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东击胡,胡尘不敢起。
胡人山下哭,胡马海边死。
部曲尽公侯,舆台亦朱紫。
当时有勋业,末路遭谗毁。
转旆燕赵间,剖符括苍里。
弟兄莫相见,亲族远扮梓。
不改青云心,仍招布衣士。
平生怀感激,本欲候知己。
去矣难重陈。飘然自兹始。
游梁且未遇,适越今何以。
乡山西北愁,竹箭东南美。
峥嵘缙云外,苍莽几千里。
旅雁悲啾啾,朝昏孰云已。
登临多瘴疠,动息在风水。
虽有贤主人,终为客行子。
我携一尊酒,满酌聊劝尔。
劝尔惟一言,家声勿沦滓。
式颜,诗人族侄,张守畦被贬括州后,遣人招纳式颜前去,诗人遂作此诗送别;张大夫,即张守珪,据《旧唐书·张守珪传》载,张曾隐瞒败绩,虚报战功,事情败露后,于开元二十七年“左迁括州刺史,到官无几,疽发背而卒”;括州,今浙江丽水东南。
这首诗大约作于开元二十七年。诗中赞颂了张守珪征胡的丰功伟绩,称慕他被贬而志不馁,同时对族侄前往之途多有艰辛充满了关怀,劝勉其努力从事以光耀门楣:
“大夫东击胡,胡尘不敢起。”意为:张将军往东击溃了胡军,胡军再也不敢在边境惹是生非。胡人震慑之状形象生动地衬托出张守珪击胡之役所获胜利之大,所建功勋之著。其英勇善战的形象凸现于字里行间。同时也可见诗人对他亦是十分称慕,常常向往其风采,因此称述其功绩能如此简洁准确、形神兼备。
“胡人山下哭,胡马海边死。”意为:胡族人民只能痛苦地在山下哭泣.胡人军队战死在沙漠边缘。此二句借胡人所受重创之深,衬托出张守珪战绩之大。
“部曲尽公侯,舆台亦朱紫。”部曲,部下,属从;舆台,指地位低的人;朱紫,朱衣紫绶,形容高官显爵。意为:属从都因跟随张将军而功勋显著被封为公侯,连许多地位低下的人都因此而获高官显爵。这是以其部下受礼遇之甚来衬托张守珪功劳之大。
“当时有勋业,末路遭谗毁。”谗毁,事见《旧唐书·张守珪传》:“二十七年,仙童事露伏法,守珪以旧功减罪,左迁括州刺史……”意为:当时功勋卓著,可惜年老时遭到谗言陷害。诗人对张之被贬深表同情,虽然张守珪也曾铸有错事,但诗人重其功勋。
“转旆燕赵间,剖符括苍里。”剖符,意指任职;括苍,山名,在今浙江丽水东南七里。意为:以前屯兵于北国边境,此时被贬到括苍一带任职。诗人感慨其镇守北边之盛,叹惜其被贬。
“弟兄莫相见,亲族远枌梓。”扮梓,指代乡里。意为:弟兄之间没办法见面,亲戚族人也远在家乡。这是诗人为张守珪被贬而愤愤不平,为他辗转他乡,难与亲人团聚深表同情。
“不改青云心,仍招布衣士。”意为:他那远大的志向丝毫不因被贬而改变,仍然招纳平民士子。诗人郁郁不得志,因而对张招贤纳士之举极为称道,更何况其于被贬之时仍能如此。
“平生怀感激,本欲候知己。”句意为:式颜你平时对张守珪常怀有感激之心,本来就想等候他这样的知己来赏识你。
“去矣难重陈,飘然自兹始。”意为:过去的事难以多说了,既蒙知己相招,你青云展翅的生涯从此开始了。诗人十分羡慕族侄被招之幸,为之高兴欣喜。
“游梁且未遇,适越今何以。”以,用。意为:以前你游历梁地没有遇上知己,现在到越地去终于可以获得重用了。进一步称慕族侄夙愿得偿。
“乡山西北愁,竹箭东南美。”乡山,家乡的山,借指故乡;竹箭,典出《尔雅·释地》:“东南之美者,有会稽之竹箭焉。”意为:你这一去,虽然难免会为远离西北的故乡而愁,但更会为在东南获重用而喜。因为张守珪在括州,而括州在今浙江,地处东南.故有此两句之表达。这是诗人勉励族侄不必以思乡为念,努力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峥嵘缙云外,苍莽几千里。”缙云,山名,即仙都山,在今浙江缙云东;苍莽,郊野或天空青碧无涯貌。意为:你要去的地方远在巍峨高耸的缙云山外,此去路途苍莽,有几千里之遥。意即此去多险阻,路途多保重。
“旅雁悲啾啾,朝昏孰云已?”意为:旅途中大雁啾啾地悲鸣,从早到晚没有停歇之时。此二句进一步铺述旅途之悲凄,希望族侄有个心理准备,不要畏难却步。
“登临多瘴疡,动息在风水。”瘴疡,山川湿热郁蒸之气,人中之则病。句意为:你登山时要小心山川湿热之气,行动和止息都要看好天气和地形。这是进一步为亲人的前途担忧,充满了关怀。
“虽有贤主人,终为客行子。”贤主人,指张守珪。意为:虽然有贤明的主人,但你终究是身在客中,处于异乡。意即还是保重为好。
“我携一尊酒,满酌聊劝尔。”意为:我提着一壶酒,满满地盛上一杯,姑且劝一劝你。这是送别的言辞,意谓,我们再喝几杯,我再劝你几句,你就该踏上行程了。
“劝尔惟一言,家声勿沦滓。”沦滓,沦落玷辱。意为:我劝你只有一句话,千万不要玷辱了我们家的名誉。据《旧唐书·列传第六十一》所载:“高适者,……父从文,位韶州长史。”可见高家亦是官宦之家。另一方面诗人也看到张守珪的部属曾凭借其威势而贪功冒进,因而获罪,诗人对此十分反感,因而有此劝诫之句。
全诗先赞张守珪业绩辉煌,多有溢美之词;随即叹其遭贬,言辞惋惜;又对其身遭贬而志不堕十分称许;承此对族侄被招甚感艳羡,却又十分清醒地看到前途多曲折,因而谆谆教诲,言辞恳切,令人感奋;最后酌酒劝别,一句“家声勿沦滓”,在全篇曲折行文之末陡然提出,收煞有力,恰如一声惊雷,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