣的人。但是,在更衣室里被那两个罪犯揍了一顿,我还没缓过神来。我想先喝点白兰地,上校,我已经精疲力竭了。”

“我相信,您不会再受到惊吓的。”

夏洛克·福尔摩斯会心地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回头再说那个事,”他说,“我把本案的情节按照顺序讲给你们听,向你们表明各种情况是如何引导我做出决断的。如果其中有什么地方你们不是十分清楚的,可以随时打断我的话。

“侦探艺术中,至关重要的是,能够从众多事实当中,甄别出哪些是微不足道的,哪些是举足轻重的。否则,注意力和精力就集中不了。是啊,在本案中,我从一开始就非常确定,整个案件的关键在于找到死者手中那张字条的其余部分。

“在谈及这个情节之前,我提醒大家留意一下这样一个事实:如果亚力克·坎宁安的叙述很准确,而且如果凶手开枪打死威廉·柯万后就立即跑了,那么,显然不是凶手从死者手上撕走那张字条的。所以,如果不是凶手撕的,那就一定是亚力克·坎宁安本人了,因为等到老坎宁安下楼后,已有几个仆人到了现场。这一点显而易见,但督察却忽视了,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认为,那些乡绅与案件毫无关联。是啊,我最大限度地不带有任何偏见,心悦诚服地以事实为依据。因此,从调查的第一阶段开始,我便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亚力克·坎宁安,弄清楚他在本案子中所扮演的角色。

“而这时候,我认真细致地审看了督察给我的那张碎字条,立刻明白了,上面的文字至关重要。就在这儿呢,你们就没有看出点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

“字体看上去很不规范。”上校说。

“尊敬的先生,”福尔摩斯大声说,“一点疑问都没有,字条上面的文字是由两个人轮着写出来的。我请你们注意看看‘at’和‘to’中两个书写有力的‘t’,再将其与‘quarter’和‘twelve’中两个书写无力的‘t’比较一下,你们就马上能看出来。对这四个单词稍做分析,就能确定无疑地说,‘learn’和‘maybe’是书写有力的人写的,而‘what’是书写无力的人写的。”

“天哪,再明显不过啦!”上校大声说,“两个人究竟为何这样合写一封信呢?”

“显然事情是很龌龊的,由于一个人信不过另一个人,所以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一起动手。对啦,显然,写‘at’和‘to’的那个人是主谋。”

“您怎么能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我们只要把这两个人的笔迹比较一下就可以得出结论。但是,我们有比这更加确凿无疑的理由可以这么认为。如果您细心审看字条,就会得出结论,那个书写有力的人先把他所要写的字都写了上去,中间留下许多空白处,让另一个人把词填进去。这些空白处留得不够,您看得到,第二个人为了将‘quarter’一词塞入‘at’和‘to’中间,把几个字母挤在一块儿了。这就说明‘at’和‘to’是事先写好的。那个先把字写上去的人,无疑就是策划这起案件的人。”

“太棒了!”阿克顿先生大声喝彩。

“但是,这是很表面的东西,”福尔摩斯说,“不过,我们现在要涉及至关重要的一点了。你们可能不知道,专家可以根据一个人的笔迹来准确推断出他的年龄。一般情况下,专家对年龄的判断误差绝对不会超过十岁。我说‘一般情况’,那是因为,一个人即使很年轻,但如果他身体孱弱,其笔迹也会有老年人的特点。本案中,一个人的笔迹苍劲有力,另一个人的笔迹生涩无力。后者写的字母‘t’上的一横都似乎看不见了,不过勉强还能认得。据此,我们可以说,前者是年轻人所写,而后者虽不至于老得不行了,但年岁绝对不会小。”

“棒极了!”阿克顿先生再一次大声喝彩。

“然而,还有一点,微妙而且有趣,即两人的笔迹有相似之处,属于有血缘关系的人。你们看字母‘e’写得像希腊字母,这再明显不过了[10]。不过,在我看来,还有许多细微之处都显示出这一点。我完全可以肯定,从这两种笔迹中可以发现家族的相似性。当然,我这里所说的,只是审看字条后得出的主要结论。另外还有二十三个推论,就留给专家们听吧。所有这些推论使我确认,这封信是坎宁安父子写的。

“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后,我接下去当然就是调查犯罪的细节,看看是否能证实我的想法。我和督察到那幢宅邸去,察看了个遍。我可以肯定手枪开枪的距离只有四码左右。死者的衣服上没有火药痕迹。因此,很显然,亚力克·坎宁安说谎了,他说凶手是在搏斗中开的枪。还有,他们父子俩都说凶手是从那个地方逃到了大路上。然而,那个地方碰巧有一条宽沟,沟底很潮湿。由于沟渠周围没有发现任何的脚印,我就确定无疑了,说明坎宁安父子又说了谎,而且现场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身份不明的人。

“这样,我就得考虑这桩奇案的犯罪动机了。为了弄明白这一点,我首先就要弄清阿克顿先生家先前发生盗窃案的缘由。按照上校对我们说的,阿克顿先生和坎宁安家一直在打官司。因此,我随即想到,他们闯进您的书房,目的就是要盗取与本案有重要关联的文件资料。”

“一点不错,”阿克顿先生说,“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对于他们现有的一半财产,我拥有无可争议的所有权。如果他们当时找到了那一份文件,肯定就能胜诉。幸运的是,我把那份文件锁进我律师的保险柜里了。”

“我说对了吧,”福尔摩斯说着,露出了微笑,“这种大胆冒险的举动,我觉得是小亚力克所为。一无所获后,他们就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随手拿走了一些东西,使其看似是一件普通的盗窃案。这一点完全清楚了,但还有不少地方仍然不明朗,我最想做的就是把那撕走的半张字条弄到手。我确信是亚力克从死者手中撕走的,还确信他一定将其塞进了晨衣口袋里。他还能把它放到别的地方去吗?唯一的问题是,字条是否还在口袋里,有必要去找找看。为此,我们一起上门去了。

“你们一定记得,坎宁安父子是在厨房门外遇上我们的。当然,最要紧的是,不能让他们想起字条的事情,否则他们会毫不迟延地把它毁掉。督察正要告诉他们,我们认为字条很重要,就在那个当口儿,我装病晕倒,把话题岔开了。”

“天哪!”上校大声说,哈哈大笑起来,“您是说,我们大家是白费了心思,您犯病是装出来的?”

“从职业上来说,这确实是一记妙招,”我大声说,表情惊讶,看着眼前这位一直弄得我晕头转向的人,此人总是善用计谋,抛出新招。

“这是一门艺术,常常可以就派上用场的[11],”他说,“等到我恢复过来之后,又略施了小计,让老坎宁安写了‘twelve’一词[12],这样我就可以拿它与字条上的那个‘twelve’进行对比。”

“噢,我真是笨啊!”我激动地说。

“我看得出来,见我身体虚弱,你挺同情的,”福尔摩斯说着,哈哈笑了起来,“我很抱歉,弄得你心里又是同情,又是难受,我可以感觉得到啊。后来,我们一同上楼,进了那个房间,看到晨衣挂在门后面,便故意弄翻了一张桌子,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趁机溜回去察看晨衣口袋。果然不出我所料,在一个口袋里面找到了字条。然而,我刚把字条拿到手,坎宁安父子就扑了过来。我确认无疑,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到,他们当即就会把我弄死。当时,我感到年轻人已经掐住了我的喉咙,他父亲把我的手腕扭了过去,想要把字条从我手上抢走。他们看出来了,我一定是看穿了事实真相,这你们是清楚的。他们本来觉得万无一失,现在来了个突然的大逆转,所以他们只有孤注一掷。

“我后来与老坎宁安聊了一下,了解了一下他们的犯罪动机。他倒是温和顺从,不过他儿子是个十足的恶棍,如果他手里有枪的话,准会把自己或者别人打死。老坎宁安见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不利,就彻底绝望了,交代了一切情况。原来,他们闯入阿克顿家的那天晚上,威廉偷偷地跟在他们的后面,这样,他们就只能受他摆布了。他给他们写匿名信,威胁说要去告发。然而,亚力克先生是个危险人物,玩惯了这类伎俩。他见那件盗窃案把整个地区的人弄得诚惶诚恐的,便想出了一记妙招除掉给他造成威胁的人。威廉被诱骗出来,结果被一枪打死了。如果他们拿到了整张字条,并且对协同作案的细节稍加注意,那或许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怀疑他们。”

“那张字条呢?”

夏洛克·福尔摩斯把拼起来的字条摊在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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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十二点差一刻到达东门口,你将知道有意外收获,此事还可能对你和安妮·莫里森都有好处,但请勿告知他人。)

“这完全是我预料中的,”福尔摩斯说,“当然,我们还不知道亚力克·坎宁安、威廉·柯万和安妮·莫里森之间存在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事情的结果表明,圈套设计得很巧妙。你们看两个人写的字母‘p’和‘g’的尾端,肯定能看出两人之间有着遗传关系。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觉得很有意思吧。老者写的字母“i”,上面那一点没有了。这也明显反映出年龄的特点。华生,我想我们来乡下静养的成效显著。明天回到贝克大街时,我一定会精力充沛的。”

注释:

[1]本故事于1893年6月和1893年6月17日分别发表在英国的《河岸》杂志和美国的《哈珀》杂志上,案件发生在1887年4月25日。雷盖特(Reigate)是英国萨里郡的一个历史悠久的集镇。

[2]里昂(Lyons)是法国东南部的大城市,也是法国第三大城市,历史悠久,曾为西方纺织业中心。

[3]这家旅馆是作者虚构出来的。

[4]由于故事的主要叙述者华生有军人背景,整部《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中涉及了众多军中人物,其中拥有“上校”军衔的人尤其多,详见《弯腰曲背者》中的注释。

[5]从总体上来说,福尔摩斯是个淡泊名利的人,他多次把侦破案件的成果拱手让与苏格兰场的人,享受的是破案的过程,属于那种“为艺术而艺术”的人。但是,从华生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他也是普通人,也有虚荣心,听到别人说他的好话,“心里很受用”,否则,就会觉得受了打击。

[6]蒲柏(Alexander Pope,1688—1744)是英国诗人,长于讽刺,善用英雄偶体,著有长篇讽刺诗《夺发记》《群愚史诗》等,并翻译了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把风格粗犷的荷马史诗译成了秀雅的牧歌,影响巨大。《荷马史诗》(Homer)是相传由古希腊盲诗人荷马创作的两部长篇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的统称。两部史诗都分成二十四卷,最初可能只是基于古代传说的口头文学,靠着乐师的背诵流传。《荷马史诗》具有文学艺术上的重要价值,在历史学、地理学、考古学和民俗学等方面为后世提供了许多有研究价值的东西。所以,《荷马史诗》被喻为“希腊的圣经”。

[7]典出威廉·莎士比亚的悲剧《哈姆雷特》第二幕第二场中波洛涅斯面对哈姆雷特说着疯话时的旁白:“这些虽然是疯话,却有深意在内。”(朱生豪译)

[8]安妮女王(Queen Anne,1665—1714)是英国女王(1702—1714),英国斯图亚特王朝的最后一代君主,多病且才智有限,主要依靠大臣治理朝政。

[9]1709年9月1日,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1701—1714)中,由欧根·萨瓦亲王和马尔波罗元帅指挥的英奥荷联军与由维拉尔元帅指挥的法国军队在比利时蒙斯要塞和瓦朗谢讷城之间的一村镇——马尔普拉凯——进行交战,结果法国军队战败,史称“马尔普拉凯战役”。

[10]关于希腊字母“e”的书写方式,福尔摩斯在《四签名》中涉及玛丽·莫斯坦小姐收到的书信时说:“书写者的身份还是可以看得确凿无疑。看看,这个希腊字母‘e’明显向外凸,再看末尾这个字母‘s’扭曲的轨迹。”还在《恐怖之谷》中谈论波洛克的笔迹时说:“波洛克的笔迹,我虽然先前只见过两次,但我可以确信这是他的。希腊字母‘e’的上端写成了花体,很好辨认。”

[11]福尔摩斯在《奄奄一息的侦探》中就是通过装病巧设圈套引诱罪犯上当的,并且说“成功扮演一个角色的最有效方法就是充当那个角色”。

[12]英文“twelve”一词意为“十二”,福尔摩斯故意把正确的时间“十二点差一刻”误写成“一点差一刻”,以便诱使老坎宁安改正错误时留下“twelve”这个词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