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虎斑猫和鼠来头(1 / 1)

神秘的咒语 王晓玉 10063 字 1个月前

老鼠王国议会召开第九十九次紧急会议,再次专题讨论对付太平村王奶奶家那只虎斑猫的问题。

“诸位,”鼠议长抖动着白胡须说,“我们再也不能这样议而不决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整个王国就要灭绝!”

“说了等于不说!”一号鼠议员冷冷地盯着鼠议长光秃秃的脑袋和几乎掉光了牙齿的瘪嘴,心里想,“你要是早一点下台,让我来当议长,我就一定会想出许多妙计高招儿来!”

二号鼠议员是个数学家。他眯缝着眼睛,在心里列出了一个很复杂的算术式子:

王国全体成员数(据今天凌晨统计):1156(名)

王国每天出生新生儿数(平均):20(名)

虎斑猫每天抓走数(平均):75(名)

问:整个王国灭绝需要多少天?

解:1156(名)÷[75(名)-20(名)]

=1156(名)÷55(名)

=21(天)……余1(名)

答:21天后,王国尚余1名成员。

“那余下的一名,自然就是我。”数学家想,“因此,这道题应该算是无解。议长先生说什么‘整个王国要灭绝’,完全是危言耸听。”

三号议员在闭目养神。昨天晚上,他已经把他的全部财产统统转移到邻近的和平村去了。和平村里没有猫,那里的老鼠帝国兴旺发达,他已经为自己的全家老小都办好了入境手续。等今天天一黑,他就要携带妻子儿女迁移过去。而现在,正是养精蓄锐的好机会。

过了很久,也没有人发言。大部分议员都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老鼠王国向来非常讲究平等,无论你地位多高,即使是议长吧,一到天黑也都必须外出偷食,不偷者不得食。除了偷食,还要磨牙。因为老鼠牙齿长得快,不天天磨是要戳破自己的嘴唇的。正因为如此,老鼠王国人人都很辛苦,晚上不睡,白天自然免不了要打瞌睡。

可是,忽然之间,会议厅的角落里响起一个声音: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看。”

开天辟地以来,老鼠们尽管常常希望能够对付得了猫的袭击,但从来也没有哪一只老鼠真正想出什么法子来过。所以这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声音,虽然很轻很轻,却把全体议员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角落里,好象许多支探照灯“唰”地一下瞄准了同一个目标。

角落里站着一只小老鼠。他出生顶多一个月,一张小嘴巴和两只小耳朵还是粉红色的呢。不过,因为老鼠王国·婚姻法规定,满三个礼拜的老鼠就可以结婚。所以这只小老鼠虽然只有一点点大,还是应该算一名成年公民的。

“他是谁?”一号议员斜睨着他,用傲慢的口气问。

“哼,”二号议员说,“从来没见到过。”

“警卫员!”三号议员大喝一声,“谁放他进来的?我要追究你们不忠于职守的罪责!”

“呵,诸位,诸位,”议长连忙说,“他是今天刚刚补充进来的新议员,名字叫鼠末头……”

补充新议员,这本来不足为怪。因为自从三个月前太平村王奶奶家来了那只虎斑猫,老鼠王国每天都要伤亡几十名公民,其中自然也有议员。每天凌晨,鼠议长总要让二号议员——就是那个数学家一一统计一下在籍人口总数。如果发现有议员不幸失踪,议长马上就可以补充一名新议员,并且让新议员参加当天举行的讨论对付虎斑猫的专题会议。只不过,新上任的议员都是很识相的。上有议长,往下有—号、二号、三号……那么多老资格议员,哪里轮得着新议员来多嘴多舌?他们的职责,无非是洗耳恭听,或者陪着打打瞌睡而已。却不料,今天这个刚刚进入执政机构的鼠末头,居然开了口,而且还大言不惭地申明他有一个“可以试一试”的对付猫的“办法”,这,不能不引起众议员的莫名惊诧了。

“口出狂言,真不知天高地厚!”一号说。

“小人得志,不可一世吆!”二号阴阳怪气地补充。

“要我看,纯粹是居心叵测!”即将加入他国国籍的三号义正辞严地揭露。

“静一静,静一静!”议长喊道。他今天一早,吃了鼠末头敬献给他的一块糯米糖年糕,至今还余香满口,所以有心袒护他。“本王国最崇尚言论自由,让他把话说完了嘛!”

有议长撑腰,鼠末头又开了口。

下面是他的发言提要。

各位前辈,各位父老兄长:(鞠躬)

为了我们整个王国的生存,我一直在琢磨对付我们共同敌人的良策。(会场一片嘘声。)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对虎斑猫的来历作了一番详细的调查。(取出一沓写得密密麻麻的报告纸。)

据查,这只猫是三个多月前从上海城里迁到王奶奶家来的。(一号议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二号说:“谁不知道这个?”三号大喊:“少说废话!”)

值得注意的是,这只猫在来到此地之前,从来没有抓过老鼠。他住在一栋钢筋水泥大楼的第六层上,甚至不知我们老鼠为何物!(会场逐渐安静。)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原先的主人非常非常地宠爱他,除了天天用肉汤拌饭喂他之外,还常常到市场去买新鲜鱼来请他吃。据说,在鱼里还放点油盐酱醋之类的调味品,把鱼烧得又鲜又香。(议员们一起咽口水。)

因此,刚到太平村时,他也还没有想到与我们老鼠为敌。可是王奶奶采用了“饥饿教育法”,什么也不喂他,这才使他知道了抓我们老鼠可以充饥。于是他便成了本王国的头号敌人。(议员们全体高呼口号:“打倒王奶奶!”)

各位前辈、各位父老兄长:更加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虎斑猫一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那位买鱼给他吃的旧主人呢!(一号议员说:“那自然。要是有人天天请我吃好的,我也一样终生难忘。”二号愤愤地说:“人类对我们老鼠太不公平了!”三号却很不服气地问鼠末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保不住是瞎编的吧?”)

呵,大叔,我句句是实。因为我曾经亲耳听到这只虎斑猫在自言自语:“唉,我多么想再吃到一条鱼啊,哪怕是喝口鱼汤也好!这些臭烘烘的死老鼠,实在是太不好吃了!”

鼠末头讲到这里,忽然打了一个寒噤,好像那只虎斑猫的牙齿啃到了他的骨头一般。这寒噤就像一股电流,刹时就传遍了整个议会大厅,使全体议员都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一号议员第一个清醒过来,勃然大怒:

“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这不是长猫的志气,灭我们老鼠的威风吗?”

“简直就是叛徒、内奸!”二号说。

“应该军法处置!”三号喊。

“到底怎么回事?”议长也很不高兴,“你扯了半天,难道是要说明那只猫嫌我们老鼠臭烘烘不好吃吗?”

“正是。尊敬的议长先生。”鼠末头不慌不忙地说,“请看我写下的一连串推理公式。”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墨水瓶,再用尾巴蘸着墨水,在墙上写了起来:

(一)大前提:虎斑猫爱吃好吃的东西。

小前提:鱼是好吃的东西。

结论:虎斑猫爱吃鱼。

(二)大前提:虎斑猫不爱吃臭烘烘的东西。

小前提:老鼠是臭烘烘的东西。

结论:虎斑猫不爱吃老鼠。

(三)大前提:虎斑猫爱吃鱼而不爱吃鼠。

小前提:虎斑猫如果有鱼吃。

结论:虎斑猫就不吃老鼠了。

这一串推理公式一排出来,全体议员都茅塞顿开,恍然大悟了。

“对极了!”众议员集体高喊,“只要我们送鱼给猫吃,猫就不来抓我们了!”

“可是,鱼从哪儿来呢?”一号议员有点疑惑。

“可以到河边水老鼠王国去想想办法。”鼠末头回答。

“即使有了鱼,那只虎斑猫也不一定肯收下呀,”二号议员又表示担心。

“还是有希望的。”鼠末头说,“我曾经听到王奶奶家养的那条大黄狗跟虎斑猫吵架,大黄狗老是骂虎斑猫‘好逸恶劳’,看样子有道理。而好逸恶劳者都是很愿意接受别人的礼物的。”

“那么,”三号议员问,“谁去给猫送鱼呢?”

整个大厅刹时安静了下来,众议员全都闭上了嘴。

“谁愿承担这无上光荣的任务呀?”老议长举目四顾。

“我。”鼠末头说,“我得先去找对方谈判。”

鼠末头打着一面白旗,到王奶奶家的柴屋里去找虎斑猫谈判了。

那面白旗,是他前几天从王奶奶的针线布头盒里偷来的,本来打算为自己做一件86年最新式风衣,现在只好贡献出来了。

即使是老鼠,有的也具有为本类献身的精神。鼠末头就是鼠类中这样一个佼佼者。

他在举起爪子敲柴屋门的一刹那间,脑际闪过了虎斑猫那双闪着绿光的眼睛和那副尖利的大牙。他差一点扔掉这面倒霉的白旗,拔腿就逃。不过,想起自己身后千百名同类的生死存亡,他咬咬牙,还是敲响了门。

“谁呀?”屋里传出了问话声。

“我。”鼠末头吱吱叫唤着。

“嘭!”大门立即开了,浑身长着老虎一般斑纹的那只大猫扑了过来,极其准确地把鼠末头一把按住了。

“两国交战,不杀来使!”鼠末头拼命叫着,并且竭力摇动着手中的白旗。

“什么?”虎斑猫惊讶地问,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爪子。自己送上门来的老鼠,这可是第一次见到,况且还文绉绉地自称是什么“来使”。虎斑猫侧过脑袋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面前这只小老鼠,只见他不但不急于逃走,而且从地上爬起来后,还把自己的衣服拉拉挺。“有趣。”猫不由笑了起来,心想,“我正闷得慌呢,拿他开开心吧!”

“既是来使,快快通名!”虎斑猫喝道。他原先的主人是大学中文系的教授,常常把他抱在膝头吟诵古文,他从小耳濡目染,所以知道该怎样用文言文来应付面前这位“来使”。

“在下乃本村老鼠王国议会之议员,奉议长之命来此,与猫大人商讨有关签订停战协定之事宜。”

“小于休得胡言乱语!猫鼠乃是天敌,岂有停战之理!”

“猫大人请勿动怒,容小人细禀:弱肉强食,原本天理,猫吃老鼠,也是理所当然。您大人臼捕大小鼠近百只,足见您武艺之高强,才智之超群,实令人佩服之至。本王国全体臣民一致认为,大人您是猫类中的高手、强者、天才、伟杰、佼佼者、大明星、武林泰斗、各派盟主、领导世界新潮流……”

顺便说一句,鼠末头的家在太平村农民俱乐部电视室的墙脚根下,所以鼠末头是常常看电视的。他能背出一百多个吹嘘的词儿来。

虎斑猫听着这番话好不舒服。他从来没听到别人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想当初旧主人和他的朋友们只是称赞他长得漂亮,什么“身材匀称”呀,“花纹儿柔和呀”,“眼睛虎虎有生气”呀,现在想来,那都是只注意了他的外表美,而没有看出他的内在美。至于王奶奶,虎斑猫来此地三个多月,只听见她跟一个想揪猫尾巴的娃娃说过:“别揪!这猫儿不孬呢!从来不偷食!”哼,就这么一句算是好话!“不偷食!”好像他堂堂虎斑猫生来就是小偷似的,真让人脸红!

想不到真正的知己却是这么只小老鼠!

虎斑猫歪着脑袋听着鼠末头的吹捧,眼睛慢慢眯了起来,爪子慢慢收了进去,尾巴卷成一个圆圈把自己的身子团团围住,肚子里还奏起了“咕噜噜,真不错,咕噜噜,真不错”的共鸣曲。猫只有在吃饱了、喝足了、睡够了、心情舒畅极了的时候,肚子里才会奏起这支乐曲来。

鼠末头一见火候已到,话锋马上一转:

“可是,即使是您这样一位身怀绝技,出类拔萃的猫大人,也有自己的烦恼呢!”

“我有烦恼?”虎斑猫睁开眼睛,表示莫名其妙。

“您吃得不好。”鼠末头直截了当地说。

“我?”虎斑猫愣了一下,立即哈哈大笑起来,“我能吃得不好?我一天逮几十只老鼠,红烧鼠肉,清炖鼠肉,油炸鼠排,红烩鼠蹄,鼠头尾汤,鼠尾巴羹,吃不完,喝不光……”

“可是,”鼠末头打断他,“臭烘烘的老鼠并不好吃,哪里比得上炒鱼片,油浸鱼,清蒸鱼,铁扒鱼,糖醋鱼,红烧肚档,葱油甩水、茄汁鱼块,松鼠全鱼……”

天哪,鼠末头报出的这张鱼宴菜单,实在是够吸引猫的了。虎斑猫虽然没有全尝过,可是当年在上海教授家里,却是啃过不少鱼骨头,舔过好几种滋味的鱼汤的!要不是他始终注意到在一只老鼠面前必须保持猫的仪态,他的口水就真的要淌下来了。

“真的。”虎斑猫终于忍不住说,“我多么希望能再吃到一条鱼呵,哪怕是喝一口鱼汤也好。你们这些臭烘烘的老鼠,实在不好吃。”

“那容易。”鼠末头连忙接口,尽管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只要您和我们老鼠签订停战协定,我们负责供应您全部伙食!也就是说,由我们老鼠送鱼给您吃,只要您不再抓我们老鼠!”

“不再抓老鼠?那能行吗?”

“怎么不行?”鼠末头振振有词“古话说:‘民以食为本’,猫逮老鼠,还不就是为填饱一个肚子?既然鱼比老鼠更好吃,何必要吃老鼠?既然鱼比老鼠来得更容易,又何必要辛辛苦苦去逮老鼠?”

“这倒也是。”虎斑猫说,“不过,王奶奶不远千里把我从上海带到这里来,就是专门用来抓老鼠的呀!”

“哎呀呀我的猫大人,”鼠末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您还提她哪!您刚到这儿的时候,她什么也不喂您,险些儿把您饿死,连我们在旁边看着都于心不忍呢!”

说完,他的眼睛里泪水汪汪,好像现在还在为虎斑猫抱不平似的。

虎斑猫被说服了。他伸出前爪,在鼠末头带来的“猫鼠停战协定”上,按下了手印。

初战告捷,鼠末头信心倍增。他马不停蹄,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奔赴村西头小河边的水老鼠共和国,去与该国总理签署“关于由水老鼠共和国提供鲜鱼及由旱老鼠王国交付粮食之互助互济公约”。

与水老鼠共和国总理的这场谈判要比刚才跟虎斑猫的谈判费力得多。那总理历来以冷酷和吝啬闻名,而且想乘旱老鼠王国之危,多占一点好处。他对邻国濒临灭亡毫不动心。

“一条五两重的鲜鱼,必须用五十斤上等谷子,或者五百只一两重的馒头,前来交换。”他自始至终坚持着,“这是因为,第一,我们从鱼网里偷鱼,比你们从粮库里偷粮,要困难得多;第二,粮食的成份主要是淀粉,哪里比得上鱼,鱼是荤菜,有高蛋白!”

“总理先生,贵国有许多千金小姐下嫁敝国,看在联姻亲家的份上,您把鲜鱼的价格再压低一点吧!”鼠末头唇焦舌干,几乎在哀求了。

“嫁出的女,泼出的水,顾不了那么许多!”水老鼠总理说,“鲜鱼价钱天天在长,你不是不知道。少一粒谷子,少一层馒头皮,少一片地瓜干,我们也不换!”

眼看天色将暗,鼠末头不能再多耽搁,只好硬着头皮,在“公约”上签了字。

老鼠王国议会召开第一百次紧急会议,听取鼠末头的汇报和商议对付虎斑猫的策略。

议员们零零星星进入议会大厅,个个睡眼惺忪,满肚子怨气。一天之内要开两次大会,从来也没有过的事,大家都很不高兴。黄昏时分,正是老鼠们睡个回笼觉,准备晚上大偷一番的黄金时刻,却要从热被窝里钻出来参加讨论,这可实在令人扫兴。“多余的事!”一号议员嘀咕着,“议长这死老头子昏了头了,相信鼠末头的鬼话!”“就是,”二号议员数学家说,“害得我起码少睡一个小时三十六分五十秒!”“我真不明白那只虎斑猫怎么不把这个乳臭末干的鬼东西吃掉!”三号议员恶狠狠地骂,他急于潜逃,痛恨鼠末头带来的麻烦和干扰。

等到鼠末头将如何取得虎斑猫的信任和如何诱使他答应不再抓老鼠的过程,绘声绘色地叙述了一遍,议员们的情绪才高涨起来。

“我早就说过,这只猫是只笨猫。”一号说。

“我早就认为,这只猫是只蠢猫。”二号说。

“我早就知道,这只猫是只傻猫。”三号说。

“关键在于,”老议长也笑吟吟地开了口,“这只猫是只馋猫。”

“一点不错。”鼠末头连忙说,“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立即送鱼给这只又笨、又蠢、又傻、又馋的猫吃,才能使那份停战协定,真正生效!”

于是他宣读了与水老鼠总理共同签署的以粮换鱼的“公约”。

“公约”还没读完,议会大厅就像捅开了一只马蜂窝。“什么?五十斤谷子换五两鲜鱼,那不是坑人吗?”一号议员拍着桌子大喊。

“五十斤比五两,就是一百比一,这个亏吃得太大了!太大了!”二号大叫。

“谁给你这样的权力?”三号目光灼灼地对着鼠末头大嚷,“你竟敢擅自签订这样丧权辱国的条约?”

“不像话,咳,真不像话!”鼠议长唉声叹气地直摇他那花白的半秃脑袋,“这么多的粮食,叫我们从哪儿来呀!”其实,他的私人仓库里就藏着好几百斤稻谷。

鼠末头一声不吭,待大家嚷嚷够了,他才重新开了口。

“诸位,换鱼用的粮食总数看起来虽然很大,但是,解决这个问题却并不很难。我先问大家,我们每个老鼠一天大约要消耗多少粮食?”

“平均四至五两!”二号连忙回答。遇到跟数学有关的问题,他从来都不甘示弱,抢先发言,唯恐别人忘记了他是数学家。

“请问这个数字,有没有包括我们收藏在自己私人仓库里的粮食?”

“当然没有!”一号连忙插嘴,同时还斜睨了老议长一眼,“藏的比吃的还多,大有人在呢!”

“再问一句,”鼠末头提高嗓门,“这个数字,有没有包括我们浪费糟蹋掉的粮食?”

“没有没有。”老议长也开了口,“我们老鼠喜欢边吃边玩,边吃边拉,还喜欢东咬一口西咬一口。凡是沾上我们屎尿的东西,特别容易霉掉;凡是我们吃过的东西,特别容易馊掉。况且,因为我们还会传播鼠疫,听以人类一发现他们的食物被我们动过,就不敢再吃,只好扔掉了!”

老鼠议长毕竟没白活这一大把年纪。这一番分析说得头头是道,众议员一个个都点头称是。

“这就是说,”鼠末头作了总结,“一只老鼠一天连吃带藏加上浪费,一共要消耗将近一斤粮食,大家说对不对?”

“对。”“不错。”“我们真了不起!”“老鼠万岁!”议员们乱哄哄地喊着。

鼠末头猛一挥手,制止住众议员的哄闹,把话引入了正题:“那末,如果我们下一道命令,命令每个公民每天上交二两粮食,应该是很容易做到的吧?”

“要上交粮食?这是为什么?”好几个议员异口同声地问。

“就是为了解决刚才所说的,以粮换鱼的问题。”鼠末头回答,“本王国现有公民一千二百左右。以每位公民每天上交二两粮食计,一天可以收到粮食二干四百两,折合二百四十市斤,可以从水老鼠共和国换取鲜鱼二到三市斤,即半斤左右的鲜鱼四至五尾。这个数字,是足够满足那只虎斑猫的吃鱼欲望的了!而稳住了虎斑猫,我们王国,也就得救了!”

他用力一挥尾巴,显得信心十足。

可是,整个大厅,一片静默。

好久好久一号议员才率先发问:“每个公民都要交?难道我们议员也要交?”

二号跟着追问:“每天都要交二两?难道我们议员也得交?”

三号再进一步问:“议员的亲属呢?妻子儿女、姑嫂叔侄、外甥阿姨、大伯二舅,难道也统统都应该交?”

议长转过脑袋小声提醒鼠末头:“议员享有豁免权的!祖宗的法规,改不得的!议员的父亲母亲三姑六姨全都享有免税权的!向来如此,应该照此办理……”

“好吧!”鼠末头一跺脚,说:“议长议员及其亲属,一律免交,只向老百姓征集!名称就叫‘救国粮’,不过,根据需要,一名百姓得交三两了!”

“同意!”一号议员高喊,“交三两并不困难!”

“没意见!”二号呼应,“为了挽救我们神圣的王国,交三两是义不容辞的!”

“还应该立下法规,谁敢不交,严加惩罚!”三号大叫。

全体议员齐刷刷地举起手来,一致通过鼠末头的建议。

议长立即任命鼠末头为“老鼠王国征集‘救国粮’履行‘以粮换鱼’公约及‘猫鼠停战’协定委员会”(简称“征公协委会”)的主任。

第一百次会议圆满结束,议员们争先恐后地窜出大厅。太阳早已下山,夜幕正在降临,老鼠们一个个精神十足,准备出发偷盗了。身为老鼠议员,在偷东西上没一个肯落后的。

只有一号、二号、三号议员并不急于离开。他们出了大门,躲到一个角落里,把三个脑袋凑到了一起。

“鼠末头是个野心家!”一号恨恨地说,“他想当议长的接班人呢!我们决不能让他阴谋得逞!”

“是的是的!”二号随声应和道,“他的确是个狂妄之徒,他自以为数学根底比我还厚呢!”

“哥儿们!”三号议员压低声音说,“我们三个要团结一致,看准了机会把他搞掉!否则,他要爬在我们头上拉屎了!”

他已经决定不搬家了,因为鼠末头看来是可以稳住虎斑猫的。

一个黑影一闪,吓了他们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那条大黄狗。狗是不管抓耗子的闲事的,况且这条大黄狗跟虎斑猫还吵过架。果真,他只是打了一个喷嚏,就走开了。

虎斑猫做了一个美梦。

他梦见许多许多鱼儿,排成一列纵队,一条紧挨着一条向他走来。他们的尾巴着地,身子一扭一扭,就好像在跳着目前世界上最流行的迪斯科舞。他们的嘴巴都咧得大大的,两边儿的鳃盖儿一张一合,看起来像在哈哈大笑。鱼儿真多呀!有鲫鱼,有鲑鱼,有青鱼,有草鱼,有花鲢,有白鳙,有河扁,有河鳗,等等。嘿!那河扁有圆台面那么大;那河鳗竖立起来竟比柴屋的门框子还要高!鱼儿们笑哈哈地走来了,走近了,把虎斑猫团团地围住了。他们身上发出的浓郁的鱼腥味儿,真香呀,真好闻呀,真令虎斑猫馋涎欲滴呀!虎斑猫张开大口:“啊呜”一声扑了过去……

“啊呀呀呀——猫大人!是我呀,是我呀,我们不是签了停战协定了吗?”

虎斑猫睡眼朦胧地……看,自己的爪子底下按住的并不是什么鲜鱼,而是一只带点儿粉红色的小老鼠,那小老鼠手中还握着一面小白旗。

虎斑猫想起来了:这是白天到这儿来过,并且答应给他这鱼来的鼠末头。

“鱼呢?”虎斑猫并没有松开爪子。

“这不是吗?哎唷唷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送来了鱼,您怎么还按住我呀!”

虎斑猫回头一看,嘿呀呀呀,真有四条又肥又大的鲜鱼儿并排躺在自己的铺位边儿上呢!那香喷喷的鱼腥昧儿弥漫了整个柴屋,怪不得刚才在梦里闻着了鱼香呢!

虎斑猫哈哈一笑,用爪子轻轻一拨拉,就让鼠末头站了起来:“跟你开开玩笑,何必当真!”

说完,他撇开鼠末头,美滋滋地嚼起鱼来。

虎斑猫三口两口就吞下了一整条半斤多重的大鲫鱼,还“咯喇喇喇”地嚼着鱼骨头,把一个大大的鱼头嚼得粉碎,“咕嘟”,咽下去了。鼠末头看到这些,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几次想转身从门口逃走。不过,他没有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他时刻意识到自己负有使命;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他想考查一下猫的饭量。他很快发现,虎斑猫吃完了那条最肥大的鲫鱼之后,进食的速度显然减慢了。等到他吞下了第二条,开始吃第三条时,他已经只挑鱼儿最肥嫩的部位细嚼慢咽,而不再去动那鱼头鱼尾了。

“他已经吃饱了。”鼠末头想着,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猫大人,”他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鱼儿好吃吗?”

“唔,不错,”虎斑猫说,他正歪着脑袋,用自己的爪子剔着牙。有一根鱼刺嵌到他的牙缝里去了。

“那么,我们的停战协议就此生效了吧?”

“当然。”猫回答着,伸出舌头舔舔爪子,开始洗脸。猫历来是很讲卫生的。

“大人您歇着吧!”鼠末头一边说,一边倒退着走向门口,“您旁边还有一整条鱼和一副鱼头鱼尾呢,够您下半夜烧一顿夜宵吃的了!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再给您送几条来,更大、更肥、更鲜、更美……”

鼠末头还没退到门口,就听见虎斑猫的肚子,已经奏起“真不错”的共鸣曲了。

这一夜,成了老鼠王国的狂欢之夜。

整个太平村都响着“咯喇喇喇”的声音。这是因为,就在虎斑猫专心致志地“咯喇喇喇”地嚼着鱼骨头时,上千只老鼠抓紧时间统一行动,“咯喇喇喇”地集体磨起了他们的牙齿。三个多月来,在虎斑猫的威胁下,老鼠们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生活着,有哪一个敢这样放心大胆、畅畅快快地磨过他的牙齿?他们的牙齿已经像野猪的獠牙一般伸到嘴唇皮外面来了,不但大大地妨碍了他们的进食,还大大地影响了他们的美容!而如今,他们解放了!他们从洞穴中迫不及待地窜将出来,碰到衣柜就在衣柜上磨,碰到箱子就在箱子上磨,碰到门框就在门框上磨,碰到桌子就在桌子卜磨,碰到床脚就在床脚上磨。一句话,凡是碰到最适宜于他们磨牙的木头制品,他们逮着就磨!有几只特别机灵的小耗子,发现农民俱乐部里的那架大彩电外面,罩着一个大木壳,爬上去一试,“喀喇喇喇”一阵响,木头屑子刷拉拉撒下来,果真是磨牙齿的好木料!这下子招来了更多的小耗子。嘿,一台电视机上,竟然密密麻麻地站上了三四十只!

磨完了牙齿,老鼠们放开肚皮吃饱饭,一个个把肚子吃了个滚溜圆。太平村连续几年大丰收,别说粮囤里的谷子冒尖,就说家家户户的厨房吧,也真是应有尽有。匾里放着蒸年糕,篮里搁着糖豆包,盘里堆着肉馒头,桌上叠着大油条,灶台上还有锅盖般大的烤煎饼。住在王奶奶家隔壁的张二嫂,因为虎斑猫来后老鼠不多见了,干脆连菜橱也大敞着,里面搁着香喷喷的炒鸡蛋呀,煎鲜鱼呀,粉条儿炖肉呀,甚至还有半只煮熟了还没切成块儿的肥母鸡!当然,张二嫂菜橱里这些高档食品,是归议长和议员们享用的,一般的老百姓,只许在旁边闻一闻香味。

到下半夜,当虎斑猫一觉醒来,正在王奶奶家的柴屋里烧夜宵,用鱼头鱼尾熬汤,用整条鲜鱼制作“红烧全鱼”时,吃饱喝足也拉够了的老鼠们开始往自己的洞穴里搬粮食了。有用口袋装谷子的,有用篮子盛地瓜干的,有抱住鸡蛋躺在地下,让别的老鼠拉着尾巴往回拖的,有一大家子合伙抬走一个个馒头,一块块年糕、一根根油条的。不少准备出嫁的年轻老鼠小姐,挟着偷来的针线布头什么的,准备以后做嫁妆。虎斑猫来了三个多月,害得老鼠王国家家户户都入不敷出,只好动用家里的储备粮,再这样下去,当然是要坐吃山空的!如今,谁不想马一匕大大地充实一下自己的小仓库呢?

更何况,根据“征公协”委员会规定,每个老百姓每天还要上交三两“救国粮”呢!

“每天都要交三两,简直是搜刮民脂民膏!”一个拖着一大袋谷子的黑皮大老鼠抱怨道。

“是啊是啊!”一号议员听见了马上凑过去说,“你知道是谁出的主意吗?喏,就是那个鼠末头!”

“每天都要交三两,要那么多干什么?一定又是落到谁的私人腰包里去了!”黑皮又说。

“对对对!”二号议员接上活茬,“你算一算就清楚了,全国一千多公民,每天可收好几百斤呢!国家哪里用得了这么多?肯定是那个‘征公协’委员会的鼠末头贪污了!”

有一只比鼠末头还要小一半的小小老鼠忍不住怯生生地插了嘴:“听说,收去的粮食,是去换鱼的;换来的鱼,是去喂猫的;喂饱了猫,我们就可以……”

“我们就可以定鼠末头一个通敌叛国罪!”三号议员粗暴地打断小小老鼠的话,“用我们的血汗粮去讨猫的欢心,不是里通外国是什么?”

小小老鼠连忙夹紧尾巴逃走了。大黑皮老鼠听了三号议员的话,更加牢骚满腹。他一面加紧搬粮,一面大声嚷嚷着,把他从议员那儿听来的“最可靠的消息”告诉给其他老鼠听。

老鼠百姓们开始酝酿一次针对鼠末头的大规模的示威游行……

第二天一早,太平村家家户户都发现老鼠成灾,鼠患严重。大家都以为虎斑猫出了事了——生病了,失踪了,或者更糟一些,遇到了什么意外事故,惨遭不幸了。大家都为虎斑猫担心,都到王奶奶家来探望他。

可是虎斑猫好好的,躺在柴屋门口的稻草堆上,缩成一团,晒着太阳,正呼呼大睡。

“这懒猫!”于是许多人说。

“可别冤枉它!”王奶奶为虎斑猫辩护道,“猫儿是晚上出动逮耗子的,忙活了整整一宿,白天自然要歇歇的!”

“王奶奶,我的书包都让耗子咬破了!”一个小姑娘哭诉着,“虎斑猫怎么不帮我看住呀?”

“乖,别哭,奶奶给你补,绣上一只小花猫!”王奶奶说,“唉,老鼠实在太多了,虎斑猫怎么顾得过来呀!”

“啊哟哟哟,我家厨房给糟蹋得一踏糊涂,半只熟母鸡也不见了!”张二嫂火燎燎地来找王奶奶,“您老瞧瞧,会不会是您家那只虎斑猫偷吃呀?”

王奶奶生气了,气哼哼地回答她:“没的事!我这只猫是上海大教授家教出来的,从来不偷食!你要是什么时候看见它偷嘴,打断了它的腿我也不怨你!”

虎斑猫把这些话都听见了。他心里有点惭愧,只好半闭着眼睛,一面假装睡着,一面想:“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得去抓几个老鼠来,或者警告一下鼠末头,不许他们咬书包,不许他们去张二嫂家。哼,鼠末头敢不听我的话?”

虎斑猫没想到,鼠末头躲在柴屋的墙脚根下,把一切都听见了。他的小眼睛眨了几眨,又想出了一个新的计谋。

鼠末头将他的新计谋写成了一份书面报告,呈交鼠议长审批。报告送上去的同时,又敬献给老议长一大块猪油葱花桃酥。鼠议长一边嚼桃酥,一边读报告,口口声声称赞“好!好!好!”马上就签字批准执行。

鼠末头立即行动起来。

晚上,鼠末头先从水老鼠王国换来了四条鲜鱼,放到王奶奶家柴屋门口,然后又组织了一支由四十四名年轻力壮的大老鼠组成的“别动队”,潜入张二嫂的厨房,咬坏菜橱上的塑料纱窗,把两条已经煎熟了的大鲤鱼,小心翼翼地拖了出来。

他们在厨房里又找出一大块烤得喷香梆硬的大煎饼,把这两条大鲤鱼搁在上面。

然后,四十四只老鼠分成二列纵队,抬着这张搁了两条大鲤鱼的前饼,由鼠末头带路,向王奶奶家的柴屋前进。鼠末头还领头喊着号子:

大煎饼(来咯)——嗨哟,

大鲤鱼(来咯)一一嗨哟,

送给那个虎斑猫(来咯)一一嗨哟,嗨哟,

填肚皮(来咯)一一嗨哟!

吃了鱼(来咯)一一嗨哟,

不逮鼠(来咯)一一嗨哟,

老鼠那个到明天(来咯)——嗨哟,嗨哟,

看好戏(来咯)——嗨哟!

虎斑猫在柴屋里听见外面一片“吱吱”叫声,不耐烦地跑到门口,喝道:

“吵什么?都给我闭嘴!”

“是!全体闭嘴!”鼠末头马上说,然后向虎斑猫深深地鞠了一躬,“请收下吧,敬爱的猫大人!这几条是鲜蹦活跳的鲫鱼,这煎饼上是色香味俱全的油煎大鲤鱼,它们都是供您享用的!”

“还有油煎鱼?”虎斑猫喜出望外地说。

“是呀!像您这样才貌双全、超群绝伦的大人,怎么能吃生鱼呢?生鱼是不卫生的;怎么能亲自动手做饭呢?只有下等人才自己下厨房。我向您保证,从今之后,本王国每天都向您敬献由高级厨师专门烹制的成品熟鱼,免得您太辛苦了!”

虎斑猫喜笑颜开地收下了这份厚礼,把白天打算警告鼠末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两条大鲤鱼,一个晚上哪里吃得完呀,况且还有四尾小鲫鱼。虎斑猫自然不愿再去逮耗子了。整整一个晚上,他吃了睡,睡了吃。到天亮时,还留着一大堆鱼头鱼尾呢。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张二嫂第二天一早发现菜橱被咬坏,两条油煎鱼被拖走,就沿着地上那滴滴嗒嗒的鱼汤找过来,一下子就找到了王奶奶家的柴屋。她推开门一瞧,得,就在睡得迷迷糊糊的虎斑猫身边,堆着一大堆鱼头鱼尾鱼骨头。张二嫂又叫又骂,抓起一把竹柄扫帚就朝虎斑猫打过去。虎斑猫从梦中惊醒,知道大事不好,连忙从张二嫂的**嗖地一声窜过去,想从门口逃走。不料门口早巳挤满了一群手里拎着破书包的小学生。他们的书包在一夜之间都被咬坏了,所以来找王奶奶告虎斑猫的状,一听见张二嫂的叫骂声,就都跑过来看热闹了。他们把大门口堵得死死的,齐声呐喊:

“打!打这只懒猫!”

“打!打这只馋猫!”

虎斑猫走投无路,忽然想起了“狗急跳墙”这句成浯。他抬头一看,还好,柴屋里的那扇天窗还开着一条缝,于是便来了个“猫急跳墙”,一弓身,先跃上柴堆;再一收腹,跳上房梁;最后攀上天窗,硬是从窗缝里挤了出去。因为逃得匆忙,他的一条后腿扭了一下,膝关节脱了臼,成了一只一瘸一瘸的“三脚猫”。

这个场面,统统被躲在暗角里的鼠末头看到了。他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差点抽筋。“世上只有‘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事儿,想不到今天,竟然让我亲眼看了一场‘猫儿在屋,人人喊打’的好戏!哈哈……”他放声大笑,决定立即赶到老议长家去,敦促议长召开第一百零一次议员大会,讨论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十一

虎斑猫拖着一条受伤的后腿,整个白天都东躲西藏的。

他没脸再回王奶奶家去了,因为他在逃出那间柴屋时,听见王奶奶在恨恨地骂:唁,这畜牲,真正是丢人现眼哪:

他也进不了别的人家。一些不懂事的小娃娃,平时就爱揪猫尾巴,现在他落了一个“偷嘴吃的馋猫”的坏名声,恐怕是不会有人像王奶奶那样来保护他了。

他逃进鸡窝,势利眼的母鸡对他“咯咯咯”地大叫,硬说他想打她的鸡蛋的主意。真是天晓得,虎斑猫生下来就吃鸡蛋过敏!可是母鸡就是不相信,叫个不停。虎斑猫只好退了出来。

他钻进鸭棚,老公鸭们集体向他发起进攻,压低了嗓子向他冲过来,用扁嘴巴钳他,把他赶了出来。

他跳进兔舍,白兔们把他当成了一个大盗窃犯,一个个吓得簌簌发抖,有一位兔小姐还吓得晕了过去。虎斑猫又气又恼又惭愧,赶紧离开。

没法子,他只好去找大黄狗。自从上次大黄狗教训他,说他有“好逸恶劳”思想之后,他们俩成了冤家,打过几次架,见面也是互不理睬的,可是现在,除了那个狗窝,实在是没有虎斑猫的容身之地了。

大黄狗倒不计前怨,收留了他,还请他吃了一大块肉骨头。

“我实在是冤枉的,”虎斑猫遇到了同情自己的朋友,终于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哭着对大黄狗说,“我根本就没有偷过任何东西。我知道您年轻时在公安局干过,您是这一带有名的大侦探,您一定知道我是清白无辜的。”

“哼!”大黄狗严厉地盯着他,说,“身为猫咪,不逮老鼠,却去吃老鼠偷来的东西,接受老鼠的贿赂,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清白无辜的吗?”

虎斑猫慢慢地垂下头,低声说:“哦,您什么都知道了!我,我真是没脸做猫了!”

“别这么窝囊!”大黄狗喝道,“我最不喜欢你们猫儿的这种软骨头样子!知错就要改,改就要改得像个样,懊悔有什么用?”

“可是,王奶奶他们,大概再也不会相信我了。”虎斑猫抽噎着。

“不,你有一手抓老鼠的好本领,拿出来!干起来!为民除害!让太平村的老老少少都看一看!大家马上会原谅你的!”大黄狗为他打气。

“我真想将功赎罪!”虎斑猫的精神又来了,可是他一抬腿,疼得咧了咧嘴,“哎哟,不行了,我已经成了一只没用的三脚猫了!”

“我看看,”大黄狗说,“我当年在刑警队里学过散打,对治疗一般的扭伤还有点办法。”

他低下脑袋,把虎斑猫的伤腿左瞧瞧,右瞅瞅,忽然,对准那脱了臼的膝关节“啊呜”一口咬下去,虎斑猫“喵一一”地一叫,那膝关节“喀嚓”一响,脱了臼的地方又复位了。

“疼死我了!”虎斑猫说。

“坚强点!”大黄狗鼓励他,“站起来,跟我到村子里走一圈,活动活动你的关节。今天晚上,你就可以大干一场了!”

十二

大黄狗带着虎斑猫,乘着朦朦胧胧的夜色,在太平村里里外外走了一大圈。“溜溜腿,”大黄狗说,“不光可以治你身上的伤,还可以治你心里的病呢!”

他们先到粮库,老远就传来一股老鼠的屎尿臭味。许多粮食都霉变了。粮袋子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窟窿。谷粒儿撒得遍地都是。

他们又到了农民俱乐部。门框被齐根咬断了,大门歪在一边。好几只皮垫子的靠背椅被咬折了一条腿,一个个像三脚猫似地歪倒在地上。那架大彩电的木头壳子千疮百孔,连电线也被咬得露出了里面的铜丝。

“要是不小心碰着了那铜丝,要触电的!”大黄狗说。

“是的,”虎斑猫气愤地接话,“可恶透项的耗子们!”

他们来到了王奶奶家。只见大立柜的背后已经被咬了一个大洞,里面露出几件被扯得粉碎的衣服。这些衣服,是王奶奶的女儿特意从上海给她捎来的。

“该死的老鼠!”虎斑猫想,“王奶奶一定还没有发现这个大洞,也没有发现衣服给糟蹋掉了!要是她发现了,一定更加恨我,恨我没有把她的大立柜看好,恨我没有把老鼠逮光!我一定要消灭这个老鼠王国!”

他们来到了张二嫂家。崭新的菜橱被咬得破破烂烂,煎饼扯得满地都是,墙角落里有一块沾满了灰土的鸡骨头,一碗炒鸡蛋上拉满了一颗颗的老鼠屎。

“难怪张二嫂要火冒三丈。”虎斑猫想着。他忽然发现地上还留着一滴又一滴的汤渍,凑上去一闻,嘿,就是那油煎大鲤鱼的味道!他一下子羞红了脸,赶紧跑了出来。

他们看到一个又一个破书包,有的书包里的课本、作业本也被咬掉了一只角;

他们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碎鸡蛋,那都是被耗子打破了又喝干了的;

他们居然还看到了一个被耗子咬掉了脑袋的绒布玩具小猫!

“呵,他们真恨不得把我的脑袋也咬掉呢!”虎斑猫说,“我今天总算亲眼目睹了老鼠的滔天罪行!”

“是呀,”大黄狗说,“全世界据说共有一百多亿只老鼠呢!他们造成的危害实在太大了!”

“消灭老鼠,是我们猫咪的光荣职责!”虎斑猫自豪地说,“有我们猫在,老鼠休想逞狂!”

“你这样想就对了!猫逮老鼠,不仅仅是为了填饱肚皮,更重要的是为民除害!要是没有这个是非观念,猫眯就要上鼠末头他们的当了!”大黄狗笑嘻嘻地说着,把虎斑猫带到了一个废弃了的破砖窖前面,“瞧,这里是老鼠们常来的地方,一来就是一大帮,该你大显一番身手了!”

十三

就在大黄狗带着虎斑猫溜腿,有意识地提高他的思想觉悟的时候,老鼠王国召开了第一百零一次议员大会。

全体议员一致否决了鼠末头提出的继续履行“公约”和“协定”的建议。

“立即撤销‘征公协’委员会!”一号议员大喊,“它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那只猫已经被我们打败了!”

“是的!他已经成为一只三脚猫了!”二号呼应道,“对于猫来说,三只脚等于没有脚!”

“整个太平村都容不下他了!”三号得意地狂呼,“我敢肯定,他除了投奔别处之外,没有第二条出路!”

“不能掉以轻心呀!”鼠末头竭力说服大家,“虎斑猫还活着,还在太平村,我们的最后胜利还没到来哪!”

鼠末头的意见是,还要继续给虎斑猫送鱼,而且送更肥更大更鲜更香的鱼,还要集中力量咬坏王奶奶、张二嫂和全村读书娃娃们的东西,使全太平村的男女老少都确认虎斑猫是一只馋猫、贼猫、害人猫,最后把他驱逐出去,甚至消灭掉。

“诸位,诸位,这就是我用书面形式拟定的作战方案,得到过议长的签字批准,我们可千万不要功亏一篑啊!”鼠末头挥着手中一张报告纸,声嘶力竭地喊着。

“什么?你竟敢背着我们私自搞什么作战方案?议长!”一号议员狠狠地逼近老议长,“有这么回事吗?”

老议长举目四顾,只见一个个议员都把愤愤不平的眼光对准了自己。他连忙一边摇头,一边摆手:“没的事,没的事,全是他自己捣鼓的,我一概不知,一概不知……”

这下子可大大地激发了众议员的公愤。“不许你盗用我们最尊敬的德高望重的议长先生的名义!”一号对着鼠末头叫起来。

“他这种做法,古来就有,”二号补充道,“这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关键在于,”三号进一步深入揭发,“他想把那只猫儿喂肥了,再来迫害我们!”

“你的立场站到哪儿去了?”众议员集体责问。

鼠末头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了。

恰恰就在这时,一个迟到的议员带来消息说,以大黑皮老鼠为首的几百名鼠百姓,已经在集结队伍,准备示威游行了。他们的口号是:“立即废除丧权辱国的‘公约’,停止执行投降卖国的‘协定’。”据说,大黑皮还制作了一个特大的横幅,上面写着:

“打倒鼠末头!还我血汗粮!”

“这就是民众的呼声!”一号议员激动地说。

“对!议长先生,就看你怎么表态啦!”二号推了推正在假装闭目养神的老议长。

“应该立即将鼠末头逮捕法办!”三号高呼。

“对!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众议员齐声叫。

鼠议长睁开一只昏花的老眼,开了口:

“行啊,就这么办吧!”

鼠末头马上被捆了起来。

判决书当即由集体公拟,二号执笔,议长签字批准执行。鼠末头被判为犯了贪污、行贿、叛国、投敌四项大罪,按老鼠王国法律,每罪都应判刑五十年或者死刑。因此,鼠末头应该被囚禁二百年,或者枪毙四次。

十四

大黄狗带着虎斑猫来到了老鼠王国的议会大厅门口。大黄狗不愧是退役侦察员,虽然受那个“狗抓老鼠一一多管闲事”说法的约束,从来也不屑于去逮耗子,可是凭他那个灵敏的鼻子,那对机灵的耳朵,那双敏锐的眼睛,他对整个老鼠王国的活动规律都了如指掌。他早就侦察到,老鼠的头面人物,是经常在这个废砖窑墙脚根的一个大洞穴里进进出出的。

“今晚先捣毁他们的司令部,”他对虎斑猫说,“你去施展你的本领吧!我闻不得老鼠的怪味儿,一闻就要打喷嚏。我在一边给你助威。”

“多谢!”虎斑猫对大黄狗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他的伤腿虽然还有点隐隐作痛,但已经一点也不妨碍他蹑手蹑脚地行走了。大黄狗款待他的那块大肉骨头,又使他浑身长满了力气。他知道,要感谢这位救他于危难之中的大黄狗,最好的办法是让他瞧一瞧,虎斑猫在战斗中决不是一个孬种。

一接近那个“议会大厅”的门口,他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老鼠味。他的眼前顿时闪过了粮库,农民俱乐部、王奶奶家的立柜、张二嫂的厨房、娃娃们的书包、还有那只被咬掉了脑袋的玩具绒布小猫,他甚至还同时想起了自己在王奶奶柴屋里走投无路,人人喊打的那个耻辱场面,后腿的关节也隐隐作痛起来。“此仇不报,更待何时!”虎斑猫想着,浑身就像着了火一样。

“都给我滚出来!”他对着那只老鼠洞大喊一声。他当年听上海的那位旧主人读过《孙子兵法》,懂得采用“先声夺人”的战术。

这声喊叫不像猫叫,倒像虎吼,一下子震得废砖窑顶上的灰土都落下了不少。

议会大厅里的老鼠们猝不及防,顿时吓得浑身麻木,手脚冰凉。有十几名议员吓破了胆,马上断了气。

“出不出来?”虎斑猫再吼一声,“难道要你猫爷爷进来把你们一个个踩扁吗?”

虎斑猫这回采用的是“恐吓战术”。其实他已经用自己的胡须量过这个老鼠洞了。这个洞口是椭圆形的,虎斑猫身子粗,根本就进不了洞。不过,他毕竟是一个已经有三个多月作战经验的优秀的逮鼠能手,他知道耗子们不但胆子小,而且鼠目寸光,愚蠢透顶,只要一吓唬,就会一个一个地往洞口逃,自投罗网。

果真有几个吓昏了头脑的鼠议员冲出了洞口。虎斑猫一爪按一个,嘴里还叨一个,统统逮住,扔进了大黄狗随身带来的一只大网兜里,由大黄狗看住,然后开始用尖利的爪子刨起洞口来。

剩下的几十个议员挤在大厅的角落里,手足无措,簌簌发抖。

十五

“快给我松绑!”被捆在一根柱子上的鼠末头喊起来,“我有办法!”

“呸!你是在押犯!你想乘机逃走吗?”一号议员一面发抖,一面驳斥。

“咳,都死到临头了,还要闹内讧!”鼠末头愤恨地叫着,“议长,快下命令把我放了,我有退兵之策!”

“让他试一试,试一试!”鼠议长颤着声音说,“他毕竟是很聪明,很有办法的呀!”

几个鼠议员七手八脚地解开了鼠末头身上的绳子。

“听着,”鼠末头立即指挥开了,“我到大厅门口去,跟虎斑猫谈判;你们乘这个机会,马上挖一条地道,从大厅的后面出去!那一面墙壁薄,只要齐心协力,马上就可以挖通!”

听说有希望活命,所有的议员统统来了精神。他们用嘴巴啃,牙齿咬,前爪子刨,后爪子蹬,开始挖起地道来。

鼠末头窜到大厅正门口,躲在一块破砖后面,喊着:“猫大人,请您停一停,停一停!您听我说呀,我们双方不是有签了名、盖了手印的停战协定吗?您大人怎么可以单方撕毁协定呢?这可是不讲道义的呀!”

“呸!”虎斑猫气得胡须直抖,“你这个满嘴花言巧语,满肚子歪门邪道,阴险狡猾的贼老鼠!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

“怎么是上我的当呢?尊敬的猫大人!我按时按约送鱼上门,数量不少,质量不低,从小鲫鱼到大鲤鱼,从生鱼到熟鱼,哪一次怠慢过您大人呀!常言道,‘民以食为本’,您逮老鼠,还不是为了埴饷一个肚廖……”

“住嘴!”虎斑猫怒吼着,“没人相信你这套鬼话了!告诉你,我虎斑猫抓你们老鼠,决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消灭你们这帮害人虫!”

“说得好!”在一边看管俘虏的大黄狗禁不住鼓掌喝采道。

虎斑猫义正辞严地驳斥了鼠末头,可是因为只顾了辩论,停止了扒老鼠洞的工作,结果,大厅里的鼠议员们乘这个机会挖通了一条伸向砖窑外面的地道。

一下子就逃走了十几只动作敏捷的鼠议员。

一号、二号、三号议员争先恐后地往外挤,猛地把洞口堵住了。

谁也不让谁。

谁也出不去。

三号议员力气最大。他左右开弓,先打了二号数学家一个大耳光,使他昏头昏脑地又跌回了大厅;再一拳揍到一号议员的鼻子上,把他推到了一边,然后自己“出溜”一下钻出了洞口。前面说过,他在邻近和平村的老鼠帝国已经办好了入境手续,他现在得赶紧跑回自己家去收拾行李。

三号议员刚刚逃走,大黄狗就觉察到了这儿的动静。这下子他可顾不上老鼠味儿难闻,也更顾不上那个“狗抓耗子多管闲事”的闲言碎语了。他一弓身跳过来,只一蹲,就用他那条蓬松松的大尾巴,塞住了这个新挖成的地道。

虎斑猫还在一一驳斥着鼠末头的荒谬理论,扭头一看,才发觉自己又上了鼠末头“拖延战术”的当。他气得“喵喵——呜呜——”地直叫,再也不理睬鼠末头的絮絮叨叨,用爪子使劲地刨起老鼠洞来。洞口渐渐扩大了,虎斑猫马上就可以攻进老鼠王国的议会大厅了。

十六

老鼠议员们悲惨到号哭着:“天哪,谁来救救我们呀!”

“镇静!”鼠末头高喊,“只有一个办法了!乘虎斑猫还没有冲进来,我们集体行动,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向外冲,说不定还能逃出去几个,免得全军覆没!”

“滚你的吧!”一号议员捂着流血的鼻子说,“你想把我们送到猫嘴巴里去呀?”

“我们吃够了你的苦头了!”数学家抱着脑袋嚎哭着,“我们所有的不幸,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这句话够厉害的,所有被困在议会大厅里的鼠议员们,一下子把他们那绝望的、仇恨的、临死前的疯狂的目光,“刷”地对准了鼠末头,就像当初在第九十九次全体会议上猛一听到鼠末头开口发言一样。鼠末头成了几十支“探照灯”照射的“焦点”。

“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害了大家!”老鼠们齐声说,向鼠末头逼近。

他们得把鼠末头又捆了起来。

十七

虎斑猫一脚踢开洞口挡道的砖块,冲进了大厅。

一半议员吓得当场昏了过去。

一大批议员举手投降。

一号鼠议员一把抓住老议长,把他推在前面,当成挡箭牌,向洞口逃去。虎斑猫轻轻一扑,一下子就把两只老鼠都按住了。一号议员龇牙裂嘴地回头想咬猫爪子,虎斑猫勃然大怒,一口就把他的脑袋咬了下来。

二号议员缩在墙角,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我是余数,余数,我经过精确计算,全王国统统灭绝了也得剩下我这个余数……”

虎斑猫伸过带勾儿的爪子一抓,就把这位数学家拎了起来,再一甩,只见他骨碌碌地滚进了那群吓昏了和投降了的老鼠俘虏堆里。

大黄狗戴了一只大口罩,把那只大网兜拖了进来。他要帮助虎斑猫打扫战场。

“那只可恶的鼠末头呢?嗯?”虎斑猫怒气冲冲地找着,“我要把他撕成碎片!”

立即有几个投降了的老鼠讨好地说:“喏,喏,在那儿呢”“都是他,他是陷害您的罪魁祸首!”

虎斑猫定神一看,嘿,在墙角落的泥地上,被捆得像一只粽子一样的就是那个鼠末头。

十八

虎斑猫和大黄狗一起咬断了鼠末头身上的绳子,让他站起来。虎斑猫哪里会担心他逃走呢?在十五米之内的老鼠,是没有一个逃得出猫儿的爪子的。

“怎么回事?”虎斑猫讥讽地问,“你怎么被你的同类给捆起来了?”

“他们判了我二百年徒刑和枪毙四次的死刑”。鼠末头说着,还拉拉挺自己揉皱了的衣服。

虎斑猫和大黄狗读了那份贴在墙上的判决书,禁不住哈哈大笑。

“平心而论,”大黄狗对鼠末头说,“你为你们王国效劳是够忠心耿耿的了。可是,因为你们是一群自私、贪婪、卑鄙、肮脏的鼠类,所以你愈是有才能,却愈要遭到自己同类的陷害,判你四次或五次枪毙那是很自然的。”

鼠末头无话可说,垂下了脑袋。

“这是什么?”虎斑猫发现墙上还有一片墨迹。

他和大黄狗凑近一看,原来是一连串“推理公式”:

(三)大前提:虎斑猫爱吃鱼而不爱吃老鼠。

小前提:如果送鱼给虎斑猫吃。

结论:虎斑猫就不吃老鼠了。

虎斑猫一看就认得是鼠末头的笔迹,又气又恼,鼻子上都冒出汗来了。他刚想发作,忽然又看见地上铺着一张报告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作战方案

目的——保卫王国。

原则——消灭虎斑猫。

策略——贿赂,挑拨。

步骤——1.征集“救国粮”。

2.以粮换鱼,以鱼贿猫。

3.破坏捣乱,引起人对猫的仇恨。

4.借人杀猫。

5.偷袭水老鼠共和国,夺回全部“救国粮”。

“真毒辣呀!”虎斑猫吹胡子瞪眼地逼近鼠末头,“还好,我醒悟得快。不然,猫死在耗子手里,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要不是大黄狗帮了你的忙,凭我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打败你!”鼠末头不服气地说。

大黄狗轻蔑地“哼”了一声,说:“这是你们老鼠的哲学。没有狗的帮助,你们老鼠也永远是猫的手下败将。这是因为,老鼠的最终毁灭,正是多行不义的必然结果。”

“少跟他废话!”虎斑猫吼道,“该处置他了!”

“依我看,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大黄狗说着,从外面拖了一只专门捕捉老鼠的铁丝笼子进来。

那笼子里有一个小小的铁钩子,钩子上有一块香喷喷的油条,而笼子的门大开着。

“请你进去吧!”大黄狗说,“你不是认为‘民以食为本’,于什么都只是为了填饱一个肚子吗?那么,你看一看,笼子里有可以填饱肚子的好东西,你就进去尝一尝吧!”

“那是诱饵。”鼠末头赖在地上不肯动弹,“我知道,碰不得的。”

“是啊,那是诱饵,害人上当的诱饵。”虎斑猫说着,硬把鼠末头推进去,“就像你当初送给我的油煎大鲤鱼一样。去尝尝那滋味吧!”

鼠末头一进笼子,碰到了那块油条,笼子的门就“啪”地一声关上了。

十九

第二天一早,王奶奶惊喜地发现,在柴屋的门口,堆放着一大堆死老鼠,足足有好几十只。在这堆老鼠的旁边,虎斑猫和大黄狗并排坐着,既不吵闹,也不打架,而是专心致志地看守着一只老鼠笼子。那笼子里,关着一只还带点儿粉红色的小老鼠,一双骨碌骨碌的小眼睛,贼亮贼亮的。

“啊呀呀呀,我的宝贝猫!”王奶奶说着,用手摸了摸虎斑猫的圆脑袋,“我这就去请张二嫂和娃娃们来瞧瞧,我这猫毕竟是大上海的大教授教出来的!”

“王奶奶原谅我了,”虎斑猫激动得眼泪汪汪,他对大黄狗说,“我要把太平村的耗子消灭光,然后再到和平村去,追捕那只潜逃了的三号议员,消灭所有的老鼠!”

“好样儿的!”大黄狗竖了竖他的大拇指。

他俩肩并肩地离开了。

王奶奶家的柴屋门口,只剩下了关在笼子里的鼠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