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我仅仅是由感知系统影响而改变的本我的一部分,即外部世界映射到思想中的代表,我们就该对此进行简单的论述。但它实际上却很复杂。
我们认为自我是存在着等级的。在自我本身的不同级别中,我们称其中一个等级为“自我理想”或者“超我”。这种认为曾在别处叙述过(21)。现在仍旧适用。自我的这一部分与意识联系不太紧密。这一研究非常新颖,需要为大家做出进一步的解释。
在这一点上,我们必须扩大一点范围。我们假定(在那些受抑郁症折磨的人中)一个迷失对象的精力集中在自我中被重新建立起来,即一种对象关注被身份认同代替(22)。通过这种方式成功地解释了抑郁症患者的痛苦。但那时我们没有正确评价整个过程的全部意义,也不知道这是多么普遍和典型。自那以后,我们开始了解这种代替在决定自我形成中起到的重大作用,并且在建立被称作自我的“性格(character)”中做出了必要的贡献。
最初,在个人的原始性口欲阶段,对象的精力贯注和身份认同毫无疑问是彼此难以区分的(23)。我们只能假设以后对象的精力贯注源自本我。本我在需要时产生性欲。而开始时处在还比较微弱状态的自我渐渐开始意识到对象的精力贯注。自我或许默认它们或许通过压抑的过程挡住它们。
当一个人不得不放弃性对象时,他的自我常常会发生一个变化。这个变化只能被描述成在自我中建立一个对象,就像在忧郁症中所发生的一样;我们对于这个代替的确切的本质还不清楚。这可能是一种向口欲期机制回归的内向投射。这种自我使对象更容易被抛弃或者使这种过程成为可能。也可能是身份认同是自我可以放弃对象的唯一条件。至少这个过程,特别是在发展的早期阶段,是经常发生的。这使我们可能假设自我的性格是放弃对象的精力贯注的产物,并包含了选择这些对象的历史。当然,从一开始就不得不承认,阻力有大小不一的能力,这决定了一个人是拒绝还是接受他的性欲对象受历史影响的程度。在一些有过很多恋爱经历的女人中找出她们性格特点中的对象精力贯注,是很容易的。我们必须找出对象的精力贯注和身份认同同时发生的例子。这些例子中,当对象的精力贯注被放弃时,性格也发生了改变。在这种情况下,性格改变已经能够使对象关系存在下来并在某种程度上保留对象关系。
从另一点说,性欲对象选择的转换变成自我的改变也是一种方式,这种方式可以使自我对本我进行控制,并加深它们之间的关系。确实,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以默许本我的经验为代价的。当自我呈现出对象的特点时,可以这样说,它是把自我作为爱的对象强加于本我之上,并且通过这样的说法试图弥补本我的损失:瞧!你也能爱我,我是多么像那个对象。
这种对象力比多(object-libido)到自恋力比多的转变是性欲对象放弃的明显暗示,一种去性作用,因此是一种升华。事实上,问题也产生了,并且值得认真思考:这是否为通往升华道路的常规之路?是否所有的升华通过自我的调节都可产生?这种升华由性的对象力比多向自恋的力比多转变开始,之后可能会变为另一个目的。我们之后也必须考虑是否其他本能的变化是由此变化引起的。比如,是否本来融合在一起的各种本能通过这种变化而分离。
虽然这是题外话,但是我们不可避免集中注意力到自我的对象身份认同上。如果它们占据了上风,变得数量庞大而强有力,以致彼此不相容,那么一种病理上的结果就不远了。由于不同的识别之间被阻力切断而带来对自我的破坏;也许被称为“多重性格”的病例的秘密就在于不同的身份认同轮流占领了意识。甚至当情况不像这样严重时,在不同身份认同之间这种矛盾依然存在,而使自我分离出来。但这种矛盾毕竟不能被描述成完全病理性的。
但是,无论性格的能力,对抗被放弃的对象精力贯注的影响结果是什么,在最早的童年时期产生的第一身份认同之影响是普遍和持久的。这个使我们回归到自我理想的起源;因为在它后面隐藏着个体第一个并且是重要的身份认同,即在他的前历史中与他父亲的身份认同。这个首先看似不是对象精力贯注的成果;它是一种直觉的身份认同,比任何自我精力贯注产生的都早但是性欲对象选择属于第一性阶段,与父母有关。这种选择看似正常,在这种身份认同中找到他们的成果,然后强加到最早的身份认同中。
然而,整个学术主题太过于复杂以至于必须详细述说。问题的症结有二:俄狄浦斯情结的三边性格和每个个人本质上的双性倾向。
在问题的简化形式中,一个男孩儿的情况可以做如下描述。在他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母亲产生了对象精力贯注。这最早与他母亲的**有关,并在依恋模型中是性欲对象选择的原型。男孩儿通过认同他自己而认同他的父亲。有段时间男孩儿与母亲和父亲的这两种关系并存着。直到男孩儿对他的母亲的性的欲望变得强烈,并认为他的父亲对他与母亲的这种感情造成了阻碍,这种双向关系发展成对立关系;从此,俄狄浦斯情结产生了。他对他父亲的认同开始有了敌对色彩,产生了取代父亲在父母关系中的地位的想法。从此他与父亲的关系变得矛盾起来;看起来这种矛盾关系从最开始就已经表现出来了。对父亲的矛盾心态和对母亲的依赖专情在男孩儿身上构成了简单的俄狄浦斯情结的内容。
随着俄狄浦斯情结的破坏,男孩儿必须放弃对母亲的对象精力贯注。这个位置可能被以下二者之一代替:对他的母亲的身份认同或者对他父亲的身份认同增强。我们习惯于认为后者是更普遍的;它允许对母亲的感情在一个限度内保留下来。这样,俄狄浦斯情结的分解就会加强男孩儿的男子气。与此完全相同,一个女孩儿的俄狄浦斯情结而产生的后果可能是她对她母亲的身份认同加强(或者是第一时间建立这种身份认同)——这样的结果就是加强女孩儿的女性性格。
这些自我认识不是我们本该期望的,因为他们没有把被抛弃的对象放入自我中;但是这个另类的结果仍然可以发生,并且女孩儿比男孩儿更容易观察到。分析常常显示,当一个女孩儿放弃将她父亲作为爱的对象时,将会给她加强男子气并且认同她自己为她的父亲(即认同那个已经失去的对象),来代替认同她的母亲。这将很明显地取决于她性情中的男子气——无论存在于什么中——是否足够强烈。
因此在两性中,显然男性和女性的性倾向的相对力量决定俄狄浦斯情结的结果是与父亲的身份认同还是与母亲的身份认同。这是双性倾向在随后参与到俄狄浦斯情结中变更的一种方式。另一种方式更加重要,因为一个人对简单的俄狄浦斯情结的印象绝不是最普通的形式,更是一种简单化和图示化。确实,这一点在实践中常常被证明。进一步的研究常常能揭示更加完整的俄狄浦斯情结。这种情结由于最初在儿童时期呈现的双性倾向而具有双面性:肯定性和否定性。就是说,一个男孩儿对他的父亲有矛盾的心理,对他的母亲有依恋的对象选择的感情。但与此同时,他的行为又像一个女孩,表现出对他父亲的女性的感情以及对母亲的嫉妒和敌意。这就是双性倾向带来的复杂因素。它使早期的对象选择和身份认同要得到一个清楚的事实观点变得困难重重,要清楚地描述它们也更加困难。甚至可能在与父母的关系中显示出来的矛盾都要归咎于双性倾向。但如我前述表述的那样,这并不是由作为竞争结果的身份认同发展出来的。
我认为,假定完整的俄狄浦斯情节的存在,一般来说是合理的,特别是在与神经症有关的地方。之后分析的经验显示,很多案例中,除了一些很难区别的轨迹,这个或者那个组成成分消失了,结果就是带来了一边是正常的、肯定性的俄狄浦斯情结,另一边是非正常的、否定性的俄狄浦斯情结。它们中间的部分与这两边中的强势的一方展现出完整的俄狄浦斯情结。在这种情结分解时,它所包含的四种趋向将以产生父亲身份认同或母亲身份认同这种方式聚集起来。父亲身份认同将保护属于肯定情结的对母亲的对象关系,并与此同时取代属于否定情结的对父亲的对象关系。同理,母亲身份认同亦然。每个个体中两种身份认同的相对强度将会反映出自身哪个性倾向更强。
所以,被俄狄浦斯情结控制的性阶段的十分普遍的结果可以被看成是一个自我沉淀的形成,它包含着某些方面互相结合的两种认知。这种自我的改变保留着它的特殊地位;它面对着作为一个自我理想或者超我的自我的其他内容。
然而,超我不单纯是本我最早期的性欲对象选择的遗留;它也代表着反对这些选择的一个积极的心理反应形成。超我与自我的关系不仅仅像如下格言所述:“你应该像这样(像你父亲)。”还应包含如下禁令:“你不可以像这样(像你父亲)。”这就是说,你不必做所有他曾做的一切;有一些事情是他的特权。自我的这种双面性来源于自我理想有压抑俄狄浦斯情结的任务;实际上,正是这种情况的存在导致了革命性的事件。俄狄浦斯情结的压抑很明显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对于实现一个孩子的俄狄浦斯情结来说,他的父母,尤其是父亲,被视为一个障碍。所以他的婴儿时期的自我为实现这种压抑,通过建立起一个同样的障碍而加强了这种自我。所以可以这样说,他从父亲那里借来力量这样做。这个“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行为。超我保留了父亲的性格。俄狄浦斯情结的力量越大,向压抑屈服就越快(在权威、宗教教育、学校教育和阅读的影响下)。接着,以道德的形式或者无意识的罪恶感的形式,超我支配自我将会愈加严格。我马上将会提出一个关于用这种方式支配自我的力量的来源的观点。即这种带有强制性的来源以无条件命令的形式表明它自己的存在。
如果我们再次考虑如前所述的超我的起源,我们将认识到,它是两个重要因素的结果:生物本性和历史本性。即一个人的童年时期的无助与依赖的漫长过程,他的俄狄浦斯情结的事实以及压抑我们已经表明,压抑与潜伏阶段的力比多的发展的阻碍和人的**的双相性有关根据一个精神分析假设,最后被提到的貌似对人类很特殊的现象是冰河期文化发展的一个遗产。我们看到,超我从自我中分化出来并非偶然。它代表了个体与物种发展的最重要的特性;事实上,通过把父母的影响看作永恒的传递,超我的起源的因素也成为永久的存在。
精神分析学多次被指责忽视了人类的高级、道德和超个人方面。这种指责无论在历史上,还是方法论上,都是不公正的。首先,我们从一开始就把压抑的产生归于自我中的道德和美的倾向。其次,这种指责带有偏见性,认为精神分析研究不能像哲学系统那样产生一套完整的、现成的理论结构。而是通过沿着对正常与非正常现象的剖析来理解复杂心理的道路,逐步找到自己的方式。只要我们关心心理生活中被压抑东西的研究,就不必担心找不到人类的更高级的方面。现在我们既然已经开始了对自我进行分析,我们就能够向那些道德感受打击和抱怨人类必然有个更高级的本性的人给出我们的答案:非常正确,在自我理想和超我中,我们有更高级的本性。那是我们与我们父母的共性。当我们还是小孩子时,我们就知道这种高级型,我们羡慕也害怕他们。但是最终,我们将他们占为己有。
因此,自我理想是俄狄浦斯情结的继承物,也是最有力的冲动力和本我中最重要的原欲变化。通过建立这种自我理想,自我控制了俄狄浦斯情结,同时还使自己掌控了了对本我的统治权。自我基本上是外在世界的代表,现实的代表。超我反之,是内在世界的代表,本我的代表。正如我们即将看到的,自我和自我理想间的冲突,最终将反应为真实与心理、外在世界与内在世界的对比。
通过自我理想的形成,生物学以及人类种群变迁在本我中所建立起来的、并且遗留在本我中的东西被自我接管,并在与自身的关系中作为个体被重复体验。由于自我理想形成的方式,它与每个个体的演化发展有着巨大的关系——这就是历史遗留。通过自我理想的形成,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心理生活中最低级的部分因为价值尺度被改变为人类思想中最高级的部分。但是,试图去定位自我理想将是徒劳的,即使我们已经定位了自我的意义。或者利用描绘自我与本我之间的关系的方法来类比,也是徒劳的。
表明自我理想符合所期望的人类更高级的本性是简单的。作为一个渴求成为父亲的代替品,自我理想包含了所有宗教发展的萌芽。当宣称自我达不到理想的自我评判时,信徒对于他的渴求产生了宗教的谦卑感。当一个孩子长大成人,父亲的角色由他的老师和其他权威人士继续担任下去。他们的禁令和禁律在自我理想中仍然强大并且继续发展,形成良心,履行道德的稽查。良心的需求和自我的实际表现之间的紧张状态的体验,形成一种罪恶感。以同样的自我理想为基础,社会感情依赖于与他人的身份识别而建立起来。
宗教、道德和社会意识——人类之所以更高级的主要因素——最初是同一件事。根据我在《图腾与禁忌》中所提出的假说,它们是从父亲情结中以种系演变的方式获得的:宗教和道德约束通过控制俄狄浦斯情结的过程而获得;社会意识通过克服存在于年轻一代成员中的竞争的需要而产生并保留下来。在所有道德获得中,男性似乎占据主导地位。之后通过交叉遗传传给女性。甚至在今天,社会意识作为上层建筑,因兄弟姐妹间的嫉妒竞争在每个个体中产生。因为敌意得不到满足,身份认同伴随着之前的竞争而发展。对同性恋的大致研究也证明了这个假设:身份认同是感情对象选择的替代品,它替代了侵略和敌意的态度。
然而谈到种系演变,一些新的问题又产生了,人们试图谨慎地回避这些问题。但是这毫无益处。人们必须做出尝试——尽管对我们不充分的努力这一事实感到惧怕。问题是:在早期时代,是原始人的自我,还是本我从父亲情结中获得了宗教和道德?如果是自我,为什么我们不简单地说这些都遗传于自我?如果是本我,那宗教与道德又怎样与本我的特征相一致的呢?或者是我们错误地把自我、超我和本我间的分化上溯到了这么早的时代?又或者是我们不该这样坦率地承认自我过程的概念对理解种系演变毫无帮助,一点都不适用?
首先,让我们回答最容易回答的问题吧。自我和本我的分化不仅归因于原始人,甚至也可归因于更简单的生物体,因为这是外在世界影响的不可避免的表现。根据我们的假设,超我实际上起源于一种经历,这种经历促进了图腾制度的出现。所以究竟是自我还是本我经历和获得了种系演变,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这种思考立即告诉我们没有外在的变化可以被本我所经历和获得,除非是以自我的方式,对本我来说,这是外在世界的代表。然而却不能说在自我中这是直接的继承。在这里,一个真实的个体和一个种系概念之间的鸿沟变得越来越明显。此外,人们不能把自我和本我之间的区别在一个必须遵守的意识中看待,也不能忘记自我是从本我中特殊分化出来的。自我的经验一开始不会继承遗传。但是当它在连续的几代人的很多个体中频繁、重复出现并有足够的力量时,就变成了本我的经验。这个本我由于遗传性而被保留下来。因此在本我中,那些能被遗传的是存在于无数的自我中而被遗留下来的。当自我脱离本我形成超我时,本我只能恢复之前的自我并且使这些自我复活。
超我出现的方式解释了自我和本我的对象精力贯注的早期矛盾如何能继续存在于它们的继承者——超我中。如果自我没有在适当的掌控俄狄浦斯情结中获得成功,从本我中涌出的强有力的精力贯注将会再一次在自我理想的心理反应形成中发挥作用。自我理想和那些无意识本能冲动间的大量交互,解决了自我理想如何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无意识和难以达到自我这个难题的。曾经在思想最深处激烈进行的斗争,还没被快速地升华和分化,现在在更高处继续着,就像考尔巴赫(Kaulbach)的油画《匈奴人之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