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
贾生年少虚垂泪,王粲春来更远游。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鹩雏竟未休。
《安定城楼》作于唐文宗开成三年(838)。安定城,即泾州,今甘肃省泾州县北,是唐代泾原节度使的住所。开成三年,泾原节度使王茂元聘请李商隐为幕僚、并把女儿嫁给了他。当时李商隐已考中进士,但是当他又去考博学宏词科时,却被牛党人士从中作梗,将他的名字抹掉了。同年春,诗人登上泾原古城头的安定楼,登高望远,感慨万千,遂写下了这首七律。
“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迢递,高耸的样子;汀,指水边的平地。意思是:诗人登上高高的安定城楼,极目远眺,绿柳成荫,水边的沙洲郁郁青青。
“贾生年少虚垂泪,王粲春来更远游。”这两句承上,写诗人由登高引出的内心感慨。贾生,即贾谊,西汉初期著名的政治家。汉文帝六年,曾写《治安策》,指出当时的时事:“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却没有被采纳,故而“虚垂泪”。王粲,汉末“建安七子”之一,因避乱荆州,依附于荆州刺史刘表,怀才不遇,写下了流传千古的《登楼赋》。诗人自伤身世.以贾谊、王粲自比,抒发了对自己怀才不遇的不平,流露出对朋党之争,排斥异己的极大不满。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颈联表达了诗人功成身退的人生抱负。永忆,常常想念;江湖、扁舟,在这里都带有象征色彩,暗指春秋时代范蠡的故事。范蠡看穿了越王勾践其人,可共患难而不可共安乐,所以在辅佐他功成之后,乘扁舟隐匿江湖。回天地,指在政治上做一番事业来。这两句全意即,常常想自己有一天能在干出一番大事后,功成名就隐退江湖,不问世事,可是这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事业什么时候才可以轰轰烈烈呢?恐怕还没有等到那一天自己就已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了。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雒竞未休。”尾联用语历来极受称道,表达了诗人清高、矜持的一面,虽然想建功立业,但也不能与小人为伍。“腐鼠成滋味”,引自《庄子·秋水》:惠子在梁国当宰相,庄子去见他,有人对惠子说:“庄子那么有名气,他来说不定会取代你的相位。”惠子听了恐慌不已,到处搜寻庄子,于是庄子主动去找惠子,说:“南方有一种鸟,叫鹓雏,从南海飞到北海,非梧桐树不栖;非于净的食物不吃;非甘泉不饮。猫头鹰得到一只腐鼠,看到鹓雏飞过,担心要来抢它的食物,就冲着鹓雏怒叫。你所谓的相位不过是只腐鼠罢了。”诗人引用这个典故,表明自己并非留恋禄位,可是庸俗之辈视禄位为珍宝,这和猫头鹰把腐鼠当美味没有什么不同,居然还恬不知耻地猜测别人也和他们一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联表达了对朋党之争、排除异己的极大愤慨,体现了诗人的高风亮节。
此诗触景生情,借古抒怀,托物言志,抒发诗人宽阔的胸怀和淡泊高远的心志,表达了对朝中朋党之争的嘲讽。全诗语言含蓄而犀利,痛快沉著,用典工丽典雅,极富神韵,读来颇有浩然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