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组诗描写了雪中景,雪中情,并追述了与雪有关的历史旧事,表达了对失意的叹惜和始终如一的积极用世的心态。
其一
二月犹北风,天阴雪冥冥。
寥落一室中,怅然惭百龄。
苦愁正如此,门柳复青青。
这首诗表达了年华易逝、功业未成的苦闷。
“二月犹北风,天阴雪冥冥。”冥冥,阴暗貌。意为:北地寒冷,已经是二月了,可天空中仍然刮着凛冽的北风,飘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一片阴暗。此句写北地气候恶劣,天气阴晦。“犹”字,可见诗人对这种北风狂刮的天气非常反感,也是对自身至今仍不获重用的失望、无奈,诗人此时的心境正如这天气一般,一片晦暗。
“寥落一室中,怅然惭百龄。”寥落,冷落,冷清;百龄,百年,指一生。句意为:在冷清的斗室里,我心中十分惆怅,害怕就此愧对一生。
“苦愁正如此,门柳复青青。”句意为:正在我如此愁苦之时,门前的柳树又青翠起来了。意即,我在无聊的失意中等待时机,可是时间却又悄然飞逝。大自然的无情,既令诗人感慨、唉叹,更让诗人无可奈何。
这首诗给这组诗铺就一个北地二月阴雪之日的大背景,随即塑就萧然一室的小环境,诗人于室内苦愁,门外雪自落,柳自青。物自是物,诗人之愁无处可诉,其哀痛更令人同情。
其二
惠连发清兴,袁安念高卧。
余故非斯人,为性兼懒惰。
赖兹尊中酒,终日聊自过。
这首诗追忆先贤雪中的行动,但诗人只是徒然羡慕,并不敢有追比之意,其颓唐灰心见于言表。
“惠连发清兴,袁安念高卧。”惠连,南朝宋文学家谢惠连,曾作《雪赋》,其文高丽清奇;袁安,《后汉书,袁安传》注曰:“时大雪,积地丈余。洛阳令自出案行,见人家皆除雪出,有乞食者,至袁安门,无有行路。谓安已死,令人除雪,入户,见安僵卧。问何以不出,安曰:‘大雪人皆饿,不宜于人。’令以为贤,举为孝廉也。”大意为:大雪之时,惠连曾有清逸的兴致,而袁安也曾恬然高枕而卧。
“余故非斯人,为性兼懒惰。”故,本来;斯人,这二人。意为:我本来就不是像他们那样的人,更何况我性情又是如此懒惰。这是诗人的激愤之词,其实诗人曾“一卜年守章句”(《淇上酬薛j三据兼寄郭少府微》),也常以“慎勿轻刍荛”(《睢阳酬别畅大判官》)与友人相勉励,可见诗人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是孜孜以求,乐此不疲的,此处竞自称“懒惰”,其才无所用的嗟叹之情可想而知。
“赖兹尊中酒,终日聊自过。”意为:全凭着那杯中的美酒,整天姑且这么孤独地度过吧。愁凝胸臆无以排遣,只能寄情于一杯之中,但“举杯消愁愁更愁”(李白《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忧愁非但不能借此消泯,这其中的悲哀,更令人怅叹。
诗人一生皆以积极用世的态度自处,哪怕在“万事空寥落”以至想“不然买山田,一身与耕凿”(《洪上酬薛三据兼寄郭少府微》)之时,依然胸怀“常怀感激心,愿效纵横谟”(《塞上》)之志。像这首如此完全消极、心灰意冷的诗作确不多见。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那也应该是有一定限度的,长时间的磨难却看不到一点希望,往往能令有志者意志消磨,甚至沉沦。
其三
濛濛洒平陆,淅沥至幽居。
且喜润群物,焉能悲斗储?故交久不见,鸟雀投吾庐。
这首诗描写了大雪纷飞弥天盖地的盛景,诗人虽身处困境,却不因一己之不快而否定这雪,反而称赞它能滋润万物,其博大之胸襟确有行船之量。即便是对独居寂寞的感慨也透露着放达与洒脱之情。
“濛濛洒平陆,淅沥至幽居。”濛濛,微雪空漾貌;平陆,平原;淅沥,雪落之声音。谢惠连《雪赋》有“霰淅沥而先集”之句。意为:大雪纷纷飘落在原野上,淅沥的声音笼罩着我的居所。“濛濛洒平陆”可见飘雪之气象阔大、旷远,这音韵中,含有诗人的观察,更含有诗人的想象;“淅沥”可见诗人颇欣赏这雪中趣味,陶醉其音之中。
“且喜润群物,焉能悲斗储?”群物,万物;斗储,斗米之蓄。左思《咏史》:“内顾无斗储。”意为:我且为它能滋润万物而欢喜,哪里能因为自己无斗米之储而悲哀呢。雪中而无斗米之积,其困窘可想而知,此时能不怨天尤人,还能为大雪能润泽天下而欢欣鼓舞,诗人同时也预感到那冰天雪地之后将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雪既然是“润群物”,那么我自然也将能浴其恩泽。这也正是诗人能如此淡然看待目前所处困境的一个重要原因。
“故交久不见,鸟雀投吾庐。”意为:旧友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了,只见鸟儿雀儿成群地落到我庭中觅食。久无良朋相访,诗人亦久不出户,屋宇之间人烟稀少,因此连最易被惊飞的小鸟小雀都敢恬然寻食、休憩,那份安静确如谢灵运《斋中读书》:“空庭来鸟雀”一样,只不过少了一份悠闲,多了一份忧虑,但那恬淡、清雅却是异曲同工。
全诗先写雪中景、雪中趣、雪中喜,后写雪中苦、雪中悲、雪中静。但诗人丝毫不为这份潦倒、寂寞,甚至是窘迫的处境而悲观,反而为雪能带来欣欣向荣而欢喜,这一切都缘于诗人胸中有一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赤子之心。
其四
孰云久闲旷,本自保知寡。
穷巷独无成,春条只盈把。
安能羡鹏举,且欲歌牛下。
乃知古时人,亦有如我者。
此诗列举古人逆境自励,终以其才华而受赏识的典故,体现了诗人强烈的用世精神,言辞之间颇有当仁不让之势。
“孰云久闲旷,本自保知寡。”孰云,谁说;闲旷,清闲;保,守;知寡,知我者稀少。班固《幽通赋》:“纷屯遭与蹇连兮,何艰多而知寡。”大意为:谁说我长久以来都十分清闲,本来就是因为能赏识我的人太少。意即诗人并不甘于“久闲旷”的生活,希望能为知己者所用。
“穷巷独无成,春条只盈把。”穷巷,偏僻的里巷,陋巷。《论语·雍也》中载:“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春条,幼树;盈把,一手可握,指细小。意为:我身居陋巷,却没什么成就,就像细小的树枝一样,没什么枝叶。这是诗人自谦之语,言外之意即我虽身居困境,但以古人为榜样,努力修身养性,此时虽像“春条”一样不甚引人注目,但终有枝繁叶茂、荫盖天下的一天。
“安能羡鹏举,且欲歌牛下。”鹏举,喻指仕进。《庄子-逍遥游》:“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歌牛下,指在牛车下放声高歌的宁戚。《吕氏春秋·举难》:“宁戚饭牛,居车下,望桓公而悲,击牛角疾歌。”后为桓公所举用。意为:怎能一味羡慕显达之人,暂且先在牛车下放声高歌吧。意即,内心的品德修养是最重要的,不急不躁,美好的才华与德行终将获得赏识。
这首诗是对整组诗所做的一个总结,也是表露自己在失意之时“独善其身”的志向,准备在时机成熟时“鹏举”而“兼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