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阐明了商品二因素(作为使用价值与作为价值)并描述了货币交换,为的是定位资本辩证法(将于稍后讨论)。这一点非常重视我们关于交换价值的形成与使用价值的缺失相一致的观点的重要意义。
罗伊·巴斯卡已经表明,本体论单一性(ontological monovalence)作为对现实的纯粹实证解释并不能解释真实的否定或缺失。应该承认,缺失(absence)与存在(presence)一样都是现实(reality)。[9]而且,既然“缺失”是真实的过程,那么通过这个过程而成为缺失的东西就不是纯粹的“无”(nothing),而是由产生它的特定过程所形成的“有规定性的无”。现在我们要在这一语境下通过确认如下一点——即价值通过对使用价值的有规定性的否定而在交换过程中形成——而定位价值理论。尽管这篇论文的主题是交换和流通建立了一个纯粹形式、没有内容并因此把控生产的“理念世界”,但这是与突现力唯物主义(emergent powers materialism)相一致的,并实际上也依赖于后者。[10]焦点在于使用价值的有规定性的缺失的突现性属性。由于突现力的机制,有可能假定:如果在基础层次上存在真实的有规定性的非存在(real determinate non-being),那么更复杂的实践也许会将它再次确定为伪实证的存在(pseudo-positive presence)。价值将被证明标识出一个“空洞的存在”(empty presence),并且如下观点将被论证:这种幽灵般的客观性占了经济生活内容的上风。
现在观点的恰当叙述如下:首先提供一个范畴表,然后讨论价值的这些形式的辩证法。这种辩证法将以黑格尔辩证法为模型,使用其最重要的两个范畴即“非存在”(Nothing)与“存在”(Being)。
这里的焦点是交换。引号里的术语对这一层次的叙述而言过于具体,但却可用来提供关于所发生事情的更易理解的“图像”。资本是这个计划旨在阐释的核心范畴。A行被理解为通过交换期间真实存在(使用价值)的缺失而产生辩证法,B行来自A行,是A行的准颠倒(quasi-inversion)。在A行,“生产”和“消费”(或者更抽象地说,用于交换的商品的存在及其消除)作为现实被假定为要进行交换,大量使用价值通过交换从一个人手中转移至另一个人手中。尽管使用价值在这里显现为要进行交换,但它在交换过程中是被悬置的。当商品横穿交换空间时,使用价值的这种缺失就形成了它们作为不是使用价值的“价值”,即完全的非存在(sheer nothingness)。因此这一行的特点是“将价值假定为(使用价值的)缺失”。接下来,交换中的商品只能被描述为“非使用价值”,但这种缺失可以说是为“非存在”现身于实证的自我存在“创造空间”(正如上表中间一列所表明的)。
就B行本身是对A行全部内容的有规定性的否定而言,从A到B的运动转向了一个颠倒的世界。在A行中“价值”只是使用价值的缺失,它与巴斯卡对本体论单一性的反对是一致的,而在这里它成为围绕缺失的存在——这种缺失的存在产生于使用价值的否定——而简化自身的现实。“本体论颠倒”(ontological inversion)[11]是“否定之否定”的一个要素,但第一个否定是由交换带来的,而第二个否定则在交换空间中受到影响,这个空间以作为使用价值的商品的“真实存在”的缺失为基础。所以,“缺失了缺失”(absenting the absence)不是回到起点并回想商品毕竟是使用价值,相反,它导致抽象“非存在”(Nothing)变成其对立面即抽象“存在”(Being)。因此在B行,空间被什么充斥?完全的“存在”(sheer Being):交换的存在。在B行,“价值”通过置换[12]商品的真实存在而使其自身向我们显现为存在,因而商品在它们作为“价值”存在于交换中之前,已作为“价值”的“非存在”被假定为先于交换的,当商品超出交换就会发生“贬值”。所以,这个颠倒的“价值”世界将真实的存在(使用价值)转化为“非存在”,而把“非存在”转化为“存在”(价值)。因此B行的特点是“将价值假定为存在”。
请注意:横穿每一行的运动具有本体论翻转(ontological reversal)的特点,但从一行到另一行的运动则具有本体论颠倒(ontological inversion)的特点。区别在于翻转(reversal)保持了原初前提并且可以说是在相同“范围”内假定其对立面。然而,本体论颠倒(inversion)却以其现存的区域性存在和缺失取代全部“范围”,以至于所有东西都表现为非它所是,即发生颠倒。
在阐释“价值的存在”时,我注意到两个不同的区别。首先是A行中完全的“非存在”(Nothing)与B行中完全的“存在”(Being)之间的区别,这表明从一个世界向另一个世界的转换。其次是B行中的“存在”(Being)与“非存在”(non-being)——后者没有大写字母——之间的区别,这表明这里的“非存在”(non-being)是“存在”(Being)的一个相关要素,因而被卷入——尽管只能以否定方式即缺失的方式——交换世界之中。因此,我跟随着黑格尔的观点[13],区分以相关要素即“存在”(Being)和“非存在”(non-being)为特征的结构以及“存在”(Being)与“非存在”(Nothing)未经结构化的直接性。在后者中,“非存在”(Nothing)不是指某种相关要素的缺失而是完全的虚空(void),即与自身之外的任何东西都无关的直接性。“存在”在黑格尔那里也是这种直接性,即完全的无规定性,并且与“非存在”(Nothing)无法完全分开(我将在某一时刻解释这种直接性为什么是合法的)。
因此,我区分了作为非存在的价值(value asNothing)与价值的非存在(non-being ofvalue)。前者总是处于价值辩证法的中心——甚至在“作为存在的价值”遮蔽这种空洞性的地方也是如此。后者是指价值的有规定性的否定即使用价值——这是意见(consideration)而非价值在起作用的领域(见B行):“非存在”(non-being)会被看作指涉可见现实即使用价值的一种奇怪方式[14],但意思是其中存在作为这种可见现实的价值的非存在(nothing of value),当“我们旋转或弯曲它”时,我们永远无法在那里发现“价值”(当被看作注定用于交换的某种东西时,它在交换中的“存在”也许能被理想性地预测,但在这里却只是一种潜在可能)。
现在为什么首先应该有从A行到B行的颠倒呢?必须强调,从A到B的这种“透视性转换”[15]只是对资本主义颠倒世界现实(正如马克思所说,在这里任何事物都是“颠倒的”)的叙述,因此它只是由交换所投射出的一个阴影。要赋予这个阴影以实体,需要一个长期的发展,在其中新的更复杂范畴得以产生,恰恰是通过考虑每一阶段上有待思考的价值形式在证明它使自身成为存在方面的不充分性。因此这种观点在某种程度上就与黑格尔本体逻辑一致了。黑格尔试图建构超越思想自我运动的范围,而在这里资本的自我运动不得不被证明是建构了价值的范围。
所以我强调价值作为实证存在在起点上是没有“证据”的,相反,它是“资本的精神世界”(我将阐释这一点)的完全无基础和无规定性的起点。它迫切需要基础,并且当价值的“存在”(Being)——它由商品所承载——被设想为资本主义总体的要素时,它才在回溯性的意义上被确定为合法的。[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