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表明,马克思《资本论》第1章中的概念,如价值、抽象劳动、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在第1章时还都是被抽象地假定着的。随着观点的发展以及资本主义总体在更加复杂和具体的术语中得到理解,这些原初“标识”需要被重新思考。新规定日益明朗,它必然被整合进相关概念中。
我主张,“抽象劳动”必须被看作内在于资本关系的范畴,尽管它以概念的方式与其作为等同性——这种等同性被假定在它的产品的价值等价物中——的直接外表联系在一起。抽象劳动产品中的这种等同性源自它在资本关系中的地位,在资本关系中,双方均通过相互对抗的“抽象总体”(马克思语)而形成。在价值生产形式下,劳动只能算作自身的抽象即时间的体现,劳动因之而被使用。
以工人与生产活动条件相分离为根据,其结果是工人依附于资本并且他们的生产力被出于自身目的而剥削它们的资本所剥夺。但是我们已经从剥削本质上富有争议的性质出发,得出了如下新理解:劳动价值论作为否定性的辩证法。总之,资本是生产的主体,它首先生产自身,而劳动则被消极地假定为资本的否定性基础。
在《资本论》第1章中,“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被看作价值量的决定因素,这一看法也必须被重新考察,因为如下的新发现:价值是作为“非价值”的劳动具体化于其中的那个形式。一旦“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被放置在资本关系中,我们就会发现,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是雇佣工人的劳动服务被“榨干”的时间。价值是抽象异化劳动的结果,价值量的大小由被剥削时间决定。它是生产过程中阶级斗争的结果。
总而言之,资本主义体系的所有关系从开始到结束都是相互决定的。
[1] I.I.Rubin,Essays on Marx's Theory of Value,1972,p.122.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456~457页。P.M.Sweezy,The Theory of Capitalist Development,1970,p.25.[美]保罗·斯威齐:《资本主义发展论》,42页。
[3] 克劳迪奥·拿破仑尼(C.Napoleoni)赞同这种观点,他是第一个注意到如下所引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中这一重要段落的人。C.Napoleoni,Smith,Ricardo,Marx,1975,pp.104-106.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254页。
[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2卷,60页。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45~47页。这意味着:“抽象劳动”范畴在价值规律中获得有效性的先决条件是劳动力必须充分适应不同工作之间的潜在变动。我在1979年发表的《辩证法与劳动》一文中说过,这是劳动作为商品交换中的抽象普遍性所必需的本体论前提。在私下交流中,欧内斯特·曼德尔(E.Mandel)极力反对我这种观点,他认为这种观点将使“抽象劳动”范畴在与前资本主义简单商品生产相关的地方变得毫无意义。到目前为止,这是我完全接受的一个对我的观点的反对意见(在我看来,马克思在这一部分开头处所给出的段落中也接受了)。
[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255页。
[8] H.Braverman,Labour and Monopoly Capital,1974,p.182.[美]哈里·布雷弗曼:《劳动与垄断资本》,162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9] 大卫·格雷彻(D.Gleicher)为产业中特殊的资本主义劳动分工的发展提供了精致的解释。他明确反对将“抽象”发展为源于价值形式分析的所谓“逻辑抽象”这种历史性的解释。但是,在我看来,他的讨论与后者(价值形式分析——译者注)的结果相关。D.Gleicher,“A Historical Approach to the Question of Abstract Labour”,1994.
[1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9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
[11] H.Braverman,Labour and Monopoly Capital,1974,p.181.[美]哈里·布雷弗曼:《劳动与垄断资本》,161~162页。
[1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423页。
[13] R.Bellofiore,“The Value of Labour Value.The Italian Debate on Marx:1968—1976”,1999,pp.51-56.理查德·伯尔弗(R.Bellofiore)总结道:抽象劳动的一系列规定性引导我们从最后的商品市场(正如科莱蒂所分析的,在商品市场上劳动是客观化的劳动:劳动的抽象作为真实本质实际地存在于交换之中)到最先的劳动市场(在劳动市场上,劳动是劳动力:真正的实体化过程此时影响到变为他或她工作能力的谓词的工人),再到价值增殖过程的核心即直接生产过程(在这里,劳动是雇佣工人作为“被他人支配的”工作的活劳动:这里真正的本质在于,工人成为作为过程中价值的抽象活劳动的谓词)。
[14] 伯尔弗和菲内利(R.Finelli)将这一部分开头处所引段落作为他们的《资本、劳动与时间》一文的题记,在那篇论文中他们持有和我相似的观点:“交换过程中劳动的抽象是雇佣工人的活劳动屈从于资本的结果。”R.Bellofiore and R.Finelli,“Capital,Labour and Time”,1998,p.54.
[1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438页。
[1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440~442、458页。
[1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437页。
[18] I.I.Rubin,Essays on Marx's Theory of Value,1972,pp.147,149.
[1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9卷,158页。
[20]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360页。
[21]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359页。
[2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267~268页。
[23]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539页。《资本论》第1卷英文版中写道,“capital appears productive”(K.Marx,CapitalVolume Ⅰ,Appendix:Results,1976,p.1056),直译为“资本显得是生产性的”。作者阿瑟根据K.Marx,“Results of the Direct Production Process”(1994)第459页的相关内容,指出上述翻译有误,即不应为appears,而应为is。在指明上述误译的同时,作者阿瑟也强调,他并不否认在K.Marx,CapitalVolume Ⅰ,Appendix:Results(1976)中译作appears的其他情况。(《资本论》第1卷中译本不存在上述误译的问题。——译者注)马克思首次获得这种认识是在《经济学手稿(1861—1863年)》中。《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9卷,86页。从第85页到第95页的部分(“关于劳动对资本的形式上的从属的补充”——译者注)是极有启发性的。
[24]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53页。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原稿中使用的是“社会的”(social)一词(德文见K.Marx,Das Kapital.Drittes Buch.Die Gestaltungen des Gesamtprozesses,1992,p.61),而恩格斯在自己的修订本中却将之改为“主体的”(subjective)。
[25] C.Napoleoni,“Value and Exploitation:Marx's Economic Theory and Beyond”,1991,pp.232-236。我在1998年拿破仑尼纪念大会(由伯尔弗组织,在贝加莫大学举办)上提交的论文《拿破仑尼论劳动与剥削》(“Napoleoni on Labour and Exploitation”,1999)中对拿破仑尼的观点进行评论。当前这篇论文(即本章——译者注)继承了该文的观点,但具有对其观点更强的批判性。
[26] 因此,虽然拿破仑尼同意新斯拉法经济学对价格和利润的计算方法,但他却抨击部分仍主张“剩余方式”的马克思主义者,这一方式由主张维护“生产性劳动”范畴的斯蒂德曼(I.Steedman)提倡。C.Napoleoni,“Value and Exploitation:Marx's Economic Theory and Beyond”,pp.236,237 n.9.
[27] E.Mandel,“Karl Marx”,1990,p.20.值得注意的是,马克思提醒我们,“无酬劳动”这一表述在科学上是无意义的,无论其作为“通俗的表述”有多么吸引人(《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610~611页)。这依然不能阻止大多数马克思主义者无视马克思的告诫而使用这一表述。为什么“无酬劳动”是一个欺骗性的概念?因为作为价值的源泉,劳动自身不具有价值,因此根本不存在“有酬”还是“无酬”的问题。有酬的只能是劳动力。马克思的巨大成就在于他揭示出,甚至当资本家支付了使生产得以进行的全部投入的全部价值时,剩余价值依然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因此,将这一理论称作“扣除理论”是具有误导性的。马克思在《评阿·瓦格纳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中强调,资本家不仅“剥取”或者“掠夺”剩余价值,而且还强化剩余价值的生产,因而首先帮助创造属于剥取的东西(《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401页)。当恩格斯通过以现代燃烧理论为类比来阐述这一问题时,他对马克思价值理论的特征进行论述时显示出惊人的洞察力。(恩格斯为《资本论》第2卷所写的序言。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6卷,20~2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译者注)以前人们普遍认为元素在经受燃烧之后会丧失某种东西,但当人们认识到在这一过程中不是失掉而是增加某种东西时,这个领域的科学革命就发生了。马克思用同样的方法揭示出,资本通过给流通中的价值增加新的价值而获得剩余价值。恩格斯也许正是利用马克思在《资本论》第3卷(《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47页)中对这个类比的使用。
[28] G.A.Cohen,“The Labour Theory of Value and the Concept of Exploitation”,1981,p.218.请注意:科恩的方法意味着“剥削”这一范畴丧失它的大部分解释力,并实际上沦为一种规范性范畴。
[29] C.Napoleoni,“Value and Exploitation”,1991,p.236.
[30] C.Napoleoni,“Value and Exploitation”,1991,p.235.
[3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265页。对于这一部分的话题,马克思手稿中“笔记本三”(“资本章”——译者注)重要的,特别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253~272、293~296、327~332页。
[3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332页。
[33] 拿破仑尼坚持认为,同一个东西“被考虑两次”是不可能的(C.Napoleoni,“Value and Exploitation”,1991,p.234);拿破仑尼同时宣称马克思也知道这一点,但是拿破仑尼所提供的文本依据却漏洞百出(C.J.Arthur,“Napoleoni on Labour and Exploitation”,1999,p.155 n.25 n.26)。
[3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264页。
[3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265页。
[36] 冈恩·理查德(G.Richard)在他的《反对历史唯物主义》(Against Historical Materialism,1992)中将“否认方式中的存在”主题化了。
[37]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387页。
[3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91~92页。
[39] 关于雇佣合同的意义,见E.Screpanti,“Towards a General Theory of Capitalism”,1998。
[4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397页。
[4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27页。
[42] M.A.Lebowitz,Beyond “Capital”,1992,p.85.[加拿大]迈克·A.莱博维奇:《超越〈资本论〉——马克思的工人阶级政治经济学》,168页,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7。
[4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252~254页。
[44] E.Mandel,“Karl Marx”,1990,p.11.
[45]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65~66页。
[46] “剥削与其说应被理解为对剩余产品或剩余劳动的剥削——剩余产品或剩余劳动也是前资本主义社会形式中足够普遍的现象,不如被理解为影响所有劳动的直接和间接的强迫和控制。”R.Bellofiore and R.Finelli,“Capital,Labour and Time”,1998,p.63.
[47]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611页。
[48]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358~359页。
[4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9卷,82~83页。《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583页。
[5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2卷,35页。
[51] 西蒙·莫恩(S.Mohun)为劳动价值论的正当性提供了一个例证:“价值是劳动时间,原因在于如下的本质主义本体论,即能够将人类生活具体地定义为人的东西是目的性的生产活动。”S.Mohun,“Value,Value-form and Money”,1994,pp.215-216.但要是劳动者的目的被资本改写了,那会怎样呢?
[52] G.Rodano,“The Economic Thought of Claudio Napoleoni”,1999,p.20 n.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