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公司的职员[1](1 / 1)

婚后不久,我在帕丁顿区[2]买下了一间诊所。诊所是我从老法夸尔先生手上买下来的,他曾经把那儿办成了一间人气很旺的全科诊所,但因为他年事已高,而且患有圣维特斯舞蹈症[3],致使诊所业务量急剧下降。公众很自然地认为,治病救人的医生自己必须是个体格康健的人,如果一个医生对自己的病痛都毫无办法,那人们一定会怀疑他的治疗能力的。因此我诊所的前任主人身体日益衰弱,前来就诊的人就越来越少了,等到我把诊所买下来时,年就诊量由每年一千二百人次减少到三百人次多一点点[4]。不过,我相信自己年富力强,过不了几年,诊所定会像昔日一样兴旺的。

接下诊所后的三个月当中,我一直忙碌着,很少见到我朋友夏洛克·福尔摩斯,因为我忙碌得没有时间前往贝克大街,而他本人,除了侦案工作,极少出门。因此,6月里的一天早晨,我用过早餐,正坐下来翻阅《英国医学》杂志[5],这时候突然听到门铃响了,紧接着就传来了我那位老朋友洪亮而又有点刺耳的说话声,我感到很意外。

“啊,亲爱的华生,”福尔摩斯说着,大步迈进了房间,“很高兴见到你啊!《四签名》案让华生夫人[6]受到了惊扰,情绪有所波动,想必现在恢复了吧?”

“谢谢你啊,我们两个都挺好的。”我一边说着,一边热情洋溢地同他握手。

“我还希望,”他在摇椅上坐下,接着说,“你在忙着行医治病的同时,不会把以往的兴趣完全抛到脑后了吧?你以前可是一直对我们那点演绎推理的事情感兴趣啊。”

“恰恰相反,”我回答,“我昨晚还在翻看过去的笔记,并把我们的那些成果整理分类呢。”

“我相信,你不会认为案情资料的收集工作已经结束了吧?”

“不会,不会,我巴不得有更多那样的经历呢!”

“今天怎么样?”

“好啊,如果你要去,今天就可以。”

“到伯明翰[7]那么远的地方去没有问题吧?”

“只要你想去,没有问题。”

“那诊治病人的事情呢?”

“邻居医生外出时,我就替他坐诊,他还一直想要还这个人情呢。”

“哈!再好不过了!”福尔摩斯说着,往后仰靠在椅子上,半睁开着的眼睛敏锐地打量着我,“我注意到,你近来身体不是很好。夏天患感冒,总是不好受的。”

“我上个星期患了重感冒,三天没有出门。不过,现在已经好利索了。”

“你确实利索了,看起来身体很健壮的。”

“呃,你怎么知道我患过感冒?”

“亲爱的伙计,你知道我的方法。”

“这么说来,你是推测出来的?”

“当然。”

“根据什么呢?”

“根据你的拖鞋。”

我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脚上穿着的新漆皮拖鞋。“你到底如何——”我刚要开口问,但福尔摩斯抢先就回答了。

“你的拖鞋是新的,”他说,“买了还没有几个星期。朝我这个方向的鞋底有一点点烧焦的痕迹,一开始我以为是你湿了鞋子,烘干时烧焦的。但是,鞋帮上有块小圆纸片,上面写有销售商的字号。如果鞋子湿了,这个纸片就会脱落。因此,你就是坐着伸腿烤火时留下的痕迹。6月的天气虽然潮湿,但如果不是身体不适,人们是不会去烤火的。”

和福尔摩斯别的推理情况一样,事情一旦解释出来,看起来就简单了。他从我的表情上看出了我的心思,便露出了微笑,其中蕴含着一丝讥讽。

“恐怕我一解释,把自己又给出卖了,”他说,“没有原因的结果给人留下的印象更加深刻。这么说来,你很乐意去伯明翰啦?”

“当然乐意,是什么案件呢?”

“到火车上我再把全部情况讲给你听吧。我的委托人在外面四轮马车上候着呢。你可以立刻出发吗?”

“一会儿就行!”我草草写了张便条给邻居医生,冲上楼向夫人解释了一番事情的原委后,到门口与福尔摩斯会合。

“你的邻居也是个医生?”福尔摩斯说,朝隔壁的黄铜门牌点头示意。

“是啊,他和我一样,买了一间诊所。”

“那个诊所早就有了吗?”

“和我的一样,打从房子建好就开业了。”

“啊!这么说来,你买的这间业务更加兴旺啊。”

“我看是这么回事,但是,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看台阶就知道了,伙计啊。你家台阶磨得比他家的矮了三英寸。对了,马车上的这位先生就是我的委托人——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我这就来把你介绍给他。你尽管扬鞭催马吧,车夫,我们得抓紧时间赶火车啊。”

坐在我面前的年轻人,身材高大,精神抖擞,脸上的表情显得坦诚直率,蓄着向上翘的卷曲黄色胡子,戴一顶闪闪发亮的高顶礼帽,穿一套黑色衣服,显得整洁大方,朴素庄重,看外表就知道身份地位——一个聪明伶俐的伦敦旧城人,即来自那个被人们称之为“伦敦佬[8]”的阶层。不过,那个阶层组成了我们这个岛国最精锐的义勇军团[9],输送了最优秀的运动健将。他红润的圆脸给人一种天生的喜感。但是,我觉得他嘴角有点向下耷拉着,显得有点喜忧参半。然而,直到我们在火车头等车厢里坐了下来,起程前往伯明翰,我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麻烦事才找夏洛克·福尔摩斯的。

“我们的行程需要七十分钟,”福尔摩斯说,“我想请您,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给我的朋友讲讲您那些很有意思的经历,原原本本地照着您对我讲述的那样,或者,如果可能的话,讲述得更加详尽一些。这桩案件,华生,到头来可能发现有点名堂,也可能什么名堂都没有。不过,它至少显得不寻常,有悖常理,而这却是你和我都喜欢的。好了,派克罗夫特先生,我不再打岔了。”

我们的年轻伙伴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这件事最糟糕的是,”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说,“我自己成了一个稀里糊涂的傻蛋。当然,事情到头来可能会是圆满的,我也没有发现,自己当初还会有什么别的选择。但是,如果我失去了自己的饭碗,不能在证券业中谋得差事了,我倒是会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我不善于讲故事,华生医生,不过,我的遭遇是这样的:

“我曾经在德雷珀广场旁的考克森-伍德豪公司做事,但是,今年初春,公司因投资委内瑞拉公债不善而倒闭。我在那里干了五年,所以公司破产后,老考克森替我写了一封推崇备至的推荐信。当然,受到解雇的不只是我,我们二十七名职员全都离开了。我四处寻找差事,但和我一样找差事的人很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着落。我在考克森公司时,每个星期的薪水是三英镑,积攒下来了大概七十英镑,但积蓄很快就花得差不多了。最后,我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连寄求职信的信封和邮票都买不起。我在各家公司的楼梯上都把靴子磨破了,但差事依旧遥不可及。

“最后,我打听到隆巴德大街[10]有一家大型证券公司——莫森-威廉斯公司——有个空缺职位。我估计,您对伦敦东部中央邮区[11]的情况不是很熟悉。不过,我可以告诉您,那家公司是伦敦最有钱的,他们只接受信函报名应聘。我把我的推荐信和求职信都寄去了,但心里根本没抱任何希望,没想到却收到了回信,说要我下个星期一过去一趟,如果我的外表符合要求,就可以立刻得到那份差事,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操作这件事情的。有人说,这是经理在一堆求职信中碰巧抽中我了。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的运气,而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起薪是每个星期一英镑,负责的工作和我在考克森公司时的一样。

“我这就要叙述到事情的怪异之处了。我的住所在汉普斯特德[12]附近的波特巷十七号。是啊,我收到录用通知的那天晚上,正坐在房间里吸烟,房东太太拿着一张名片进来了。名片上印着‘金融经纪人阿瑟·平纳’。我从未听说过此人,更不知道他为何找我。但是,我还是请她把人引进来。来者中等身材,黑头发,黑眼睛,黑胡须,鼻子显露出几分犹太人的特征。他举止利索,说话干脆,是个懂得珍惜时间的人。

“‘想必您就是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吧?’他说。

“‘没错,先生。’我一边回答,一边把一把椅子推到他身边。

“‘先前在考克森-伍德豪斯证券公司当差?’

“‘没错,先生。’

“‘现在成了莫森公司的职员了吧?’

“‘是这么回事。’

“‘对了,’他说,‘情况是这样,我听人说,您在金融方面才华卓著。您还记得从前考克森的经理帕克吧?他对您可是推崇备至啊。’

“‘当然,听您这样说,我很高兴。我在办公室处理起事情来也算是利索,但做梦也没有想到,伦敦城里竟然会有人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

“‘您的记忆力挺好的吧?’他问。

“‘还算可以。’我回答,态度显得内敛。

“‘您丢了差事之后,是否还关注市场行情?’他问。

“‘关注啊,我每天早上都要看证券交易表。’

“‘可真是勤勉上心啊!’他大声说,‘这正是发家致富之道啊!我想要测试一下您,您不会介意吧?让我想想看,埃尔郡股票[13]的行情如何?’

“‘一百零六英镑五先令到一百零五镑十七先令半。’

“‘那新西兰统一债券呢?’

“‘一百零四英镑。’

“‘不列颠布罗肯希尔[14]股价呢?’

“‘七英镑到七英镑六先令。’

“‘棒极了!’他大声说,双手举着,‘和我听说的完全吻合。兄弟,兄弟啊,您去莫森公司当差真是大材小用啊!’

“您能够想象得到,这话令我十分惊诧。‘是啊,’我说,‘别人才不会像您这样抬举我呢,平纳先生。我好不容易才谋到了这份差事,拥有它,我很高兴啊。’“‘哼,兄弟啊,您应该获得比这更高的职位才是,您可是没有找到用武之地啊。得了,我来跟您说说具体情况吧。我给您开出的条件,虽说与您的才能相比,是够低的,但是,与莫森公司相比,那可是天壤之别啊。让我想想看,您什么时候去莫森公司的?’

“‘下星期一。’

“‘哈,哈!我想,我可以跟您打个赌,赌您根本不会去那里上班。’

“‘不去莫森公司?’

“‘对啊,兄弟。到那一天,您将是法兰西-米德兰五金器具有限公司的业务经理。该公司在法国的城乡有一百三十四家分公司,还不包括在布鲁塞尔和圣雷莫各有一家呢。’

“这话听着让我喘不过气来。‘我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家公司呢。’我说。

“‘您很可能没有听说过,公司一直保持低调,因为其资本都是私下筹募的,利润太过丰厚了,所以没有吸纳公众投资。我兄弟哈里·平纳是公司的创始人,做过总经理,而且进了董事会。他知道我在这里人脉很广,嘱咐我帮他物色一位要价不高的优秀人才,此人要年轻,有闯劲,办事利落。帕克说到了您,因此今晚特登门拜访。我们一开始只能给您区区五百英镑。’

“‘一年五百英镑?!’我大声叫了起来。

“‘开始时只能这么多。不过,您的代销商完成的超额业务总量中,您可从中抽取百分之一的佣金。请您相信我说的话,这笔收入肯定会比您的工资还要多。’

“‘但是,我对五金器具一窍不通啊。’

“‘啧啧,兄弟啊,但您懂得算账啊。’

“我感到头晕目眩,差点在椅子上都坐不安稳,但是,我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疑云,觉得心里发冷。

“‘我必须坦率地告诉您,’我说,“莫森公司一年只给我二百英镑,可那份工作却是很稳定的,是啊,实话实说,我对你们公司不大了解——’

“‘啊,聪明,聪明啊!’他大声说着,显得有点欣喜若狂,‘您正是我们要找的人。您不是那种说说就动心的人,确实应该如此。这样吧,这是一张一百英镑的钞票,如果您认为我们可以合作,那您就把它当作预支的工资收起来吧。’“‘这样很好啊,’我说,‘我什么时候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呢?’

“‘明天一点钟在伯明翰,’他说,‘我口袋里有张便条,您拿着它去见我兄弟,到公司大街[15]一百二十六号乙去找他,那是公司的临时办公地点。当然,您的任用必须得到他的批准,不过,只要是我推荐的,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呢,平纳先生。’我说。

“‘别客气,兄弟,这是您应该得到的。有一两件小事——只是例行手续而已——我要给您办理一下。您身边有一张纸,请写上:我完全愿意做法兰西-米德兰五金器具有限公司的业务经理,年薪最低为五百英镑。’

“我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他把那张纸收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还有一件小事,’他说,‘您打算如何处理莫森公司那边的事情?’

“我欣喜若狂,把莫森公司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我会写信去辞职的。’我说。

“‘这恰恰是我不希望您做的,我与莫森公司的经理为了您的事吵了一架。我向他打听您的情况,他对我很不客气,指责我对您施行诱骗,把您从他们公司挖走等难听的话。最后,我忍不住发脾气了。“‘你们既然要雇用优秀的人才,那就应该给人家支付丰厚的报酬啊。’”

“‘他宁愿接受我们的低薪,也不会接受你们的高薪。’他说。

“‘我和您赌五个金镑,’我说,‘他如果接受我的聘请,就不会再来信通知您了。’我说。

“‘可以!’他说,‘我们把他从穷困潦倒中解救出来,他不会轻易离开我们的。’这是他的原话。

“‘厚颜无耻的家伙!’我大声说,‘我这辈子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我凭什么要替他着想啊?如果您不希望我写信给他,那我肯定就不写啦。’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他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身说,‘是啊,我很高兴帮我兄弟物色到了您这样优秀的人才。这是预支给您的一百英镑,这是那封信。记一下地址——公司大街一百二十六号乙,记住约定的时间是明天中午一点。晚安,祝您好运!’

“根据我的记忆,以上就是我们之间那次谈话的全部内容。您能想象得到,华生医生,交上了这样的好运,我该有多么高兴啊。我大半夜都坐在那儿,喜不自禁。翌日,我乘坐火车去了伯明翰,为了赴约留出了充裕的时间。我把行李放在新街[16]的一家旅馆里,然后按照那人给我的地址找上门去。

“我提前一刻钟就到了,但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关系。只见两家大商店中间有条通道,一条石阶盘旋而上,正面的尽头有许多套公寓,这儿就是一百二十六号乙,一些公司或专业人士将其租来做办公室。租赁公司的名字都用油漆写在墙根处,却没有法兰西-米德兰五金器具有限公司的名字。我心里怔了一下,呆呆地站了几分钟,想知道整件事件是不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就在这时,有个人走上前来向我打招呼。他与我昨晚见到过的那个人长得很像,体形和声音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的颜色更浅些。

“‘您是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吗?’他问了一声。

“‘是啊。’我回答。

“‘噢!我正等着您呢,不过您比约定的时间早来了一会儿。我今天早上收到了我兄弟的信,他可是给了您很高的评价啊。’

“‘您过来时,我正好在寻找你们的办公室来着。’

“‘我们公司的名称还没刷上去,因为我们上个星期才租到这几间临时办公室。请跟我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我跟随着他爬到一段陡峭的楼梯顶端,只见两个空****的小房间,上面是石板瓦顶棚,里面到处是灰尘,既没有地毯,也没有窗帘,他把我领了进去。我过去印象中的办公室,应该是非常宽敞的,办公桌洁净锃亮,里面坐着一排排职员。但我一眼看过去,只有两把松木椅子和一张小桌子,还有一个账本和一个废纸篓,这就是里面全部的摆设了。我敢说,自己当时看着如此情形,眼睛都发直了。

“‘别灰心,派克罗夫特先生,’我的新相识说,因为他看到我拉长着脸,‘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们背后有雄厚的资金支持,不过,我们不想拿来投到办公室做摆设罢了。请坐吧,请把信给我看看。’

“我把信递给了他,他仔细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来您给我兄弟阿瑟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说,‘我知道他看人很准。您知道,他非常信任伦敦人,而我信任的是伯明翰人,但这次我接受他的提议,您被录用了。’

“‘我要履行的职责是什么呢?’我问了一句。

“‘您将来要负责管理巴黎的大货栈,把英国制造的陶器源源不断地运往法国一百三十四家代理商。货源一个星期就可采购完。这段时间,您要待在伯明翰帮帮我忙。’

“‘如何帮?’

“面对我的疑问,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红色的大本子。

“‘这是巴黎工商业名录,’他说,‘每个人名后面都有企业名称。您把它带回家去,抄下所有五金器具商的姓名和他们的地址。这将大大有助于我与他们取得联系。’

“‘没有问题,不是有分类的名录吗?’我提议说。

“‘那些靠不住,他们的分类和我们的不同。用心抄写吧,下星期一的十二点钟以前交给我。再见啦,派克罗夫特先生。您若是能不断展现自己的工作热情和才能,公司是不会亏待你的。’

“我把那本大书夹在腋下,回到了旅馆,心里却不知如何是好。一方面,我已被公司正式录用,一百英镑的钞票已经装进了口袋;另一方面,办公室那么寒酸,墙上连公司的名称都没有刷上去,还有其他任何商人都会注意到的问题,令我对公司的现状产生了很不好的印象。然而,不管怎么说,钱已经到手了。于是,我就静下心来抄写。整个星期天,我都在埋头苦干。但到了星期一时,我只抄到了H字母打头的名录。于是,我去找老板,还是在那间没有任何装修的房间里找到了他。他告诉我接着抄,等星期三抄完再去找他。到星期三我还是没抄完,一直拖到星期五,也就是昨天,总算是抄写完成了。然后,我把抄好的东西拿去交给了哈里·平纳先生[17]。

“‘非常感谢您,’他说,‘我恐怕是低估了这项工作的难度。这份名录对我用途可大啦。’

“‘我花费了不少时间呢。’我说。

“‘对啦,’他说,‘我想要您抄一份家具店的名单,这些家具店都卖瓷器。’

“‘好的。’

“‘您可以明晚七点来这儿,告诉我进展情况。别太辛苦了。辛苦一天后,晚上去戴氏音乐厅[18]欣赏两小时音乐,对您有好处的。’他边说边哈哈大笑着,这时候,我注意到,他左边的第二个牙齿镶着金,工艺很粗糙,令我感到不寒而栗。”

夏洛克·福尔摩斯兴致勃勃地搓着双手,而我却惊奇地望着我们的委托人。

“您一定会感到惊讶的,华生医生,事情是这样的,”他说,“我在伦敦和那个家伙谈话时,他听我说不去莫森公司了,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碰巧注意到,他的牙齿和此人的一模一样。要知道,我两次都看到金光一闪。再加上两个人的声音和体形都一样,那些不同之处都可以用剃刀或假发改变。我毫不怀疑,他们是同一人。当然了,您可以找到两个相貌相同的兄弟,但他们绝对不可能会在同一个位置上镶着同样的金牙。他毕恭毕敬地把我送出门。我行走在大街上,六神无主。回到旅馆后,我把头浸在一盆凉水里,绞尽脑汁地思考这件事。他为何要把我从伦敦弄到伯明翰来呢?他为何赶在我前面,提前到达那儿呢?他又为何自己给自己写信呢?太多太多的疑问,我想不明白。于是,我突然想到,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对夏洛克·福尔摩斯来说,却可能非常简单。我刚好来得及赶夜班车回伦敦。这样,早上就可以见到福尔摩斯先生,请你们二位与我一道前往伯明翰。”

听完证券公司职员讲述他奇异的经历,我们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夏洛克·福尔摩斯乜斜了我一眼,仰靠在椅垫上,脸上呈现出愉悦而又严苛的表情,如同一位品酒师刚刚啜入第一口彗星佳酿[19]似的。

“相当精彩,不是吗,华生?”他说,“我对其中很多地方感兴趣。我估计你会同意我的观点的,我们两个去法兰西-米德兰五金器具有限公司的临时办公室,去会一会阿瑟·平纳先生,该会是一次挺有意思的经历。”

“但是,我们怎么才能做到呢?”我问。

“噢,挺容易的,”霍尔·派克罗夫特说,显得兴致勃勃,“你们是我的两位朋友,正想要谋一份差事。我领着你们二位去见经理,这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吗?”

“是这么回事,当然是,”福尔摩斯说,“我想要一睹那位绅士的尊容,看看我能否看穿他的那点小伎俩。朋友啊,您到底有什么本事啊,竟然让他们对您如此刮目相看?或者有没有可能——”他开始咬起自己的指甲来,同时怅然若失地凝视着窗外。然后,他就一声没吭,一直走到了新街。

傍晚七点钟时,我们一行三人沿着公司大街一路行走,到达了那家公司的办公地址。

“提前到没有用的,”我们的委托人说,“显而易见,他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要见我。没到指定的时间,这地方一个人影儿都不会有的。”

“这挺有意思啊。”福尔摩斯说。

“天哪,我告诉过您的!”职员大声喊了起来,“在我们前面走着的就是他啊。”

他指着街道对面一位行色匆匆的男子,只见那人身材矮小[20],皮肤黝黑,衣着讲究。正当我们看着他时,他看见对面有个报童正在叫卖今天的晚报,于是穿过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出租马车和公共马车,向报童买了一份报纸。然后,手里拿着那份报纸,消失在了一个入口处。

“他上那儿去了!”霍尔·派克罗夫特大声说,“他进入的就是那家公司的办公室。随我来吧,我会尽可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我们跟随在他的后面,爬上了五楼,看见一间房门半掩着的房间,我们的委托人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有个声音招呼我们进入。我们进入的房间空空****,没有什么家具摆设,与霍尔·派克罗夫特描述的一模一样。室内仅有的一张桌子旁,坐着我们在街上看见的那个人,面前摊开着刚买的那份晚报。他抬头看我们时,我感觉似乎从未见过哪个人的脸上流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情。这已远不只是痛苦,而是极少有人在一生中能看到的恐怖神情。他的额头湿漉漉地直冒汗,面颊像死鱼肚子一样惨白,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他的职员,好像不认识他了。我从委托人脸上惊讶的神情中看得出来,他的雇主平常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

“您气色不大好啊,平纳先生!”派克罗夫特激动地大声说。

“是啊,我身体不舒服,”对方回答,他开口说话前,舔了舔干燥的双唇,显然是在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您带来的这两位先生是什么人?”

“一位是来自伯蒙奇的哈里斯先生,另一位是本城的普赖斯先生,”职员立刻回答,“他们是我的朋友,很有工作经验,不过最近失业了,希望您可以给他们在公司里谋一份差事。”

“完全可以!完全可以!”平纳先生大声允诺着说,脸上强装出笑容,“是啊,我相信,本公司一定能帮得上忙的。哈里斯先生,您是干哪一行的呢?”

“我是会计[21]。”福尔摩斯说。

“啊,没错,我们正需要这方面的人手呢。普赖斯先生,您具体是干什么的呢?”

“我是个办事员。”我说。

“我很有把握,公司会录用你们的。我们一旦有了决定,我就会通知你们。现在请你们离开,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你们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他最后的这句话是吼出来的。他先前一直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此时似乎已经控制不住了,这才顷刻爆发了出来。我和福尔摩斯面面相觑,霍尔·派克罗夫特朝着桌子向前迈了一步。

“您忘记了,平纳先生,我是应约来此接受您的指示的。”他说。

“当然,派克罗夫特先生,当然,”对方的说话语气重新平静了下来,“您在此稍等一会儿,您的朋友当然也和您一道等待。我有事失陪一下,三分钟后一定来为各位效劳。”他彬彬有礼地站起身来,向我们点了点头,走向了房间另一端的一扇门,并随手把门关上了。

“他现在去干什么?”福尔摩斯低声说,“他是要开溜了?”

“不可能。”派克罗夫特回答。

“为什么这么说?”

“那扇门是通向里间的。”

“里面就没有出口吗?”

“没有。”

“里面有什么摆设吗?”

“昨天还是空着的呢。”

“那他究竟去里面干什么呢?我对他的行为有点捉摸不透啊,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吓得疯了四分之三[22]的话,此人的名字就叫平纳,是什么情况使他浑身颤抖呢?”

“他怀疑我们是侦探。”我提醒着说。

“是这么回事啊。”派克罗夫特大声说。

福尔摩斯摇头。“他不是见了我们之后吓得脸色煞白的,而是我们进入房间时,他的脸色就已经煞白了,”他说,“很可能是——”

还没等他说完,房间里面传来“砰、砰”的响亮敲门声。

“他到底为何要敲自己的房门呢?”派克罗夫特大声说。

“砰、砰、砰……”又传来一阵更加响亮的敲门声。我们都盯着那扇门看,充满了好奇。我瞥了一眼福尔摩斯,发现他表情严肃了起来,身体前倾,神态异常激动。紧接着,里面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咯咯、咕噜声,还有急促的敲击木板的声音。福尔摩斯拼命冲向前,猛推那扇门,但门已从里侧闩上了。我们也学着他的样子,使劲用身体撞门。一片合页“啪”的一声断了,接着另一片也断了,门“砰”的一声倒下。我们踩着门冲进了里面的房间,但里面却空无一人。

我们不知所措,但是,只持续了片刻时间。在房间的一角,就是靠近我们离开的那个房间的一角,还有一扇门。福尔摩斯冲上前,把门猛地推开,只见地板上放着一件外衣和背心,裤子的背带套在法兰西-米德兰五金器具有限公司总经理的脖子上,吊在门后的一个挂钩上。他双腿蜷缩,悬吊着的头颅与他的身子形成一个可怕的角度,两个脚后跟“咚、咚”地敲着木门,就是这个声音打断了我们刚才的对话。我立刻上前抱住他的腰,把他抬起来,福尔摩斯和派克罗夫特则把那根松紧背带解开,背带已经在他脖子上勒出青紫的勒痕了。我们把他抬到外室。他躺在地上,面如死灰,嘴唇发紫,随着每一次喘息而不住地颤抖,样子可怕极了,与五分钟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你看他怎么样了,华生?”福尔摩斯问。

我俯下身来,对他进行了检查,脉搏很微弱,且时断时续,但气息却越来越长,眼睑在微微颤抖,眼睑下露出一线白色的眼球。

“他本来快要死了,”我说,“不过,现在活过来了。把窗户打开,把冷水瓶给我。”我把他的衣领解开,往他脸上倒了些冷水,抬起他的手臂做扩胸运动,最后,呼吸恢复了正常。“行啦,他等一会儿就会苏醒过来的。”我说,转身离开他。

福尔摩斯站在桌边,双手**在裤袋里,低着头。

“我看,我们现在应该通知警方,”他说,“不过,说实话,我更加想要等到他们到达时,把一桩完全弄清楚了的案件交给他们。”

“我还完全在云里雾里呢,”派克罗夫特大声说,手不停地搔着头,“他们究竟为何把我弄到这里来,却又——”

“哼!一切都已经够清楚了!”福尔摩斯打断了他的话,显得不耐烦,“但不清楚的是,他最后突然来这么一招。”

“这么说来,您对其余情况都已经弄清楚啦?”

“我看这是显而易见的,你怎么说,华生?”

我耸了耸肩膀。“我必须承认,自己完全不明白。”我说。

“噢,只要你把这些事情先认真想一想,就一定会指向一个结论。”

“你从中得出了什么结论呢?”

“是啊,整个事件的关键有两点。第一点是让派克罗夫特签写了一份进这家奇怪的公司工作的声明,你难道不认为,这个情况发人深省吗?”

“我恐怕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他这样做呢?不合常理啊。因为这种安排一般是口头约定的,根本就没理由要打破常规。我年轻的朋友啊,您难道没看出来,他们是为了弄到您的笔迹,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吗?”

“为什么?”

“就是啊,为什么呢?如果能回答这个问题,那我们的这桩小案件就有了突破口。为什么呢?只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有人想要模仿您的笔迹,首先就必须弄到您的笔迹样本。现在再来说说第二点,我们就会发现这两点可以相互印证。那就是,平纳叫您不要辞职,要您让那家大公司的经理认为,有位素未谋面的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星期一早晨会去上班。”

“天哪!”我们的委托人大声说,“我多么愚蠢啊!”

“现在看看他为什么要弄到您的笔迹吧。如果有人冒名顶替您去上班,但他的字迹和您求职信上的字迹完全不同,这个把戏当然就会露馅儿了。但是,如果在这一段时间里,那个无赖学会模仿您的笔迹了,那他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我相信那家公司没有谁见过您。”

“任何人都没有见过我。”霍尔·派克罗夫特呻吟着。

“很好。当然,至关重要的是,不能让您反应过来,也不能让您知道那个冒名顶替的人在莫森公司上班了。所以,他们预支了您一大笔薪水,把您骗到米德兰地区。他们在此给您安排了许多工作任务,使您无法返回伦敦,以免您会看穿他们的小把戏,这样一切都清楚了。”

“但是,此人为何要冒充他自己的兄弟呢?”

“是啊,这一点也很清楚,他们显然只有两个人。另外一个人冒用您的名字在莫森公司上班。此人假扮了聘请您的人之后,便发现没有人假扮您的雇主了,因为不愿意有第三个人介入其阴谋,他万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这种事情。于是,他竭尽所能地乔装改扮,相信即便您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人很相像,那也会认为是一家人的缘故。如果不是您碰巧看到了他的那颗金牙,您绝不可能起疑心的。”

霍尔·派克罗夫特气得把紧握着的拳头在空中挥舞着。“天哪!”他大声说,“我被人这样耍弄的时候,那个假霍尔·派克罗夫特在莫森公司做什么呢?福尔摩斯先生,我该怎么办?请告诉我该怎么办吧。”

“我们必须给莫森公司发封电报。”

“他们每个星期六的十二点停业。”

“没有关系,他们可能会有门卫或侍者——”

“啊,是的,因为他们持有大笔有价证券,所以整天都有人守卫,我记得在伦敦城时听人说起过这事。”

“很好,我们给那里发封电报,看看是否一切正常,是否有个冒充您的职员在那儿上班。这事已经很清楚了,但是,不清楚的是,其中一个家伙为何一见到我们就跑出房间,然后上吊呢?”

“报纸!”我们身后有个嘶哑的声音说。此人已经坐起来了,脸色惨白,够吓人的,但眼睛已经恢复了神智,颤抖的手摸着脖子上很粗的通红勒痕。

“报纸!当然是!”福尔摩斯大声喊着,表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我真是一个白痴啊!一门心思想着是因为我们的出现,根本就没有往报纸上面去想。我敢肯定,秘密就在报纸上。”他把报纸摊开在桌上,欣喜地叫了起来。“看这一条,华生,”他大声说着,“这是伦敦的报纸,早版的《旗帜晚报》[23]。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儿,看标题:伦敦城抢劫案,莫森-威廉斯公司发生凶杀案;惊天劫案未遂,罪犯落网。拿着,华生,我们大家都想听听,你大声念出来吧。”

报纸在醒目位置上报道了这起伦敦城的重大案件,内容如下:

今天下午,伦敦发生了一起肆行无忌的抢劫案,致一人死亡,凶犯已落网。不久前,著名的证券机构——莫森-威廉斯证券公司,保管着超百万英镑的巨额证券。公司经理知道责任重大,便启用了最新型的保险柜,在办公大楼安排了武装警卫日夜看护。大概在上个星期,公司聘用了一位名叫霍尔·派克罗夫特的职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臭名昭著的伪币制造犯及大盗贝丁顿。该犯与其弟弟服完五年劳役,刚被释放不久。尚未查明他何以能利用假名字,竟然在这家公司获得任职,借此得到各种钥匙模,完全了解了保险库和保险柜的位置。

按照莫森公司的惯例,星期六中午职员放假。因此,伦敦城警方的图森警长下午一点二十分时,看到有人提着一个毛毡旅行袋从公司出来,感到很惊讶。警长起了疑心,便跟踪上了他,在波洛克警员的帮助下,经过激烈搏斗将其逮捕。随即查明,发生了一起胆大妄为的大劫案。从旅行袋中搜出价值近十万英镑的美国铁路债券,以及矿山和其他公司的巨额股票。对犯罪现场进行检查后发现,遇害警卫的尸体被折弯着塞进了公司最大的保险柜里,如果不是图森警长采取了果断行动,尸体要到星期一早晨才会被发现。该警卫的颅骨被人从身后用火钳击裂。毫无疑问,贝丁顿假装说遗忘了东西,骗警卫打开入口,并将其杀死后,快速把大保险柜内的东西洗劫一空,然后携赃物逃跑。他的弟弟经常与其一同作案,但到目前为止,尚未查出他参与了本案。不过,警方仍在努力查访其下落。

“是啊,在这一方面,我们可是给警方省去了一些麻烦啊,”福尔摩斯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蜷缩在窗户边那个面容憔悴的家伙,“华生,人的本性是一种奇特的大混合。你看吧,即使是恶棍和杀人犯也能有这样的感情:一听说自己的兄弟要掉脑袋,他便自寻短见。然而,我们还是必须采取行动。我和医生在这里守着,派克罗夫特先生,麻烦您去把警察找来。”

注释:

[1]本故事于1893年3月和1893年3月11日分别发表在英国的《河岸》杂志和美国的《哈珀》杂志上,案件发生在6月的一个星期六。

[2]在《工程师的大拇指案》中有过介绍,华生在1889年夏天结婚后不久,重操行医治病的就业,搬出了贝克大街,所开的诊所就在帕丁顿车站附近。

[3]圣维特斯舞蹈症(St.Vitus’dance)是指在欧洲中世纪后半叶,涌现了一股针对变态行为原因的奇怪的风潮。即群体性癫狂——忽然出现了一大批行为看起来像癔症发作的人,并且有很多人同时感染了这种群体性癫狂。其中的跳舞症是指一种不停地唱、跳、舞蹈、**的流行病,也就是现在所称的毒蛛舞蹈症(tarantism)。

[4]此处原文为:“it had sunk from twelve hundred to little more than three hundred a year.”其中的数据到底是指收入的英镑数,还是病患上门就诊的人次,并不明确。统计就诊量时,两方面的因素都可以考虑进去(不过,按病患人数统计的情况还是多一些),国内其他译本几乎译成了英镑数。但是,考虑到原文用的“his practice”[此词按照《英汉大词典》提供的释义:指医生的“业务”;(总称)“一批求医的病人”]一词,译者认为,还是译成“人次”为宜。

[5]《英国医学》杂志(British Medical Journal,BMJ)是世界著名的四大综合性权威医学期刊之一,创办于1840年。本系列故事中多处出现了华生从事医学专业研究的情节,详见《金边夹鼻眼镜之谜》中的注释。

[6]华生在协助福尔摩斯侦破《四签名》中的案件时,与他们的委托人玛丽·莫斯坦小姐一见钟情。这里说的华生夫人就是指她。

[7]伯明翰(Birmingham)位于英格兰中部,有“英格兰的心脏”之称,处在伦敦至利物浦的铁路干线上,是英国仅次于伦敦的第二大城市,东南距伦敦一百九十公里。

[8]伦敦佬(Cockney)指英国伦敦的工人阶级,尤其是伦敦东区的民众,出生在本地并且能够使用本地方言。英国大作家查尔斯·狄更斯笔下的许多人物可以称作“伦敦佬”。

[9]“义勇军团”(volunteer regiments)是英国的一个业余军事组织,成立于1863年,旨在英国受到威胁时协助民兵组织抵抗外敌。1890年,义勇军团的人数达到了二十五万。1907年,英国组建了兼具民兵和义勇军团功能的地方自卫队。

[10]隆巴德大街(Lombard Street)是当时伦敦的一条商业、金融和保险业街道,其历史可以追溯到中世纪。

[11]东部中央邮区(East Central)是指伦敦市中心的一片邮政区域,包括了伦敦旧城的大部分地区和周边地区,华生的诊所在帕丁顿区,不属于该邮区范围,所以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才会说他对该区域不熟悉。隆巴德大街是伦敦著名的金融街。

[12]汉普斯特德(Hampstead)是伦敦西北部的一片区域,距离查令十字六公里左右,是一片很著名的区域,威尔基·柯林斯(Wilkie Collins,1824—1889)和查尔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1812—1870)常常把它作为自己小说的背景地。本书《查尔斯·奥古斯塔斯·米尔弗顿案》中的故事也是发生在该区域。

[13]埃尔郡(Ayrshire)是苏格兰先前的一个郡。埃尔郡股票是当时发行的一种铁路股票。

[14]布罗肯希尔(Broken Hill)是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西部的矿业城市,位于巴里尔山脉南端。始建于1883年,是澳大利亚最大的银、铅、锌矿开采中心,也是世界著名的银、铅、锌矿产地。

[15]公司大街(Corporation Street)是英国第二大城市伯明翰市中心的一条主要商业街道。

[16]新街(New Street)是英国第二大城市伯明翰市中心的一条重要街道,同上面提到的公司大街相连接。

[17]以上的情节会让读者不由得想起《红发会》中的情形,只不过那当中的杰贝兹·威尔逊先生抄写的是《大英百科全书》中的条目,但罪犯玩的同样都是瞒天过海的伎俩。

[18]伯明翰市中心赫斯特街的一处音乐厅,随其拥有者的姓氏而取名为“戴氏音乐厅”(Day’s Music Hall)。

[19]在西方葡萄酒的酿酒历史上,酿酒商坚信,彗星出现的年份会出现神奇的气候条件,对酿制葡萄酒有极佳的效果。在过去的两个世纪当中,酿制出彗星佳酿的年份有:1811、1826、1839、1845、1852、1858、1861、1985和1989年,因为这些年份都碰巧出现了彗星。“彗星佳酿”(comet vintage)有时候也指质量上乘的葡萄酒。

[20]原文如此,前文霍尔·派克罗夫特叙述时,说他“中等身材”,不过,现在是华生的视角。照理说,派克罗夫特先生本人身材高大,应该出现相反的描述才是。

[21]关于福尔摩斯根据案件调查的需要乔装改扮成各种不同角色的详细情况,参见《黑彼得案》中的注释。

[22]此处原文为“three parts mad”,典出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小说大师查尔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1812—1870)写给友人的一封信,信中描述了自己为了赶写《艰难时世》的文稿,整个人“疯了四分之三,剩下的四分之一进入了谵言呓语的状态”。

[23]《旗帜晚报》(Evenig Standard)是伦敦当地的一份免费报纸,创办于182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