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种关于价值的既定的简单定义,因为它只有在其发展的诸形式中并通过它们的辩证假定,才能被理解。这里的关键在于,没有关于价值存在的证据建立在简单商品关系的第一阶段之上(物物交换以及简单商品生产——无论是作为历史存在还是作为一种模型——都非常不适合这一研究),但可以说,只有当后来的发展被反映于其上时,价值的存在才有其依据。价值规律并不是最初就存在的——无论是逻辑地还是历史地,它是在资本主义总体的形式规定性之中生成(come to be)的。[42]

不能把《资本论》的起点看作历史假定或简单模型,而应将之视作复杂总体的暂时的和未成熟的抽象要素。而作为叙述起点的商品不得不在观点的每一个阶段上被重新概念化。作为从产生它的现实中得来的抽象,当它直接被给定时,它并没有得到充分的认识。重新概念化的第一步是它被叙述为价值形式,接下来它被描述为资本的产品。据此,它被假定为剩余价值的容器并因而成为资本积累循环中的必需要素。最后它被区分为大量产品,这些产品的互补性——其中一些是生产手段,一些是消费手段——保证了社会总资本的再生产。价值概念只有在被理解为通过资本主义体系的内在动力而再生产出来的时候,才算是完成了,换句话说,价值概念需要《资本论》的全部三卷!价值形式的这种展现,揭示出每一阶段上深层的本质规定性,它不需要关于术语的固定定义,而需要把形式的体系叙述(exposition)为一个总体而非独立阶段的集合。基于总体及其再生产规律,“产品的商品形式”获得必然性的特征,而不是偶然地展现在经验中[43],并且,“商品的价值形式”作为具体的普遍规定性也开始实际地建立起来。

[1] 英文词mythodology目前并无对应中译(阿瑟引用的是米克《劳动价值学说的研究》一书的英文第二版,而该书的现有中译本是根据英文第一版翻译的。遗憾的是英文第一版中并无该词)。基于此,译者以邮件方式就该词的翻译联系了阿瑟,他的回复如下:“Meek made this word up by combining ‘myth’and‘methodology’.The sense is that a made-up myth can be methodologically fruitful.”(米克通过结合“神话”和“方法论”两词而创造出这个单词。该词意思是一个虚构的神话在方法论上是富有成效的。)故而,我们将该词译为“神话—方法论”。——译者注

[2]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60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对恩格斯关于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分册》(1859年)的书评的分析,见C.J.Arthur,“Engels as Interpreter of Marx's Economics”,1996,pp.179-187。在其中的第184页,关注点集中于如下问题:恩格斯抓住马克思著作中的双重叙述,即马克思在每一部分中总是先进行经济思想文献述评再进行实质性讨论。这使得恩格斯宣称:文献的历史发展是理论逻辑发展的指导线索。应该指出的是,恩格斯在这里继承了黑格尔有关哲学史的观点:“历史上的那些哲学系统的次序,与理念里的那些概念规定的逻辑推演的次序是相同的。”G.W.F.Hegel,Hegel's Introduction to the Lectures on the History of Philosophy,1985,p.22.[德]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1卷,34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

[3]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1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 在《反杜林论》中,恩格斯宣称,他在《资本论》第1卷中找到了商品生产历史地转向资本主义生产的一个讨论。(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17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译者注)他引用了整整一段的内容,在那里马克思以工人占有他自己的产品为前提。《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673~67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恩格斯没有注意到那段话是以假设的方式写的。我将在第6章中指出它在性质上是反事实的。

[5]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290~292页及292页注释(37)。

[6] 对比《资本论》第3卷的两个版本:Capital Volume Ⅲ in Marx-Engels Werke,Band 25,pp.271-273和the 1863—1865 manuscript in MEGAⅡ 4.2(1992),pp.334-336。

[7] 恩格斯确实是在《资本论》第3卷手稿中引用了一段内容,在这些内容中,马克思好像是在讨论关于简单商品生产阶段的内容。恩格斯满腔热情地抓住这一点,并宣称“如果马克思来得及把这个第三册再整理一遍,他毫无疑问会把这段话大大加以发挥”。《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1015页。然而也有可能,马克思本认为这是个错误的路径并想将之消除。当然,《资本论》对前资本主义生产的异常性提及并不伴随任何体系性意图。在《资本论》前三章中就根本没有这种提法。

[8] 欧内斯特·曼德尔有关马克思的论文,见《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The New Palgrave:A Dictionary of Economics,1987)。这个多卷本的著作内含经济学专业的精华智慧,并且包括足够多关于马克思主义的文章,以致分出并出版了独立的一卷,即《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卷》(The New Palgrave:Marxian Economics,1990)。在其中,曼德尔的观点处于显著的地位。他提到了“马克思所谓‘简单商品生产’——einfache Waren-produktion ”(Mandel,1990,p.4)。在这里,半官方的表述被赋予马克思学的最持久神话。真相是,马克思从来没有把任何东西称作“简单商品生产”(einfache Waren-produktion)。在《资本论》第3卷出现的“简单的商品生产”这一术语是恩格斯插入的,恩格斯同样插入了“一般商品生产”这个术语。前者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290页;后者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936页。(需要说明的是,后一句话的英文译本中提到“commodity production in general”,据此,作者阿瑟说“恩格斯同样插入了‘一般商品生产’这个术语”;而该句的中文译本则没有将之译为“一般商品生产”,而是译为“商品生产”,中文译本原文如下:“在论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甚至商品生产的最简单的范畴时……”——译者注)

[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7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

[10] A.Smith,The Wealth of Nations,1976,pp.34-37.[英]亚当·斯密:《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上卷,26、28~29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72。有关马克思在这个问题上对斯密的批评,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615页。

[11]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102页。

[1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45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

[13] R.Meek,Studies in the Labour Theory of Value,1973,pp.302-304,317.本段译文按照英文原文翻译,相关内容可参见[英]米克:《劳动价值学说的研究》,326、328~329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63。——译者注

[14] P.M.Sweezy,The Theory of Capitalist Development,1970,pp.12-13,16-17.[美]保罗·斯威齐:《资本主义发展论》,27~28、34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什么是要舍象的,什么是不要舍象的”英文为“What to abstract from and what not to abstract from”。——译者注

[15] P.M.Sweezy,The Theory of Capitalist Development,pp.23,53,56.[美]保罗·斯威齐:《资本主义发展论》,40、72、75页。

[16]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17页。

[1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207页。

[1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180页。

[19]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205、204页。

[20] 有关体系辩证法的具体叙述,见本书第4章。

[2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180页。

[22]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8页。马克思在《评阿·瓦格纳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中指出,以商品作为起点要好于以“外界物”(Koncretum)为起点。《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404~405、412~41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

[23] 在这一点上我不同意马克思的看法,我认为通过抽象力而把超越“产品的商品形式”的起点回溯到商品交换的世界是可能的,因为我认为,“商品的价值形式”的辩证法达到了所需要的结果。这种“综合性”的运动即对价值的体系性基础的寻求,有足够的力量从自身中推演出资本主义生产的必然性,而不需要引进作为原初限制的、在一开始就被认为是产品的商品。对于我在辩证推理上的尝试,见本书第5章。

[2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2卷,35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

[2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2卷,356~35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

[26]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42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7] 在商品流通中,“物质的东西表现为运动的真正内容;社会运动只表现为转瞬即逝的中介,而目的是要满足个别的需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373页。马克思认为,“交换价值就是社会形式本身;因此,交换价值的继续发展,就是把商品抛到自己表面上来的社会过程的进一步发展或者说深入到这个社会过程中去”。《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380页。

[28] 从1858年11月起,马克思改变了他关于价值—货币—资本的写作计划,而将之变更为商品—货币—资本。这是个有趣的事实。《马克思致恩格斯》(1858年4月2日),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15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299、419页。

[29] G.W.F.Hegel,The Encyclopaedia Logic,§238,1991.[德]黑格尔:《小逻辑》,§238,426页。

[30]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8页。

[3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9卷,164~16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

[32] J.Banaji,“From the Commodity to Capital:Hegel's Dialectic in Marx's Capital”,1979,pp.28,36,40.

[33] G.Reuten and M.Williams,Value-Form and the State,1989,p.22.

[34]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77~80页。

[3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452页。

[36]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178~180页。

[37]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193页。

[3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211页。

[3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35页。

[4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437页。

[4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180页。

[42] 一般来说,尽管诸要素(商品、货币、资本)在资本主义社会之前就存在,但由于它们并不是由总体形成的,所以它们的本质、功能以及规律与它们后来在资本主义之中获得的本质、功能以及规律并不相同。我对于这点的讨论可参见C.J.Arthur,“Engels as the Interpreter of Marx's Economics”,1996,pp.195-198或者C.J.Arthur,“Engels,Logic and History”,1998,pp.12-14。

[4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119页。