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斯格雷夫家族仪典案[1](1 / 1)

我朋友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性格中有一点与众不同的地方,常常令我感到惊讶,那就是,尽管他思维方式简洁明晰,有条不紊,可谓人中之最,衣着方面也讲究朴素整洁,一丝不苟,但他在个人的生活习惯方面,却是邋遢马虎,无人与之匹敌,结果使得和他住在一起的人心烦意乱。但这绝不是说,我自己在这方面就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我在阿富汗服役期间[2],颠沛流离,动**不安,加上我天生性格**不羁,把整个人都弄得慵懒倦怠,与一名医生的身份不相称。但是,我在这方面还是有一定限度的。看到人家把雪茄放进煤斗里,或者把烟丝塞进波斯拖鞋的鞋头,或是用折刀把未回复的信件插在木制壁炉架的正中央,这时候,我就会开始觉得自己还是要高出一筹的。还有,我总是认为,练习枪法无论如何应当在户外进行,而福尔摩斯一旦心血**,便会往扶手椅上一坐,拿着微力扳机的手枪和百发子弹的弹匣,开始用子弹“装饰”着对面的墙壁,弄得弹痕累累,形成一个蕴含着爱国主义情怀的V.R.[3]形状,这时候,我会强烈地感觉到,这样做既改善不了室内气氛,也改善不了室内外观。

我们的寓所房间里一直充斥着化学制品和罪案遗物。这些东西总是放在让人倍感意外的地方,出现在黄油盘里,或者别的意想不到之处。但是,他的文件资料却是最令我困扰的问题。他极不愿意销毁文件资料,尤其是那些与他昔日办理过的案件有关联的。然而,每过一两年,他才会集中精力归纳整理一次。因为正如我在这些毫不连贯的回忆文字中提到过的,他屡破奇案,功勋卓著,因此闻名遐迩,这时候,他显得热情奔放,精力充沛,但旋即便萎靡消沉,一蹶不振了,成天就是与小提琴和书籍为伴,活动范围不外乎从沙发到桌子之间[4]。如此这般,日复一日,他的文件资料便越积越多,最后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堆满了一捆捆手稿,但无论如何都不肯烧毁,除了他本人,别人还动都不能动一下。有一个冬天的夜晚,我们一起坐在火炉边,我当时斗着胆子向他提出,既然他都已经把案件摘要全部贴到摘录簿里面了,何不接下来花上两个小时时间整理一下房间,使其显得更加舒适一些。我的要求合情合理,他无可置疑。于是,他苦着脸起身到卧室去了,但立刻又返回来了,身后拖着一只巨大的镀锡铁皮箱。他把箱子放到房间中央的地板上,在箱子前面的一条凳子上蹲坐下来,打开了盖子。我看见,里面堆着用红带子分别捆好的文件,占据了箱子空间的三分之一。

“这里有很多案件,华生,”他说,目光狡黠地看着我,“我想吧,如果你知道了这个箱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就会要我把它们拿出来,而不会要我把其他东西放进去啦。”

“那是你早年的办案记录吗?”我问,“我常常想要从里面做些摘录呢。”

“没错,伙计啊,这些案件都是我早年经办的,那时我的传记作者[5]还没有来给我妙笔生花呢。”他提出了一捆又一捆,动作轻柔,爱抚有加。“并不都是些成功的案例,华生,”他说,“但是,其中还是有些颇有意思的案件。塔尔顿谋杀案的记录、酒商范贝里的案件、俄国老妇疑案、铝制丁字拐杖奇案,还有畸形足里科里特及其恶妻案件的完整记录。还有——啊,对啦,这个案件还真是稀奇呢。”

他伸出胳膊从箱子底下掏出一个滑盖的小木盒,就像是个小孩子装玩具用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和一把老式黄铜钥匙、一根缠着线球的木钉和三块生锈的金属片。

“行了,伙计,你猜得到这是怎么回事了吗?”他问,见到我的表情后露出了微笑。

“稀奇古怪的收藏品。”

“是够稀奇古怪的,但是,围绕着它发生的故事更会让你觉得稀奇古怪啊。”

“那就是说,这些遗留物件的背后有故事?”

“确确实实,这些东西本身就是故事。”

“这话从何说起?”

夏洛克·福尔摩斯把一件件东西拿了出来,顺着桌子边缘摆开。然后,他又坐回到椅子上,望着桌上的东西,目光中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这些,”他说,“都是我留下来,作为马斯格雷夫家族仪典案的纪念品。”

我曾听他提到过该案件,但对其中的细节并不了解。“如果你给我讲一讲,”我说,“我会很高兴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管了吗?”福尔摩斯大声说,露着鬼脸,“毕竟你爱好整洁的习性也是经不起太大的考验啊,华生。但是,如果你把这桩案件收入你的探案录当中,我会很高兴的,因为本案中的一些细节,不仅在国内,而且我认为在任何别的国家的刑事案件记载中,都是独一无二的。要收集我所取得的微不足道的成绩,如果不把这桩古怪离奇的案件收入进去,那会是不完整的。

“你可能还记得‘格洛丽亚·斯科特’号帆船那桩案件,关于那个不幸的人的境遇,我已经讲给你听了。我和他谈过话之后,便开始把目光集中到了这个职业方向上,它结果成了我毕生从事的职业[6]。你看到了现在的我,声名远播,面对扑朔迷离的案件,无论是公众还是警方都把我看成最后的上诉法庭[7]。即便是在你我最初相识时,也就是在办理你已经记述到《血字的研究》中的案件时,虽然业务不是很兴旺,但已经建立起相当广泛的联系了。你当时很难想象得到,我刚一开始从业时多么举步维艰,我必须等待多么漫长的时日才能开辟出成功之路。

“我刚到伦敦时,住在蒙塔古大街,就在大英博物馆[8]的拐角处。我在那里等待时机,把大量业余时间用来研究各门学科,以增强自己的破案能力。不断有人上门找我破案,主要是通过昔日同学介绍来的,因为我在大学的后面几年中,学校里面盛传着关于我这个人和我侦破案件的事情。马斯格雷夫家族仪典案是我经办的第三桩案件[9]。我的职业生涯走到今天,其中迈出的第一大步,可以追溯到该案一连串诡秘奇异的事件所激发的兴趣,还有那些被证明是生死攸关的大问题。

“雷金纳德·马斯格雷夫是我同一个学院的同学,我们有点头之交。他在同学当中人缘不是很好,但我总是觉得,说他骄纵傲慢,那实际上是企图掩盖自己天生的自卑感罢了。他生就一副贵族派头,瘦身材,高鼻梁,大眼睛,举止迟缓,但彬彬有礼。他确实是不列颠王国最古老的家族当中一族的后裔。不过,他所属的那一族是16世纪从北方的马斯格雷夫家族中分离出来的,后来定居在苏塞克斯西部。在那儿,赫尔斯通庄园也许是该郡最古老的宅邸。看起来,他出生的环境对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每当我看见他苍白灵动的面容或者高高昂起的头时,我就禁不住会把他与那灰色的拱门、装了直棂的窗户和封建古堡的遗迹联系起来。我们随意聊过一两次。我还记得,他不止一次表达过,说对我的观察和推理方法有浓厚的兴趣。

“我们四年没见面。一天早晨,他走进我在蒙塔古大街的住处。他没有什么变化,一副上流社会青年的衣着打扮——他一直就有点公子哥儿相——依然从容不迫,温文尔雅,他先前就是因此而显得与众不同的。

“‘你一向可好啊,马斯格雷夫?’我们相互热情洋溢地握过手后,我说。

“‘我已故父亲去世的事情,你可能听说了,’他说,‘他是两年前去世的。从那以后,赫尔斯通庄园自然由我来管理。由于我本人也是区议会的议员,所以我日常很忙。但是,我听说了,福尔摩斯,你正在把你那些令我震惊的能力运用到实际生活中,是不是这样的?’

“‘没错,’我说,‘我已通过自己的才智谋生了。’

“‘听你这样说,我很高兴,因为你眼下的建议对我十分有用。我们在赫尔斯通庄园遇到了一些古怪离奇的事情,警方在这件事情上一筹莫展。这确实是一件超乎寻常、让人费解的事情。’

“你可以想象得到,我听他那么一说心里有多么激动,华生,因为我好几个月都无事可干,一直盼望着这样的机会,现在机会似乎来了。在我内心深处,相信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一定能做到,现在有机会证明自己了。”

“‘请把详细情况说给我听听。’我大声说。

“雷金纳德·马斯格雷夫在我正对面坐下,接过我递给他的烟卷,点着了。

“‘你一定知道,’他说,‘我虽然孑然一身,却在赫尔斯通庄园必须得养着相当数量的仆人,因为那是一处布局庞杂凌乱的旧宅邸,需要大量人力管理。我也就雇了很多仆人。每年猎野鸡的季节[10],我通常迎来送往的客人多,所以缺了人手那是不成的。庄园里总共有八个女仆、一个厨子、一个管家、两个男仆和一个跑腿的男童。花园和马厩的人员当然还不包括在里面。

“‘仆人当中,在我家当差时间最长的要数管家布伦顿。当年父亲开始雇用他时,他是个不在其位的学校教师,但他精力充沛,个性突出,很快就得到全家上下的器重。他身体结实,相貌堂堂,前额宽阔。他虽然在我们府邸干了二十年了,但年龄还不到四十岁。他凭着出众的相貌和非凡的才智——因为他会说几种语言,几乎每一种乐器都能够拿得出手——令人称奇叫绝的是,如此长时间在一个职位上,竟然义无反顾。但是,我猜想,他很安于现状,无意做出改变。但凡到过我们家的人,都对管家留有很深的印象。

“‘不过,这样一位看似尽善尽美的人,也有瑕疵,那就是,他有点像唐璜[11]。你可以想象得到,像他那样的人,在偏僻宁静的乡村地区,扮演起那种角色来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妻子在世时,一切都还好。但妻子逝世后,他三天两头地惹出事端。几个月前,他和我们的二等女仆[12]蕾切尔·豪厄尔斯订婚了,我们本以为,他从此会静下心来好好过日子的,但谁知他不久就把蕾切尔抛弃了,又同猎场看守的女儿珍妮特·特里格里斯好上了。蕾切尔虽然是个很好的姑娘,却有着威尔士人的暴脾气。她患了场大病,得了急性脑膜炎,到昨天才能下地走动,眼圈到现在还是黑的,整个人都瘦得变了形。这是赫尔斯通庄园发生的第一幕戏剧性事件。但是,接下来的第二幕,相比之下,第一幕就不算什么了,那是由管家布伦顿蒙羞和遭解雇引起的。

“‘事情是这么回事:我说了,管家聪明睿智,但正是聪明把他毁了。正因为头脑聪明,他对毫不关己的事情也充满了好奇。若不是偶然看到,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竟然表现得那么过分。

“‘我已经说过了,庄园的布局庞杂凌乱。上个星期的一天——确切地说,是星期四的晚上——我吃过晚餐后,稀里糊涂地喝了一杯浓咖啡,结果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凌晨两点,我还是睡不着,便起床点着蜡烛,打算接着看那本一直在看的小说。然而,那本书却放在弹子房里了,于是我披上晨衣走出卧室去取。

“‘去弹子房必须得下一段楼梯,然后经过一段过道。过道的尽头,就是图书室和军械室。但就在我朝着过道尽头看时,看见图书室敞开的门口射出一道灯光。你能想象得到,我有多惊讶。上床睡觉前,我亲手关了图书室的灯,而且把门也关上了。我首先想到的当然是有盗贼。赫尔斯通庄园过道的墙壁上大多饰以古代的兵器。我从中拿了一把战斧,然后把蜡烛放下,蹑手蹑脚地穿过过道,透过敞开的门口朝里面窥视。

“‘管家布伦顿在图书室里。他坐在安乐椅上,膝上摊着一张纸,好像是张地图。他一只手按住前额,陷入了沉思。我站立着,惊讶得目瞪口呆,在黑暗中注视着他。桌边放着一支小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我看得清他着装整齐。突然间,就在我朝里面看的当口儿,他站起身,走向一边的写字台,打开锁,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接着又坐回椅子上,把文件平铺在桌子上,全神贯注地研究起来。见他如此无所顾忌地察看我们家族的文件,我不禁火冒三丈,大步走上前去。布伦顿一抬头,见我站在门口,吓得跳了起来,面如死灰,把先前察看的那张海图一样的东西塞进了怀里。

“‘“啊!”我说,“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对你的信任的啊,那你明天就走人吧。”

“‘他一脸绝望,向我鞠了一躬,然后一声不吭地从我身边走过。蜡烛依然摆在桌上,借着烛光,我看了一眼布伦顿从书桌里拿出的文件。令我感到惊讶的是,那份文件根本不重要,只是一份离奇古怪的古老仪典中的问答词而已。该仪典叫作“马斯格雷夫家族仪典”,是我们家族特有的一种仪典。多个世纪以来,每个马斯格雷夫家族的人,但凡到了成年时都要经历这种仪式——这是我们家族内的事情,但对考古学家而言或许有些许作用,就像我们自己的纹章标记一样,其实没有什么实际价值。

“‘文件的事我们过后再说吧。’我说。

“‘如果你确实认为有必要的话,’他迟疑了一下回答,‘我还是接着说下去吧。我用布伦顿留下的钥匙重新把写字台锁上了,都已经转身要走了,突然,我惊奇地发现,管家又返回来了,站立在我面前。

“‘“马斯格雷夫先生,阁下[13]啊,”他大声说,情绪激动,声音嘶哑,“我丢不起这个面子啊,阁下。我生平地位不高,但一直都很爱面子,丢脸的事会要了我的命的。如果您要把我逼到绝路上去,那我这条命就任由您摆布好啦,阁下啊——真的,是这么回事。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您没法儿留下我,那么,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容我先打声招呼,一个月后再走,显得是我主动提出辞呈的。马斯格雷夫先生,这样做我可以接受,但是,当着那么多我熟悉的人的面被扫地出门,我受不了。”

“‘“你不配得到太多的眷顾,布伦顿,”我回答,“你的所作所为令人不齿。不过,既然你在这个家庭中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也不想让你当众出丑。但是,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一个星期之后走人吧,关于你离开的事,人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好啦。”

“‘“就只一个星期,阁下?”他大声说着,语气很绝望,“两个星期——最少也给两个星期吧!”

“‘“一个星期,”我重复了一遍,“你应该想一想,这对你已经是够宽容的了。”

“‘他像个落魄之人,耷拉着头,灰溜溜地走了,而我则熄灭了灯,返回自己卧室。

“‘随后的两天里,布伦顿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关于发生了的事情,我一声没吭,只是等待着,心里充满了好奇,看看他如何掩盖自己的丑行。按照习惯,他每天早餐之后会出现在我面前,听候我对一天事情的吩咐,但是,第三天早晨,他却没有出现。我从餐室出来时,碰巧遇到女仆蕾切尔·豪厄尔斯。前面已经说过,她近期大病初愈,脸色非常苍白,毫无血色,于是我劝她休息。

“‘“你应该躺到**去,”我说,“等到身子硬朗了再回来做事啊。”

“‘她看着我,表情怪异,以致我开始怀疑她脑子出了问题。

“‘“我身子已经够硬朗了,马斯格雷夫先生。”

“‘“我们要看看医生是怎么说的,”我回答,“你现在必须停止做事,你下楼后说一声,说我找布伦顿。”

“‘“管家已经走了。”她说。

“‘“走啦,到哪儿去了?”

“‘“他走了,没有人看见他,他不在自己房间里。噢,是啊,他走了,他走了!”蕾切尔背靠在墙上,厉声狂笑起来。她那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让我毛骨悚然,于是急匆匆地按铃叫人。姑娘被人搀回房后,我向她询问布伦顿的情况,她依然尖叫不已,抽泣不止。毫无疑问,布伦顿消失了。他的**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前一晚上,他回房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所以很难确定,他是如何离开宅邸的,因为早晨起来门窗都是关着的。他的衣服、怀表,甚至钱都在房间里,只有他平时穿的那套黑衣服不见了。他的拖鞋也不见了,但靴子还在。那么,管家布伦顿夜间去哪儿了呢?他现在怎样了呢?

“‘当然,我们从地窖到阁楼把整座宅邸找了个遍,完全不见他的踪影。正如我已经说过的,那是一座迷宫似的古旧宅邸,尤其是最初就有的翼部,现如今实际上已经没有人居住。但是,我们察看了每个房间和地下室,连失踪者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我感觉事情很蹊跷,他竟然把所有的东西都撇下,两手空空就走了。他能上哪儿去呢?我叫来了当地的警察,但还是没有找到他。头一天夜里下过雨了,我们仔细察看了宅邸周围的草坪和小径,还是一无所获。情况就是这样,后来又出现了一个新情况,我们的注意力这才从先前的谜团上转移开了。

“‘蕾切尔·豪厄尔斯两天当中一直病得很重,有时神志不清,有时歇斯底里,我还请了护理夜间专门陪着她。布伦顿失踪后的第三天夜里,护士看到病人睡得很香,便坐在扶椅上打了个盹儿,次日一早醒过来时发现,**是空的,窗户敞开着,病人不见了踪影。我立刻被叫醒了,由两个男仆陪同着,立刻出发去寻找失踪的姑娘。我们没费多大的事,就知晓了她的去向,因为我们从她的窗下开始,一路追寻着她的足迹,穿过草坪,到达一座湖边。那些足迹到一条鹅卵石路边,就消失了。鹅卵石路的尽头便是湖。湖水深八英尺,看到可怜的疯姑娘的足迹最后消失在湖边,我们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当然,我们立刻进行打捞,开始寻找遗体,但是没有找到姑娘的遗体。不过,我们打捞出水面的是一件最最预想不到的东西。那是一个亚麻布口袋,里面装着一堆旧得生锈、失去光泽的金属,还有一些黯淡无光的水晶和玻璃块。除了这些奇怪的东西之外,我们从水里没有捞到任何东西。尽管昨天我们四处寻找和询问,但是,依然没有蕾切尔·豪厄尔斯和理查德·布伦顿的下落。当地警方已是束手无策了。作为最后一招,我这就找你来了。’

“你可以想象得到,华生,我是怀着怎样的一种迫切心情,倾听他讲述那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我同时开动脑筋,设法把它们串联起来,从中理出一条主线索来。管家失踪了,女仆也失踪了,女仆先前爱过管家,不过后来又有理由恨他。女仆有着威尔士人血统,性情火暴,情绪激动。管家失踪后,她立刻情绪激动,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装入口袋,扔进湖里。这些都是必须考虑的因素,但没有一个触及问题的核心。这一连串事件的起因是什么?摆在面前的就只有一团乱麻的一端。

“‘我一定要看看那份文件资料,马斯格雷夫,’我说,‘因为你的管家连冒着丢饭碗的危险都认为值得去看。’

“‘我们家族的那种仪典,是个很荒诞的东西,’马斯格雷夫回答,‘不过,它是祖先遗留下来的东西,所以,至少还是有可取之处。如果你想要看一看的话,我这儿有一份问答的内容。’

“马斯格雷夫递给我的就是我手里拿着的这份东西,华生,这是每个马斯格雷夫家族成员成年仪典上必须进行的奇怪问答。我就原原本本地念给你听吧。

它是谁的?

离去的那个他的。

谁将拥有它?

将要来的那个他。太阳在哪儿?

橡树之上。

阴影在哪儿?

榆树之下。

如何用步测?

朝北十步又十步,朝东五步又五步,朝南两步又两步,朝西一步又一步,下方即是。

我们该用什么去换取?

我们拥有的一切。

我们为何要拿出一切?

因为要守信。

“‘原件上没有注明日期,但文字的拼写方式是17世纪中期的,’马斯格雷夫解释说,‘不过,恐怕对你破解谜团起不到什么作用。’

“‘至少吧,’我说,‘它给我们增添了一个谜团,而且比先前的更加有趣。说不定解开了一个谜团,另一个也就迎刃而解了。马斯格雷夫,请你别介意我所说的话。在我看来,你的那位管家是个聪明人,比他十代的主人们都更加睿智,有见地。’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马斯格雷夫说,‘我觉得这个材料没有什么实际用途。’

“‘但我觉得它的作用大了去了。我认为布伦顿也持有相同的看法。那天夜里你撞上他之前,他就已经看过材料了。’

“‘很有可能,我们没有刻意要把它藏起来。’

“‘我猜想啊,他那天只是要强化一下记忆。他拿了份地图或示意图之类的东西,与这份手稿相比对。见到你之后,他就塞进衣服口袋了。’

“‘是这么回事。但是,他为什么要关心我们家族的那个古老习俗呢?烦琐的仪典程序有什么意义啊?’

“‘我认为,要确认这一点并不难,’我说,‘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坐头班火车去苏塞克斯,到实地去进一步深入调查一下。’

“当天下午,我们两个人便到达了赫尔斯通庄园,可能你已经见到过那幢著名的古建筑照片,也看到过相关的文字描述。所以,我简要地介绍一下,宅邸建成了L形。长的部分是现代建筑,而短的部分是古建筑,也是整座宅邸的核心部分,另外那一部分是在它的基础上加上去的。古建筑的中间有一扇门,低矮笨重的门楣上刻着的年份是‘1607’。不过,行家们觉得,宅邸的横梁和石料实际上比这个年份要更早。由于房屋的墙壁太厚,窗户太小,家族的人在上一世纪不得已新建了侧翼。现在老宅邸用作库房和酒窖,不再住人了。宅邸的周围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园林,里面古树参天,还有我的委托人提到的那座湖,紧靠着林荫道,距离宅邸大概两百码的样子。

“我已经确认了,华生,这里提到的三个谜团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只要我能正确地解读马斯格雷夫仪典的问答词,就一定能抓住线索,从而查明管家布伦顿和女仆豪厄尔斯两人的有关事实真相,我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这个上面。管家为何要迫不及待地掌握古老的仪典问答词呢?显而易见,他看出了其中的秘密,那是那个乡绅家族祖祖辈辈没有注意到的,布伦顿指望自己能从中获利。那么,秘密是什么?它对管家的命运有何影响呢?

“看到了仪典词之后,我就完全明白了,那些测量的数据一定是指仪典问答词中其他词所暗示的地点,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地点,就很可能揭开问答词的秘密,知道马斯格雷夫家族的先人为何一定要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将秘密代代相传。问答词中有两个提示,供我们着手调查:橡树和榆树。找到橡树,根本不成问题。宅邸前左边的车道旁有许多橡树,其中一棵是最古老的。我还从未见过那么枝繁叶茂的大树。

“‘你们府上的仪典词拟定时,那棵树就在吗?’我们乘坐的马车驶过橡树时,我问了一声。

“‘很有可能,诺曼征服[14]时,它就在了,’马斯格雷夫回答,‘那棵橡树有二十三英尺粗呢。’

“他的回答证实了我的一个想法。

“‘你们府上有老榆树吗?’

“‘那边过去有一棵非常古老的榆树,但是十年前被雷劈死了,我们把树干锯掉了。’

“‘你还记得它的方位吗?’

“‘噢,记得。’

“‘还有别的榆树吗?’

“‘老的没有了,不过,山毛榉树倒有很多。’

“‘我想看看那棵老榆树生长的位置。’

“我们坐在马车上,还没进屋,我的委托人马上就把我领到草坪上的一个坑洼处,老榆树过去就伫立在此,位置正好就处于橡树和宅邸的正中间。我的调查看来进展顺利。

“‘我看,不可能知道榆树的高度吧?’我问。

“‘我这就可以告诉你,高度为六十四英尺。’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了一句,显得很惊讶。

“‘我过去的家庭教师经常要我做三角练习,总是测量高度。小时候,我测算过庄园里每棵树和每幢建筑的高度。’

“这真是预想不到的好运气。我很快就获得了数据,比预期的要快。

“‘告诉我,’我请求说,‘你府上的管家向你提出过类似的问题吗?’

“雷金纳德·马斯格雷夫看着我,一脸惊讶。‘听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他回答,‘几个月前,布伦顿在和马夫争论时,的的确确问过我那棵榆树的高度。’

“这是个绝妙的好消息啊,华生,因为这说明,我的思路是正确的。我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偏西了。我算了一下,不到一小时,太阳就要偏落到老橡树最顶端的枝头处。到时,仪典词中的一个条件就要满足了。榆树的阴影指的一定是影子朝外的那一端,否则就不会选择树干做标尺。接下来,我必须找到太阳下落至橡树顶时,榆树的阴影末端所指的方位。”

“这一定难以办到,福尔摩斯,榆树已经被砍掉了。”

“是啊,我至少知道,如果布伦顿能够办到,那我也能够办到。况且,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难的。我跟着马斯格雷夫进了他的书房,自己动手削了个木桩,在木桩上绑了根长线,在长线上每隔一码就打了一个结。然后,我找来一根两节的鱼竿,鱼竿刚好六英尺长,我和委托人又回到榆树原来所在的位置。太阳正好与橡树顶部处在同一个水平面上。我把鱼竿的一端插进土里,确定阴影的方向,并丈量阴影的长度,影长九英尺。

“计算的过程当然很简单。如果鱼竿长六英尺,投影为九英尺,那么树高六十四英尺,投影就应该为九十六英尺了。而且,榆树阴影的方向和鱼竿阴影的方向当然是一样的。我按照计算出的长度,一直丈量到了庄园的墙根,把木桩打了下去。突然,我发现离木桩不到两英寸的地上有个锥形的小洞。华生,你能想象得到,我有多兴奋啊。我知道,那是布伦顿丈量时做的标记,我查到他的踪迹了。

“我先用袖珍指南针确定好基本方向,然后以木桩为出发点开始步测。顺着庄园墙壁向北走了二十步,又用木桩打个洞做记号。然后,我又小心翼翼地向东迈了十步,向南迈了四步,来到一个破旧房门的门槛处。再向西迈两步的话,我就要走到石板铺成的通道上了,这就是仪典问答词所指的地方了。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华生,从头凉到了脚。那时我觉得,自己的计算似乎错得离谱了。落日的余晖洒在通道的地面上,我看着地面铺着的灰色石板,古旧的石板已被过往行人踩坏了,但石板与石板间依然没有丝毫的缝隙,肯定是很多年来都没人挪动过了。布伦顿没来这儿动过手脚。我敲了敲石板,可听上去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幸好马斯格雷夫理解了我的所作所为,也像我一样非常兴奋,拿着手稿来核对我的计算。

“‘下方即是,’他大声说,‘你忽略了“下方”啊。’

“我原以为它的意思是说,我们要往下挖。但这时我当然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想法是错误的。‘那就是说,下面有个地下室?’我大声说。

“‘是的,地下室和这幢古宅邸的历史一样悠久,就在下面,从那扇门进去。’“我们走下曲折的石阶,我的委托人划着了一根火柴,点燃放在墙角木桶上的一盏大提灯。顿时,情况就清楚了,我们终于找对了地方,这个地方最近还有其他人来过。

“那儿本来是用于堆放木料的。但是,那些明显随意丢放在地面上的粗木料,现在已被人堆放到了四周,把地下室中间腾出了一块空地。空地上有一块又大又重的石板,石板中间有个生了锈的铁环,上面拴了条厚厚的黑白方格围巾。

“‘天哪!’我的委托人大声叫了起来,‘这是布伦顿的围巾,我看见他系过这条围巾,我起誓,我看见过的,那个流氓恶棍在这儿干什么?’

“在我的建议下,他叫了两名当地的警察到达现场。然后,我使出力气扯着围巾想把石板掀起来。但只是把石板微微地移动了一下,还是有一名警察帮忙,我才将石板移到了一旁。下方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我们朝里看了看,马斯格雷夫跪在洞口边,把提灯伸了下去。

“我们看到一个大约七英尺深、四英尺宽的暗室。暗室的一侧放着一个低矮宽大的木箱,木箱外面用黄铜箍着。箱盖已经翻过来了,锁孔上插着一把稀奇古怪的老式钥匙,箱子外面积着一层厚灰尘。由于潮湿和虫蛀,木头已经腐烂了,里面长满了青灰色的真菌。许多金属圆片散落在箱底,也就是我现在手里拿着的,一眼看去就知道是旧硬币,此外便别无他物。

“然而,那时我们还没来得及考虑那个旧木箱的事,就注意到有个东西蜷缩在旁边。看样子是一个人,穿着黑衣服,蹲坐在地上,前额抵在箱子边上,两臂抱着箱子。这种憋足了劲的姿势使他全身的血液上涌到脸上,谁都认不出那副扭曲变形的猪肝色面容。但是,当我们把尸体拉了上来,死者的身高、衣着和头发等一切足以向我的委托人表明,死者确实是他那位失踪的管家。此人死亡已经有几天了,但身上并无任何伤痕,所以不知道他是如何惨死的。尸体被运出了地下室,但我们依然面临着一个难题,就像刚一开面临的那个一样费脑伤神。

“我现在承认,华生,我对自己当时的侦查倍感失望。我本以为,一旦我找到了仪典词上面所指的地点,就可以揭开事件之谜。可找到之后,我显然还是不明白那个家族过去处心积虑采取防范措施,要藏匿的是什么东西。确实,我已经弄清楚了布伦顿的下落,但现在还得弄清楚他是如何送命的。那个失踪的姑娘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坐到墙角的一个小桶上,仔细地思忖起整个事件来。

“你知道我破解这类案件的方法的,华生,我设身处地,把自己放到他那个位置上去,首先判断一下他的智力水平,然后设法想象一下,如果我自己面临相同的情况,会怎么办。在本案当中,事情就变得非常简单了,因为布伦顿的智力水平一流,所以没有必要考虑天文学家所谓的个人观测误差。他知道那些藏着的东西很值钱,找对地方了,发现盖在上面的石板太重,没人帮忙,一个人是无法搬动的。那他接着怎么办?他不可能向外界寻求帮助,即便有信得过的人也不行,因为那样的话,他得打开门让其进入,得冒着被人发现的巨大风险。如果可能的话,最好的办法是在庄园内找个帮手。但他能向谁寻求帮忙呢?那姑娘曾经对他一往情深。男人不管对一个女人多么不好,他总是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即自己最终会失去那个女人的爱。他会献些殷勤,以便和豪厄尔斯姑娘重归于好,然后找她做帮手。他们两个可以在夜间下到暗室,齐心协力足以撬开石板。至此,他们的行动我都能描述出来,就像是亲眼看见一般。

“但是,就凭他们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女人,要掀起石板,那还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就连我和一个身强力壮的苏塞克斯警察一道用力,都觉得费劲。他们靠什么把石板挪开的呢?很可能就是我能想到的办法。我站起身来,仔细地察看了散落在地上的各种粗木料。我几乎马上就找到了答案。一根约三英尺长的木料,一端明显凹进去一块,还有好多块木头侧面都被压扁了,好像是被相当重的东西压过。显然,他们一边往上掀起石板,一边把一些木块塞进缝隙中,直到缝隙越来越大,足以爬进一个人去。他们用一根木头竖着顶住石板,不让它落下,因为石板的整个重量都往下压,木头与下面的另一块石板边缘相互挤压,很可能导致木头着地的一端凹进去了。至此,我的推理都是有根据的。

“接下来,我该如何重现那天午夜所发生的戏剧性一幕呢?显然,洞口只能钻进一个人,所以布伦顿进去了,那个姑娘只能在上面等着。据我推测,布伦顿接着打开木箱,把里面的东西递上去,不过那些东西都不见了。那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性情火暴的凯尔特姑娘[15],见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落入她的掌控中,郁积于胸的怒火突然迸发出来了——她受到的伤害,或许,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是不是有可能呢?是不是还有可能,那根木头倒了,石板落下,布伦顿被关在了里面,那儿成了他的坟墓呢?而她的过错只是对他的遭遇缄口未言呢?说不定是她用手突然把木头推掉,结果石板砸回到原处了呢?不管实际情况如何,我都似乎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只见她手里正抓着金银财宝,在曲折的阶梯上狂奔。或许,她身后传来沉闷的呼救声和双手疯狂捶打石板的声音,一直在她的耳朵里回**着,那块石板使得背叛她的那个情人渐渐窒息而死。

“她次日早晨面色煞白,浑身颤抖,歇斯底里,狂笑不止,秘密就在于此。但是,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呢?她把那些东西怎么啦?当然,那一定就是我的委托人从湖水中打捞上来的旧金属和水晶。她一有机会便把它们扔进湖中,销毁自己最后的一点犯罪证据。

“足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我坐着一动不动,对事件进行了认真思考。马斯格雷夫仍然静静地站立着,脸色苍白,手里举着提灯,朝洞口张望。

“‘那些硬币是查理一世[16]时代的,’他说,他从箱子里面拿出了几枚,‘你看吧,我们所确定的关于仪典问答词拟定的时间是正确的。’

“‘我们或许还可以找到查理一世时代的其他东西呢,’我大声说,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仪典问答词开头两个问题可能蕴含的含义,‘让我看看你从湖里面打捞上来的东西吧。’

“我们上楼到了他的书房,他把那些破烂东西摆在了我的面前。我看了之后就明白了,他为何认为它们没有什么用处,因为金属几乎都变成了黑色,石块也是黯淡无光。但是,我用袖子擦了擦其中的一块后,竟然像是黑暗中迸发出的火花,在我手上熠熠发光。金属制品的样式像两个圆环,但已经扭曲变形了。

“‘你一定还记得,’我说,‘即便查理一世死后,保皇党还在英国负隅顽抗。他们最后逃亡时,可能把许多贵重的金银珠宝都埋藏起来了,准备等风头过后再回国取出。’

“‘啊,我的祖先拉尔夫·马斯格雷夫爵士是有名的保皇党人,查理二世[17]在逃亡期间将其视为左膀右臂。’

“‘啊,可不是嘛!’我回答,‘这就对啦,我想,我们这才真正找到我们所缺失的最后一环呢。尽管方式很悲惨,但我还是要向你表示祝贺,你得到了一件价值连城的遗物啊。但是作为历史遗存,其意义甚至更加重大呢。’

“‘那么,它是什么呢?’他问了一声,气喘吁吁,惊愕不已。

“‘不是别的什么,正是英国国王的古老王冠。’

“‘王冠!’

“‘一点没错。想想仪典问答词,其中是怎么说的来着?“它是谁的?”“离去的那个他的。”说的是被处死的查理一世。然后,“谁将拥有它?”“将要来的那个他。”这是指查理二世,话中预示查理二世会来。我认为,毫无疑问,这顶破旧变形的王冠是斯图亚特王室[18]曾经戴过的。’

“‘它怎么会跑到湖里去了呢?’

“‘啊,这个问题就需要花些时间来回答啦。’然后,我把自己所做的推测和论证从头到尾讲给他听,直到夜幕降临,皓月当空,我才讲完。

“‘查理二世回国后,却没来取王冠,那是怎么回事呢?’马斯格雷夫一边问,一边把历史文物放回亚麻布袋里。

“‘啊,你正好提出了一个我们或许永远也弄不清楚的问题。或许是掌握这个秘密的拉尔夫·马斯格雷夫当时去世了,一时疏忽,虽然他给后人留下仪式问答词做指南,却没有人解释它的真正含义。从此,仪典问答词世代相传,终于有一个人揭开了秘密,却冒险送了命。’

“这就是马斯格雷夫家族仪典的故事,华生,那王冠就留在了赫尔斯通庄园。虽然经过了一番法律上的周折,又付了一大笔钱,才得以把王冠留下来。我相信,只要你一提我的名字,他们就会很高兴地拿出王冠给你看的。至于那个女仆,一直就杳无音信,可能已经离开了英国,带着她犯罪的记忆去了大西洋的另一边!”

注释:

[1]本故事于1893年5月和1893年5月15日分别发表在英国的《河岸》杂志和美国的《哈珀》杂志上,案件发生在福尔摩斯离开大学四年之后的一个星期四。

[2]华生在《血字的研究》中对自己在阿富汗战争期间的经历有过描述。

[3]指维多利亚女王,是拉丁文Victoria Regina(Queen Victoria)的首字母。

[4]华生在《血字的研究》中对福尔摩斯有过描述,说,“他有时候一整天都待在化学试验室,有时在解剖室,偶尔也会远距离散步,走到伦敦城的贫民区去。如果工作热情高涨,他干什么事情都有使不完的劲头。但时不时地也会出现相反的情况,一连几天,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从早到晚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5]这里当然是指华生,福尔摩斯在《波希米亚丑闻》中把华生比作鲍斯威尔,典出苏格兰传记作家詹姆斯·鲍斯威尔(James Boswell,1740—1795),因著有英国作家、评论家、辞典编撰家塞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1709—1784)的传记《约翰逊传》而闻名遐迩,后成为传记作家的代名词。

[6]按照福尔摩斯自己在《“格洛丽亚·斯科特”号帆船》中的叙述,他当时是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假期到朋友维克托·特雷弗家的在诺福克郡乡村的别墅去度假,他运用自己感兴趣的演绎推理的方法说出了朋友父亲面临的困境和他身上的一些秘密,弄得老人晕了过去。令人刮目相看,他在听了老特雷弗的一席话之后,才由一个业余爱好者走上了职业侦探生涯之路。

[7]福尔摩斯在《四签名》中说:“我是侦探行业中最后的也是最高的上诉法庭。”他在《五颗柑橘籽》中说:“凡是委托我来调查的案件,没有一桩是寻常的。我是最后的上诉法庭。”

[8]大英博物馆(The British Museum),又名英国国家博物馆、不列颠博物馆,位于英国伦敦新牛津大街北面的大罗素广场,建于1753年,1759年1月15日起正式对公众开放,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宏伟的综合性博物馆,也是世界上规模最大、最著名的博物馆之一。详见《蓝宝石案》中的注释。

[9]一桩是前面的《“格洛丽亚·斯科特”号帆船》,另一桩不详。

[10]每年的10月至次年1月是英国捕猎野鸡的合法季节。

[11]西班牙传奇中的一个浪**子,生活在15世纪。后来成为一个文学人物,屡见于西方的诗歌、戏剧中,英国浪漫主义诗人乔治·拜伦(George Gordon Byron,1788—1824)就创作有代表作之一《唐璜》;奥地利音乐家莫扎特(Wolfgang Amadeus Mozart,1756—1791)以唐璜为题材创作了一部著名的歌剧;英国现代剧作家萧伯纳(George Bernard Shaw,1856—1950)运用唐璜的故事创作了一部讽刺性的舞台剧。文艺作品中的唐璜给人们的印象是个猎艳高手,典型的花花公子,所以后来成为“风流、好色”的代名词。

[12]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女仆有明确的等级和分工,女管家(housekeeper)主要负责雇用和监督女仆以及物品采购,是最高地位的女仆,其出身大都较好。客厅女仆(parlour maid)负责接待访客,因此,女仆的外表是显出雇主威严的代表,故需要外貌好、个子高、柔丽的双手和娴熟的待客技巧,穿着打扮也比其他女仆更加华丽。女主人的贴身女仆(lady's maid)主要负责主人梳妆打扮,一般出身于上流或中产阶级,给人留下的是淑女形象,完全不用干体力活儿,需要年轻貌美。负责整个家庭的清洁和服务工作的室内女仆(house maid)是最典型的女仆形象,有等级之分,这里所说的二等女仆就是属于这个群体。此外还有杂务女仆(between maid,between girl,between servant);洗衣女仆(laundry maid);厨房女仆(kitchen maid);洗碗女仆(scullery maid);蒸馏室和陶瓷保存工作的蒸馏室女仆(stillroom maid);负责育儿的保姆(nanny)[分乳母(wet nurse)和保姆(dry nurse),育婴女仆(nurse maid),负责教育的女家庭教师(governess)等]。

[13]马斯格雷夫出身贵族,所以此处用“阁下”称呼。英语中“sir”用作呼语时,可以有各种不同的含义,如“长官、先生、阁下、大人”等,甚至“老兄”。

[14]诺曼征服(Norman Conquest)是指以诺曼底公爵威廉(约1028—1087)为首的法国封建主对英国的征服。1066年初,英王忏悔者爱德华(Edward the Confessor,约1003—1066,1042—1066在位)死后无嗣,威塞克斯伯爵哈罗德二世被推选为国王。威廉以爱德华曾面许继位为理由,要求获得王位。1066年9月末,威廉召集诺曼底、布列塔尼、皮卡迪等地封建主进行策划,率兵入侵英国。12月25日,威廉在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加冕为英国国王,即威廉一世(征服者)。诺曼王朝(1066—1154)开始了对英国的统治。1071年,威廉一世巩固了他的统治,获得“征服者”的称号。

[15]前文提到女仆蕾切尔·豪厄尔斯有威尔士人血统,性情火暴,据考证,最早生活在英伦三岛上的可能是凯尔特人,公元前55年,罗马大帝恺撒率兵占领不列颠后,原地居民被驱赶到了威尔士和苏格兰,现在那儿的人被看作凯尔特人后裔,所以这里称女仆为“凯尔特姑娘”。

[16]查理一世(Charles I,1600—1649)是英国斯图亚特王朝国王(1625—1649)詹姆斯一世之子,1612年,其兄威尔士亲王亨利去世后成为王储。1625年,即位为不列颠国王,因对抗国会,压迫清教徒,引起内战,战后作为“暴君、叛徒、杀人犯和国家的公敌”于1649年被国会判处死刑。

[17]查理二世(Charles II,1630—1685)是英国斯图亚特王朝国王(1660—1685)查理一世与法国路易十三的妹妹亨利埃塔·玛利亚的长子,1660年王政复辟,继承王位,两次发动对荷兰的战争,其亲法、亲天主教政策遭到议会和臣民的反对。

[18]斯图亚特王朝(Stuart)是指斯图亚特家族在苏格兰、英格兰和爱尔兰建立的王朝。该家族于1371年至1714年间统治苏格兰,1603—1649年以及1660年至1714年间统治英格兰和爱尔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